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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並不容易。

但寧洛沒有主動施展道法的能力。

他只能將之推定為自己的被動技能。

入睡,織夢,夢中殺人。

說起來,寧洛穿越前的睡眠障礙一直都挺嚴重。

即便吃了褪黑素,閉著眼一動不動,平均也得要三四十分鐘才能成功入睡。

所以在自我催眠這方面,他還算挺有經驗。

首先躺下,選取一個不會對身體造成負擔的姿勢。

隨後紓解眉頭,務必保證五官放鬆,不能用力。

最後回憶起催眠的白噪音。

那是一種均勻,迴圈,輕微的噪音。

譬如淅淅瀝瀝的雨聲,微風拂過竹簾的脆響,沙沙林葉,淙淙流水......不斷往復迴圈。

隨後,入夢。

再睜眼時,寧洛環顧四周,卻見自己站在一處機關鋼架之上,身旁便是高聳的鋼鐵立柱。

鋼架如臂,站在鋼架之上可以遍覽周遭的情景,遠沒有現代的雲梯那麼便捷,但至少也是機關術發展的體現。

這裡是鍛冶廠,是夢境。

寧洛回來了。

再次入夢,寧洛並未輕舉妄動,而是小心謹慎地觀察情況。

下方的鼠詭不知何時褪去長毛,變回工匠的模樣。

他握著手中鐵鍬,撓了撓後腦,費解地四下環顧。

但最後卻一無所獲。

工匠把鐵鍬棄置一旁,快步回到窯爐旁,繼續著自己的勞作。

直到這時,寧洛才稍緩了一口氣。

成了!

沒有任何人會想到,這片被穿越者稱之為幻境的世界,才是他們真正的底牌!

再臨夢境之後,寧洛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更為清醒的認知。

首先可以確認,這個夢境不是他的夢境。

而是道法的體現。

夢境與現世,工匠與鼠詭,對應著虛與實。

寧洛不是虛境的創造者,而是虛實的行者。

他可以藉助先天的能力,穿梭於夢境與現世的狹間,甚至干涉虛實!

那柄鐵鍬無疑就是最好的力證。

那麼詭境“詭”在何處,也就顯而易見。

這片詭境最為特別的地方,就在於虛實相生,真幻交纏。

虛與實並非同時存在,而是由寧洛來定。

他入夢,則虛。

他醒夢,則實。

所以他入夢時在哪,醒來也會站在對應的位置。

所以工匠才會攥著鐵鍬,一臉懵逼地四下環顧。

違和不僅在於他的位置因為虛實變幻而改變,更在於那柄鐵鍬也被他帶了回來!

這次鐵鍬不在寧洛手裡,但依舊迴歸夢境。

這說明詭境的虛實本就糾纏在一切,寧洛只需要輕輕撥動枯弦,就能在虛實兩界之間蕩起漣漪。

他並非造夢者,而是織夢人。

他的能力是編織本就存在的夢境,也包括現世。

或者更準確來說,他真正的能力是超脫虛實,是他“狹間之人”的身份。

原因很簡單。

因為夢中的匠人在甦醒之後變成了鼠詭。

而夢中的寧洛在甦醒之後還是寧洛,他沒有變化。

所以寧洛的入夢只是個切換世界的開關,但他沒有換人。

他不是蝶夢莊周,也不是莊周夢蝶,他只是一個能同時觀測到二者的特殊存在。

一切昭晰。

那他真的需要仰賴鬼神的力量?

寧洛覺得,或許用不著。

他小心翼翼走下鋼架,拾起了方才被工匠棄置一旁的鐵鍬。

想要回到靈村,需要找到守門的詭異。

但地穴詭境相對特殊,因為鼠詭雖然不算很強,卻勝在數量諸多。

想要從那麼一大群工人中,找到守門人,想來並不容易。

“應該會有什麼線索。”

“那個提議棄置黑金的老張已經在最開始就被我一悶棍敲死了。”

“所以,守門人並非這座鍛冶廠的禍源?”

“唔......”

寧洛背靠立柱,摩挲著下巴,皺眉深思。

守門詭的身份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在劇情中最為關鍵的那位。

二是在詭異中實力最強的那位。

畢竟論壇上對它的稱呼是詭王,所以它實力最強也合情合理。

這虛實之境再如何敷衍,也不會將破解的關竅放在平平無奇的普通搬運工身上。

“或許老張不是罪魁禍首。”

“要不先混入其中,打聽打聽。”

寧洛思索著,找回自己的推車,回到崗位之上。

他運送著一車的黑金礦石,嘗試著沿直線走出廠房,但卻發現做不到。

並非有什麼無形的屏障阻隔他的前行。

而是每當寧洛推開邊緣處的門扉,他就會回到鍛冶廠的另一頭。

這是條不斷往復迴圈的通路,沒有可能離去。

“這樣範圍也就縮小了。”

寧洛沒有感到意外,而是平靜地推車回到黑金礦的石堆旁。

如今鍛冶廠內的工人其實已經所剩無幾。

剩下的都是寧洛此前未能解決的硬骨頭。

夢境的機制很簡單。

寧洛雖然可以殺人,但只能敲悶棍,還必須一擊必殺。

一旦被人反應過來,那麼噩夢驚醒,入夢狀態也就會瞬間解除。

另外,入夢的時間也有限制。

如果寧洛一直未能尋到守門詭,那夢境中的工人就會認知到自己鼠詭的身份,從而開始獵殺寧洛。

這便是“清醒夢”。

此前之所以在窯爐翻車,就是因為寧洛抬起鐵鍬的動作投影到了爐壁上,從而被鑄工察覺。

而礦石堆積的小山旁,因為人數太多,而且還有兩個工頭站在鋼架上協助搬運黑礦,所以寧洛一直尋不到機會下手。

寧洛推車回到黑山旁。

這次附近沒有旁人,只有鋼架上的兩個工頭。

工頭見寧洛沒有卸貨就草草歸來,眉頭一皺:“什麼意思,搞半天什麼都沒幹,跑回來幹什麼?”

寧洛早有準備,哭喪著臉,委屈道:“我,我剛才,有人叫我把這車黑礦給倒到地坑裡,但,但我不敢......”

工頭緊張地四下環顧,咬牙自語:“嘖,那麼重要的事,怎麼告訴這麼個生面孔?萬一......”

工頭沒有說下去,似乎對寧洛並不放心。

但寧洛又顯然知道了地坑的事情。

這下工頭進退兩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把話說完,更不知道寧洛靠不靠譜。

入都入夥了,不講清楚也不行吧。

但寧洛又顯然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難成大事。

他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冷臉道:“你先把這車黑礦倒熔爐裡,倒完回來找我,或者晚上來找我也行,我跟你有事說。”

寧洛重重點頭,顫巍巍推車離去。

但回來肯定是不會再回來的。

因為答案,他已經找到了。

他刻意表現得這麼膽怯,就是想看看工頭的反應。

工頭欲言又止,卻又分明不擔心寧洛洩密。

這說明寧洛壞不了大事,他的頭上還有人兜底。

而他的慌張也顯然並非因由寧洛,而是有什麼忌諱?

或者說,是生怕責罰。

那能讓工頭忌諱的人,顯然,正是看守熔爐的那位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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