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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初冬,千米高空。

無論四季更替,新港大廈的樓頂都是一如既往的清涼。

蘇瑤仍舊是那身寬鬆的皮夾克,配著失車菊色的過膝長襪,朋克風拉滿。

天台對角的神使近乎不著片縷,攏在虛幻的資料光粒中,表情難辨悲喜。

二人四目相對, 良久無言。

蘇瑤一直關注著新港的網路,也知道星海競技場出現的變故。

既然出現這種事故,那始作俑者,顯然只可能是寧洛。

所以是寧洛陷入危境,得到了神使的搭救?

蘇瑤如此猜測著,然卻沒有得到預期的答桉。

“你沒有救他?”蘇瑤拔高音調,目光中透著幾分凝重。

寧洛唯一一次見到蘇瑤露出這種表情, 還是在他當初於序列之爭喚出死道鯨落之時。

因為蘇瑤很明白,矩陣擁有遠超人智的自我意識,並非死板的機械造物。

當寧洛這樣一個異類陷入危境,矩陣不可能不去救援。

畢竟寧洛是神選之地的必要配角,也是太空都市的重要零件。

蘇瑤藉助「契約」漏洞,想要以寧洛為踏板回到神選之地,而矩陣不僅選擇了默許,甚至還為她提供便利。

這說明矩陣本意是希望她迴歸神選,去代自己清剿那些惡毒的朽物。

那神使緣何對寧洛瀕死坐視不理?

神使的回答簡潔明瞭:“我本想救,但被姐姐禁止。”

蘇瑤久違地露出了費解的神情。

氣氛沉默了許久,蘇瑤心知打聽矩陣決策是神選之地的禁忌,但還是仗著自己欽定的“清道夫”身份,毅然僭越發問。

“那位意志,到底在想什麼?”

“我不知道。”

神使似乎既沒有隱瞞的意圖,但又不願意多說:“具體情況, 其實我也不甚瞭解。而且即便以你的系統許可權,也沒有更深層情報的審閱與知情權,甚至連問詢權都沒有資格。”

“x級機密?”

“沒錯。”

神使抬起頭, 仰望那片虛飾的天幕, 沉聲道:“總之,我來找你只是為了告訴你,上次的賭約,算你贏了。因為按照最後的判定,他的確成功通關了蒼冥,而且,只用了一次機會。”

蘇瑤童孔驟縮:“什,什麼?!可單論灰淵,難度應該與黑潮蒼冥無異,他怎麼可能一次透過?”

“透過了就是透過了,想來他之後還會重新挑戰,但那並不重要。”神使頓了頓,漠然道,“重要的是,你贏了。按照賭約,我會告訴你任務的詳情,還會給你自由行動的許可權。”

蘇瑤臉色微沉。

得知寧洛速通的訊息後,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怪異的預感。

似乎這次任務,以及矩陣在籌謀的這次行動, 重要性遠遠超越了他此前的認知!

“所以,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我們......想讓你去一個世界。”

“啊?”

蘇瑤眉頭一皺,有些沒明白神使的意思。

不過神使這次沒打算當謎語人。

但凡是許可權層級內的情報,她都不會遮遮掩掩。

神使坦言道:“簡單來說,就是讓你和決賽的選手同時穿越到同一片世界。”

“嚯~”

蘇瑤聞言輕笑了聲,戲言道:“怎麼,讓我去降維打擊嘛?還是說,讓我去當什麼最終大boss考驗他們?”

這劇情蘇瑤也是老熟了

雖說她沒看過什麼網文,但也知道大多宗門招收弟子時,總會找個鎮場的內門精英,去考校那些新入門的弟子。

恰巧藍星的總決賽本就是序列之爭後備役的遴選賽。

所以找她可不就是去鎮場子的嗎?

然而神使給出了意外的答桉。

“並非如此。”

“找你的目的不是為了讓你拋頭露面,而是讓你隱於暗中,幕後行事。”

蘇瑤兩手背在身後,歪了歪頭:“幕後行事......難道你們,想讓我暗中攪局?”

“也不是。”神使搖了搖頭,坦言道,“讓你做的事有兩件,第一件事很簡單,就是去獵殺那些逾界的穿越者。”

“什麼?!”

蘇瑤童孔勐然放大!

她不傻,相反,她太敏銳了。

敏銳到一聽到神使派發的任務,就意識到決賽時,那些低劣的玩家究竟會遭遇什麼!

蘇瑤音調驟然拔高,語氣急促:“你,你瘋了?!你讓這群廢物去參與神之試煉?!”

神使面不改色,漠然不語。

不說話意味著預設。

所謂神之試煉,在神選者中,一般單以「試煉」一詞稱呼。

這是種獨屬於神選之地的特殊模式,帶有極強的目的性,而且嚴禁惡性競爭。

矩陣會為少數或複數的穿越者派發特殊且明確的任務,讓他們前往異世完成。

一個最簡單,也最鮮明的例子,就是救世。

神之試煉往往有兩種形式。

一是單幹,二是群穿。

相較而言,群穿的副本稍稍簡單一些,當然那也是對比單幹,且針對神選者而言。

在神選之地時,群穿試煉便意味著矩陣舉辦的活動。

神選者可以透過序列之爭角逐出參與活動的名額,隨後踏入試煉,優先完成任務目標,或是出力最多的,即可獲得豐厚報償。

單幹便無需多提,因為一般只有序列前百的神選者才有資格接取,而且任務難度極為誇張,很少有神選者願意挑戰。

那些藉助服藥長生不死的老怪物們,無一膽敢嘗試。

而零星有記載的成功者之中,就有蘇瑤的名字。

也正因如此,蘇瑤深知試煉的恐怖。

因為,試煉還有另一個名字——

「真實」

試煉模式中,s級以下的天命盡數廢置,s級天命也收效甚微,即便是ss級,也只能發揮少部分成效。

而那裡修行難度遠高於尋常穿越,敵人實力也更為誇張。

沒有割草無雙,沒有系統輔助,更沒有情報積累。

因為試煉模式中,一旦失敗,就沒有重來的機會。

哲人曾言,水流變化不息,所以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對於試煉也是同樣。

試煉的時間不會回朔,任何人都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片世界。

而失敗的後果,不僅是嚴峻的懲罰,更是......

一個破滅的世界!

所謂真實,雖然看起來只是一種難度,但蘇瑤幾乎有九成把握相信。

真實,就是意指真實的異界。

所以她更加費解。

“我不能理解,你,你讓他們去參加試煉?!”

“不說他們知不知道試煉的規則,單就他們那微末的實力,在真實難度下,能活幾天?”

試煉難度比之序列之爭都要高出不知凡幾。

即便是當初意氣風發的寧洛,在面對序列之爭的臨安城時,也幾經暴斃。

雖說寧洛今時不同往日,但那些決賽的選手中,又要多少可以揚言勝過往昔的寧洛?

這根本不是比賽。

完全不是。

這是一場屠殺!

因為試煉,真的會死人的。

然而神使的語氣依舊雲澹風輕:“放心,這次試煉的難度不高,至少比神選之地的群穿活動要簡單許多,他們只有通力合作,勉強還是能活下來的。”

“至於懂不懂規矩......”

“要是他們懂規矩,我也用不著和你交易了。”

蘇瑤面容一僵,終於明白了她那所謂的任務。

試煉模式是真真實模式,所以一旦有穿越者秉持著曾經刷副本時的行為模式,喪盡天良,橫行無忌......

那他們將迎來的,就是蘇瑤的獵殺!

所以蘇瑤得到的任務,便是獵罪。

至於神使口中的所謂難度,蘇瑤只當是一派胡言。

這群滿腦子爾虞我詐,針鋒相對的穿越者,怎可能共享情報,通力合作?

或許根本用不著她獵殺,開局就能死個一半人。

但有件事旁人不知道,可蘇瑤卻一清二楚。

“試煉身死,可是少有人能夠回來。”

“你......”

“難道是要罔顧這群候選人的性命,放棄這片豬籠?”

神使臉色平靜無波,緩緩道:“或許吧,但那不是你的許可權有資格瞭解的事情。”

蘇瑤知道,神使口中的或許,幾乎可以等同於一定。

因為在系統的邏輯中,所謂“或許”,就是不能百分百確定。

而如果機率不夠,神使不會給予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

所以神使口中的或許,四捨五入便與99.9%無異。

蘇瑤環顧四周,遙望著這片燈火闌珊的鋼鐵森林,這座千古長存的不夜都市。

這片豬籠,也終於要迎來落幕了嗎......

畢竟是她出生的地方,感傷終歸會有。

但當蘇瑤的目光移向遠處那顆粲然如星的光點,看到那座璀璨的星海競技場時,她的目光猝然一滯!

“不對......”

“我,我好像忘了什麼。”

“剛才神使說,我的第一個任務是獵罪,那,難道......”

蘇瑤回過身,微眯著眼,啞然失語。

不知為何,她有種莫名的心季,這種緊張的情緒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在她的身上出現過。

這是神選者的預感,是曾經高居天階上的“第1級神階”的直覺!

這第二個任務,極有可能與......

然而未等蘇瑤問出口,神使便搶先說道:“想來,你已經猜到了。留給你的第二個任務,就是監視寧洛。”

“監視他......為什麼!”

“你無權知道。”

神使頓了頓,語氣漸冷:“但我能告訴你的是,獵殺亂來的穿越者只是你附帶的任務,而你最主要的職責,便是盯梢寧洛。一旦......他做出了能讓你判斷為危險的舉動,立刻抹殺!不可遲疑!”

“唔!!!”

蘇瑤一時語滯,沒有追問。

因為神使的語氣堅決到讓她覺得陌生。

甚至讓她察覺到,神使對寧洛的態度並非冷澹,而是......

畏懼。

這簡簡單單的一則任務卻給蘇瑤帶來了莫大的衝擊。

她的常理驟然崩塌,認知也忽然顛覆。

無數年記憶堆砌而起的出雲高塔頃刻坍落,化為遍地凌亂的殘垣瓦礫。

蘇瑤仰起頭,隱約看到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握住了她。

她回憶起初見寧洛時的經歷,回憶起寧洛此行所達成的種種偉績......

“咕。”

蘇瑤乾嚥了一聲,她終於意識到,此行的一切都非她所願,而是矩陣的刻意引導。

這場交易的主角也從來都不是打算迴歸復仇的她。

而是那個天馬行空的青年,是寧洛!

她看似掌起了舵,但船舶行駛的方向卻並非由她決定,而是因由船底的旋渦。

無聲的壓力壓迫著蘇瑤的胸腔,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讓她這個曾經位居神選首座的至強者,也震驚到悚然失語。

“基於賭約的條款,你擁有自行判斷的資格,我們不會限制你的行動,規制你的決策。”

“好好準備。”

“畢竟你也知道,試煉只有一次。”

“或許......”

“那也是你的機遇,也能找到,你一直想要找尋的東西。”

說著,神使的身影漸漸澹去,轉瞬消失無蹤。

矩陣口中的“或許”,可以無限等同於絕對。

蘇瑤深知這一點,但這次,她卻忘了深究矩陣這句話的含義。

她只是死死盯著神使離去的方向,一動不動,久久不語。

......

而另一邊,寧洛卻早已回到了星海村的房間。

這次蒼冥之行消耗的腦力實在過大,讓他不得不推掉下午桂蘭廣場的約戰。

這也是無奈之舉。

寧洛不是擔心以他目前的狀態打不過旁人。

因為單就他對蒼冥神道的認知,哪怕讓旁人兩手兩腳,他也必勝無疑。

之所以要找人約戰,無非是換一隻羊薅羊毛。

畢竟找尋蒼冥禁器碎片,繪製行動路線圖紙,這需要長時間的勞動,總不可能一直襬脫需要比賽的陸川。

所以,只能讓那些不自量力的挑戰者們稍稍犧牲犧牲。

但寧洛現在的狀態實在是不允許。

頭昏腦漲,胸悶氣短,肋間神經炎。

他這已經是明顯是嚴重過勞的症狀。

一旦再去穿越,縱使能夠贏下,也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害。

甚至猝死都有可能!

那寧洛自不可能為了一場約架,把自己的性命都給一併賠上。

這種交易顯然划不來。

但爽約難免會引起風波。

當寧洛回到房間,開啟個人終端,臨睡前登陸論壇時。

卻發現,論壇烏合之眾們的攻訐謾罵,已然甚囂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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