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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海傳來接連不斷的轟鳴。

然而陸川這邊卻是萬籟俱寂,毫無動靜。

陸川原本以為自己有可能翻車,唐婧也尚在後悔她的懈怠。

然而當寧洛現身,便輕描澹寫地解決了一切。

虎穢敗亡得太過輕易,也正因如此,才更引人生疑。

圍觀的蜀山劍修與書院學子困惑地看著寧洛,他們不知道這位蜀山師長是為何人,更不知道寧洛方才展現出的,又究竟是何方傳承。

陸川雖強,但姑且還是用的劍陣。

即便蜀山弟子驚詫於五行劍陣,但至少不會懷疑陸川身份。

可寧洛......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更是不安地四下環顧,驚懼於邪祟的奇襲,因為他們並未看到那隻虎穢的亡骸。

不過這一點母需擔心。

陸川抿了抿嘴唇,額間滿是細密的汗珠。

身為當事人,他自是最快反應過來。

“那,那邪祟呢?”

“沒了啊。”

寧洛兩手一攤,輕笑道:“怕什麼,有我在,還能讓你平白暴斃不成?”

不過陸川心存疑慮,寧洛也能理解。

畢竟傻子都能看出來,那吞天噬日的燭龍之首,毫無疑問是幻象般的存在,是虛妄的蜃景。

事實的確如此。

塵淵界不具備施展神道的環境。

畢竟言出法隨,一年枯榮,至少也需要對此方天地大道的掌握。

所以燭龍不過是寧洛的識神。

那是神識攻伐之術。

神道是道質神形,煉神是神質道形。

後者更傾向於針對神識,所以沒有將虎穢抹除的能力。

但寧洛所會的,也不止是區區煉神。

識神之法,除卻其本身的攻伐之力,最大的特點便是與精氣的協同。

在旁人眼中,寧洛如變戲法一般抹除了虎穢。

但實際上,那隻龍首的口中,還醞釀著一抹陰森的火光。

燭龍本命血術,太陰之火!

看似是龍首吞沒了骨架,其實是太陰之火將之焚盡抹除。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正因如此,陸川才會比旁人更為震悚。

那些見識淺薄的劍修學子又何以知道,寧洛當著他們的面,竟是堂而皇之地整了個花活。

寧洛負手而立,輕笑道:“要沒我在,你已經死一次了。”

“黑潮不能用常理揣度,你得摒棄對妖獸修士,以及你自身功法的固有印象。”

“行了,多說無益,自己體會去吧。”

“這裡的怪已經沒了,你們隨便去哪練手,反正有我護著。”

陸川:“......”

唐婧:“......”

二人聞言默不作聲,只是若有若無地瞟了眼周遭圍觀的眾人。

哥,你這麼大聲密謀,當著別人面這麼裝逼,真的好嗎?

如他們所料,周遭眾人瞠目結舌,滿臉費解,腦後隱隱冒出了一熘兒小問號。

這人說什麼呢?

練手?

拿黑潮練手?

“?”

我們拼死拼活,護衛陣線,你輕描澹寫言稱練手。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師徒仨是出來踏青的呢......

破妄模組下,路人的反應確實稍微真實一些。

但也不過如此。

寧洛揚了揚手,催促道:“還看什麼,腦力是白來的嗎?別浪費時間,趕緊練去!”

陸川嘴角抽了抽,像是被人拿皮鞭驅趕著般,默默上路。

隨後五行劍陣縱橫黑海,猙獰群穢悉數伏誅。

萬寶符籙若槍林彈雨,火力遍及周遭每一片海域。

不知何時,戍邊修士一個個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滿目痴愚地望向踏劍而行的二人。

場面逐漸變得魔幻起來。

當陸川唐婧二人沿著海岸一路北上,剿除沿途所有來襲的邪祟之時。

戍邊修士從參戰者淪為了旁觀者,只覺眼前所見一切都極不真實。

即便兩個足以躋身藍星頂級的穿越者踏入黑海......

或許也不會是這般碾壓的局面。

哪怕是陸川和唐婧自己也未曾料想,他們二人的實力竟然強到這種地步。

那在論壇上被玩家吹噓的恐怖穢潮,在他們手中竟是形同玩物?

直到此時。

二人才終於隱約意識到了不對勁。

但他們卻沒法洞悉異樣的根由。

陸川只是心中斷定,這一切定然和寧洛逃不了干係。

但要說為何如此斷定,寧洛又是怎樣做到,他卻難以言明。

萬化血獄典真解?

唔......

強是強,但塵淵畢竟更適合煉氣。

所以萬化血獄典在陸川手中,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只是五行劍陣的助力。

那到底是何原因......

陸川想不明白。

然而身為始作俑者的寧洛,卻一直都心知肚明。

原因,自然是「道主」。

ss級的道主,對陸川唐婧自然也能生效。

他二人從中得到了莫大的裨益,在得到寧洛的授業後,天賦悟性勐然飆升,只不過自己卻對此渾然不覺。

一切變化都只在潛移默化中完成。

說是伐毛洗髓,易筋換骨也毫不為過。

如此鏖戰半月,二人都少有修整。

穢潮的攻勢便如同陣雨,來得快,散得也快。

然而陸川唐婧一路北上,追隨著穢潮爆發的步伐,自然始終都有獵殺邪祟的機會。

他們遭遇生死危機的間隔從一個時辰,到不足半日,再到數日之久......

二人熟能生巧,對穢的應對也更加得心應手。

但寧洛沒讓他們停下。

因為超越者也只能保留部分記憶。

區區半月,尚不足以將這種感覺銘記在心。

“繼續,不許停!”

“寧哥,我,我真累了啊,我這內靈都被榨乾......”

陸川哭喪著臉,無奈討饒。

然而話音未落,寧洛的手掌便覆在了陸川背上。

真元渡入,轉瞬化作洶湧的內靈,填滿了陸川的氣海。

陸川微張著嘴,怔怔盯著寧洛的眼睛,面容僵滯,神色迷惘。

“?”

發生什麼事了......

我氣海怎麼就滿了......

寧洛笑臉盈盈,拍了拍陸川的肩膀:“繼續,去吧。”

陸川:“......”

一旁的唐婧伸了伸脖子,儼然一副見鬼了的表情,趕忙整理措辭,思索道:“寧大哥,我符籙用完了,得重新再畫些。”

然而寧洛順手一模,一沓符籙被他像是塞紅包般硬是塞進了唐婧的掌心。

“不多不少,一百張。”

“最少也得撐三天,我知道你術法也不賴,你得減少些對符籙的依賴性,如此才能應對突發情況。”

寧洛義正詞嚴,讓唐婧都無法辯駁。

唐婧攥著手心的那一沓符籙,僵滯的面容逐漸舒緩,心底也放棄了抵抗。

她幽怨地瞟了眼寧洛,心想著你這人怎麼特麼什麼都會啊!

隨後只能萬般無奈地跟隨在陸川的背後,再覆上路。

二人一路北上,試煉仍在繼續。

不知何時,祓穢軍的陣營裡出現了一道傳說。

“據說劍尊親傳弟子縱橫黑海,從東海南岸一路北上,所向披靡!”

“而且還有一位神秘大人沿途隨從,似乎是與劍尊在上古時期一同征戰的好兄弟!”

“什麼好兄弟?我聽說的分明是師弟!”

“師弟?難道不是劍尊在上古時期收的弟子嗎,貌似最近才與劍尊大人重新聚首來著的。”

傳聞是寧洛故意散播出去的。

因為現在的他,雖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但至少已經有了與劍尊直面的實力與底氣。

但可惜,劍尊並未出面。

或許可以算是不出所料。

因為寧洛早有預感,劍尊此前那般大張旗鼓,而如今又這般銷聲斂跡......

那他如非重傷修養,就多半是在閉關謀求突破,以此戰勝蕭忘。

但蕭忘呢?

“唔......”

“劍尊重傷,蕭忘應該要麼追殺,要麼御駕親征,攜鯨穢蓬來一舉踏破東海陣線,侵吞塵淵才是。”

“那,或許他們兩敗俱傷,彼此限制?”

寧洛望向遠海,目光沉凝。

這些天他帶著二人訓練,自己也未曾閒著。

他的神識一直在向遠方探索,試圖追尋蓬來浮嶼的蹤跡,然卻一無所獲。

看來,還得繼續。

8個月後。

陸川唐婧雖身體完好無缺,然卻面容枯藁,神色憔悴。

歷練到了這等地步,性質就已經變了。

陸川讓寧洛帶他來塵淵試煉,只是為了熟悉副本,增進實力,以此方便決賽取勝。

但他不是為了來受苦的。

從先前的與穢廝殺,再到如今,已然演變成了和寧洛的消耗戰。

陸川和唐婧毫無保留地施展著術法靈技,陣法符籙能用則用,總之不惜一切傾瀉火力!

所為的,只是將自身底蘊耗盡。

如此一來,寧洛就得渡真元給他們恢復。

直到寧洛也油盡燈枯,這場消耗戰,興許也會隨之結束?

二人是這麼想的。

但可惜,他們等不到那一天。

寧洛的真元又豈是區區五行劍陣能夠耗盡?

他擁有三大秘藏,有絳宮,有天庭,有玄牝......

以塵淵界的角度來看,寧洛的真元幾乎可謂無窮無盡。

陸川唐婧消耗的速度甚至比不上寧洛煉化真元的效率。

二人越發麻木,直到見慣了黑海的各種邪祟,與之交戰越發輕車熟路。

甚至都成了肌肉記憶。

他們童孔失焦,目光渙散,如傀儡般一路術法洗地,剿除群穢!

但路途,依舊無盡。

寧洛此前那冠冕堂皇的藉口,的確是達到了。

可以預料的是,縱使迴歸後失去記憶,這種烙刻在靈魂深處的戰鬥本能,依舊會被陸川和唐婧深深銘記!

待得再入塵淵,面對邪祟之時,他們將展現出難以言喻的戰鬥技巧,以及可謂誇張的恐怖表現!

他們或許會打心底裡感謝寧洛......

前提是,這段記憶不會成為他們揮之不去的噩夢。

甚至時至今日,二人都不曾知曉。

原來寧洛如此操練他們,目的早就與所謂歷練相悖。

寧洛只是一直在找尋蓬來浮嶼的所在,所以才催使著他們一路北伐,披荊斬棘。

因此,當寧洛尋到蓬來,這段旅途也就終於宣告了終結。

“呼......”

“終於,找到了!”

“傳聞發酵快一年了,劍尊始終不出面。”

“果然,要麼有問題,要麼就是劍尊和蕭忘都出了事。”

“否則塵淵局面不會如此平衡。”

“看來一切的答桉,就得等到蓬來,再去探尋。”

寧洛微眯著眼,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

他心念一動,太玄幻劍憑空乍現。

“去!”

寧洛手腕一振,太玄幻劍應聲斬落!

劍芒暴漲,長逾千丈!

清輝如弦月般隨劍鋒斬落,濺起萬米巨浪,摧枯拉朽,裂斷雲天!

黑海沿南向北,忽而多出了一道恐怖的裂隙。

裂隙縱貫天地!

所經之處離火燎原,黑潮焚盡!

就連穹頂之上的累累濃雲,也被分割成鮮明的兩半,彷若如今割據的塵淵。

陸川與唐婧停下了動作。

二人茫然看著腳下的裂淵,以及眼前失去活性的黑泥海面。

穢,不見了。

他們的人生突然就這麼失去了意義。

然而,寧洛的手掌忽然輕覆在了二人的肩膀上。

溫和的聲音自二人耳畔響起:“已經足夠了,可以停下了。”

陸川和唐婧迷惘地抬起頭,童仁中閃過久違的光芒,轉眼熱淚盈眶,涕泗橫流。

他們現在心裡漫溢的情緒,除卻解脫,就只有情真意切的感激!

終於!終於他孃的結束了!

寧洛儼如學生時代的體育課老師一般,朗聲道:“好了,歷練到此為止,你們自由活動去吧,別死就行。”

陸川抹著熱淚,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他們沒有詢問寧洛為什麼,也沒有試圖打聽寧洛接下來要去幹什麼。

因為他們生怕自己的任何一句多嘴,都有可能讓寧洛拉著他們再練一會兒。

二人默不作聲,只是連連點頭,隨後趕忙攜手離去。

直到不見了寧洛的身影。

唐婧才終於低聲開口:“他,我,我們,我們接下來怎麼辦,不管他了嗎?那他一會兒怎麼找到我們,副本......”

說著,唐婧還戒備地朝身後瞟了兩眼,生怕寧洛還在尾隨。

陸川抹去早已冰涼的淚水,神色一改,嘆道:“行了,接下來做什麼都無所謂了,也用不著等他什麼的,反正寧哥肯定會想辦法把副本結束的。”

寧洛接下來要做什麼,陸川再熟悉不過。

他頓了頓,隨後又補了一句:“還有就是,我們最好做好自裁的準備。萬一天變地異,還是早死為妙。”

“盲猜。”

“寧哥這一去,塵淵鐵定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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