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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穢與血獸有別。
不僅反應出眾,動作更是異常靈巧。
但這一點未必不能成為反之利用的弱點。
寧洛抽身飛退,回到礦脈洞口,從主幹道一躍而下!
然而尚未觸地,礦脈霎時被黑暗所侵吞,漆黑無光!
咔!
碎石紛落,赤壤剝蝕。
粗壯的長蟲堵住了礦脈的入口,也遮住了本就昏沉的天光。
蟲穢如寧洛所料的那般,顯然不打算放過眼前的獵物。
許是因為金隆殘存的理智,但更多則是因為寧洛帶給它本能的捕食慾。
一如臨安倉庫的城穢,還有塵淵東海的赤蠻,這樣熠熠生輝的靈魂是黑潮全然沒法拒絕的遺世珍饈。
寧洛之於黑潮,正如天材地寶之於修士。
所以縱使地下存在赤晶,蟲穢也不會有半分猶豫。
光線暗下,寧洛心中一喜,腳步不停。
礦脈地圖早就烙印在他記憶深處,光照與否並不會影響他的行進。
但同樣也不會影響蟲穢。
因為他有太多雙來自不同妖獸的眼睛。
絕塵步催動,寧洛形如瞬影,縱使礦脈地勢奇詭,對他而言也如履平地。
而此時的蟲穢如同全速行駛的地鐵,在逼仄的甬道里橫衝直撞。
礦洞震顫不止,地脈繼而紊亂。
單論直線速度,寧洛的確不及這隻長蟲。
但只要頻繁繞彎,那體型更小,慣性也更易掌控的他,無疑更佔優勢。
而且底層的土質更為堅實,即便蟲穢力量遠勝覆海,但卻不可能浪費時間鑿穿巖壁,破土掠食。
地形的優勢抹平了速度的差距。
但不足以讓寧洛致勝。
寧洛保持著平穩的呼吸頻率,目光微冷,心神鎮定。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該保持冷靜。
他沒有可堪一用的底牌,有的只是經世輪迴帶來的經驗與底蘊。
曾經每每幫他渡過難關的劍意,如今就算以太玄幻劍竊取絲縷,此刻也沒有能加以運用的環境。
因為蟲穢的規模太大太大,區區一道劍意未必能命中要害。
而倘若未能一劍祓穢,那屆時礦脈崩陷,他又再無餘力,就只能引頸受戮,坐以待斃。
所以這一次,沒有殺手鐧,只有純粹的操作。
“嘖,整得像魂系遊戲的boss一樣,早知道多修煉會兒了。”
後悔無用,這種無從下手的搏鬥幾乎喚醒了寧洛穿越前肝遊戲的肌肉記憶。
也讓他瞬間明悟該如何與蟲穢交戰。
硬莽肯定是行不通的。
眼下的實力差距,倘若資料化的話,那寧洛用太玄幻劍砍一次蟲穢,大概連它血條都砍不掉一格。
甚至就算掉血,他也能很快復甦自愈。
但蟲穢只要命中一次寧洛,起碼小半管血瞬間蒸發。
而且寧洛自愈速度緩慢,光是修補破碎的肋骨,就需要起碼數百息的時間以及巨量的精血。
他也沒有像遊戲裡那樣便捷的血瓶。
雙方的傷害完全不在一個量級,承傷能力更是天差地別。
但蟲穢畢竟不是修士!
某種程度上來說,穢的確比修士要恐怖得多。
但黑潮的行為邏輯更傾向於滴水不漏的ai,只要熟練應對,它的上限未必能比得過靈活的人腦。
閃躲,盾反,誘引,抓住機會,不能貪刀。
寧洛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漸冷。
“地脈環境下,我和它的機動性算是扯平。”
“而我的優勢在於赤晶礦脈的協力。”
“只要引它走遠,去往未曾開採的礦區,那當它臃腫的身子穿過甬道,勢必會沾染大量赤晶。”
“而且這狹小空間裡,他也沒有將赤晶排出體外的餘地。”
“待得赤晶遍及周身,他的行動就會僵直......但這樣不能解決問題。”
僵直的確意味著寧洛可以有出手的時機。
但問題在於,它是穢,而且是隻自愈能力超群的穢。
所以,得先確定這隻蟲穢的“核”在哪。
尋常的穢都有類似主機板的存在,也像是修士的心腑或氣海,那是儲納黑潮,貯藏它們力量根源的核心所在。
但諸如「遺蛻」或者更為高階的「蛹」與「蟲」,卻未必會擁有這樣明確的弱點。
至於這隻半吊子的蟲穢,多半是有核的。
因為它超常的智慧,恐怕正是來自金隆。
寧洛微眯著眼,心中計劃成型。
他在礦脈中奔逃的同時,藉著體內為數不多的太玄真氣,在坑道里留下了叢生的荊棘與虯枝。
可惜術法在荒獄界收效甚微,即便寧洛擁有內靈,道紋共鳴也很難見效。
原因或許也是荒古人皇開闢道途,草創功法,共鳴天道所致。
簡而言之,就是讓天道變成了他的形狀,因此讓偏離道途的術法難見成效。
不過太玄真氣的七象轉化來自內靈,所以並無限制。
叢生的棘刺混雜著細碎的赤晶,割破蟲穢壯碩的身軀,贅生其上。
甬道逼仄,蟲穢難以將之排除體外,只能負重前行。
待得赤晶中蘊含的霸下血脈滲入它的身軀,蟲穢猛然意識到,自己的速度好像慢了幾分。
它的軀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像是中毒一般。
這種剋制有著深層的緣由,寧洛如今已經可以洞悉一二。
在記憶長河中,寧洛有見到荒古人皇招致死道鯨落,也見到霸下絕死之際獻祭自身,燃燒道種,從而天道留痕。
也就是說,赤晶對黑潮的壓制不僅來自於血脈,更是來自於大道。
人皇以萬化血獄典入道,試圖藉此煉化荒獄。
霸下獻祭自身先天道種,視荒獄為殼中乾坤。
正因如此,血海沉浮,高原聳立,七十二巨靈也在殼中乾坤的波及下化作山峰。
同時後世的御獸師獲得了名為血澤的本命血術。
當然寧洛也只是根據結果和原因大概推理出了過程,真要問及成就大道的過程,這種事他也不明所以。
不過眼下也無需事無鉅細無一不曉。
當赤晶起效,限制了蟲穢體內來自死道的加護,它體內黑潮活性也急劇降低,難以支撐這具臃腫的軀殼。
而赤晶帶來的副作用還在隨著蟲穢的深入不斷累加,直到遍及周身......
數萬丈長的蜈蚣卡在了礦脈之中。
不是因由僵直,而是因為它的肉軀失去了平衡。
如同一節擁有數萬車廂的火車,每隔幾個車廂就有一塊脫節的斷檔。
那此前萬足協同的潛行就難以為繼,轉而變成了火車頭拖曳著累贅的長尾,踽踽獨行。
寧洛走位奔逃的同時,手掌覆在赤壤的泥壁之上,察知到蟲穢的停滯。
“機會!”
血魂顯化,與寧洛一同回身,交替並行!
蟲穢體內黑潮流轉,尾部的肉塊節節乾癟,黑潮迅速回流頭部,化作密集的虺蛟長髮。
兩條虯龍如長鞭揮落。
但寧洛早有提防,閃身避開。
一道白光脫手而出,以破空之勢暴射而出!
層疊的虺蛟擋在了金隆塑像的身前,但太玄真氣轉瞬化作燎天離火,轟然爆散!
火海照亮了晦暗的地窟,其中傳來不似人聲,難辨雌雄的慘叫。
“嗬——”
“畜生——”
寧洛沒有貪刀,一劍命中後就立刻抽身飛退。
不出意料,雖然叫聲慘烈,但兩條虯龍觸鬚從黑煙中猝然揮落!
轟!
礦洞震顫,上層的巖壁驟然坍陷,傾軋而下!
寧洛心道萬幸,如果他方才貪刀,那現在多半已經被蟲穢碾碎。
而就在他吸引火力的同時,血魂與火海融為一體,悄然拔出了太玄幻劍,卻未曾與寧洛匯合。
赤練血魂反而從蟲首長髮的間隙中滑過,越到了蟲穢身後,一劍切斷它臃腫的頸段!
太玄離火頃刻爆燃,點燃了掩埋在蟲穢體內的虯枝與荊棘,從而化作一陣侵吞了整片礦區的熱浪!
呼——
血色的火霧順著木靈瞬息蔓延開來,將蟲穢的身軀分割成兩段!
黑燼紛揚,離火不熄。
如此一來,蟲穢身軀中後段的黑潮便難以回流。
它體內大半的黑潮都失去了核心的排程,從而沒有了殺傷力。
一顆臃腫的大頭卡在了崩塌的礦脈中,在滾滾黑煙裡亂舞著虺蛟長髮,如同當街撒潑的熊孩子。
寧洛依舊沉著如初,沒有被這副混亂的姿態所迷惑。
他知道這是假象。
結果也如他所料。
蟲穢以虺蛟長髮震碎了周遭的泥壁與碎巖,實則是為了清掃出一片開闊的地帶。
然而當煙塵散去,映入它那千百對瞳仁中的,卻是無數柄血色的長矛!
那是寧洛以玄煞血術開發出的控血之力。
玄煞的本質不止是吸收氣血,更是對氣血的掌御。
當他心脈上道紋隱現,玄煞血術轉眼汲取出周遭赤晶的能量,繼而將之化作萬千長矛。
它的效用可要遠勝術法。
畢竟本命血術只有一個,心脈道紋只能昇華,也難以更替。
赤晶長矛若萬箭齊發,飈射而出!
蟲穢沒有躲的餘地,甚至它不僅沒躲,反而藉著寧洛控血的時機,虯龍長鞭悍然揮落!
它很清楚一點,自己可以硬捱這一下,但寧洛卻沒法再承受它的一次重擊!
但可惜,寧洛不會貪刀。
一擊命中,寧洛步履絕塵,轉瞬抽身撤步。
當虯龍觸鬚撲空,礦洞另一側的赤練血魂手執太玄幻劍,劍光過處離火橫生,燃盡虺蛟!
一人一魂且戰且退。
哪怕礦脈天搖地動,坑道毀去大半。
但有地聽和礦脈地圖的加持,再紛亂的地形,在寧洛眼中也不過是一馬平川的坦途。
這便是寧洛的計劃。
截斷首尾,兩面包夾!
隨後赤晶化戰矛,太玄引離火,交替迴圈,摸到就跑!
既然礦脈中得不到血月馳援,蟲穢又被虯枝助燃截斷了大半身軀,那這孤零零的飛頭也就失去了近乎無限長的血條。
“礦脈是我的主場。”
“露了血條,你還能活?”
寧洛動作越發嫻熟,心境依舊沉穩。
縱使金隆塑像的尖嘯不斷迴盪在礦脈之中,卻也無法影響到他心神分毫。
笑話,當年頂著隔壁裝修的噪音,我都能安心看小說。
只要沒有視線環伺,在穿越前,寧洛就可自認定力絕頂。
而蟲穢不是不想後退,只是它無路可退。
它需要保護頭頂的金隆塑像,所以疲於應對前後輪番的攻勢,一旦虺蛟絨足稍有異動,就會被逼得被迫回防。
隨著虺蛟絨足被一根根斬斷焚燒,蟲穢守備越發吃緊,突破重圍的可能性也越發低微。
寧洛和血魂從不貪刀,就是這麼將他限制在狹小的範圍內,一次次磨血,打完就跑。
甚至二者都可以藉由赤晶恢復體力,簡直就像是在血泉中戰鬥。
唯一的問題在於,太玄幻劍的劍刃越來越窄。
但那畢竟歷經七年蘊養,耗死如今油盡燈枯的蟲穢,綽綽有餘。
蟲穢尖嘯!
畜生二字響徹甬道。
那並非金隆的遺言,只是他記憶與靈魂中最難忘懷的場面。
寧洛甚至不知道金隆這是在罵他。
畢竟寧洛自始至終就沒見過金隆,第一次見到金隆時,看到的就已經是蟲首上的乾屍塑像。
他尋思著自己也沒針對金隆啊,這要破防肯定不能賴在他頭上吧?
寧洛不明所以,但也不會因此急躁。
直到最後一刻,他都不會掉以輕心。
三天後。
虺蛟盡斷,虯龍伏誅。
就連蟲穢那由螯肢構築的滿口尖牙,也悉數被寧洛敲碎。
金隆屍骸寄生在光禿禿的肉塊上,彷彿正踩著顆瑜伽球。
太玄幻劍裹挾著竊取的劍意暴射而出!
鏗——
蟲穢確有後招,僅剩的光頭化作一顆環刺的海膽,數百米長的尖刺甚至瞬間貫穿了岩層!
但可惜,寧洛早就拉開了身位。
“嘁,就知道還是這招。”
寧洛撇了撇嘴。
黑潮倒還真是實用主義,這招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不得不說,這種瀕死的海膽攢射的確殺傷力巨大,也讓人防不勝防。
00但只要早有預料,避免近身,那這殺手鐧也就不過是花拳繡腿罷了。
太玄幻劍輕而易舉貫穿了金隆的遺像。
如今不管金隆是否身為蟲穢的核心,結局都不會改變。
結束了。
黑潮失活,餘燼紛落。
寧洛揉了揉胸口,除卻一開始的試探以外,此後竟是毫髮無傷。
“收工收工。”
“果然,攻伐手段還是少了點。”
“光是一身蠻力,缺乏技巧的話,面對穿越者確實可以碾壓。”
“但遇上正宗的穢......難。”
寧洛摩挲著下巴,很快收回思緒:“慢慢來,不急,時間還有的是,先把必要的天命刷齊再說。”
思索之時,寧洛心跳猝然一滯!
時停,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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