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麒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於少保的新差事,皇兄何故造反?,月麒麟,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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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殿中,天子的話音落下,于謙也有些沉默。

他早就知道,天子有雄心壯志,但是,卻沒想到,天子這次會把主意打到了海禁上頭。

“陛下,希望臣做什麼?”

沉吟片刻後,于謙終於開口道。

但是,這一句話,卻讓朱祁玉感到十分意外。

這……還是他認識的于謙嗎?

出京一趟,還真的轉了性子了……

誠然,他跟于謙提起此事,就是想要交辦給於謙差事,但是,開海禁這麼大的事,換了往常,只怕于謙不追著他糾個明明白白,是絕不肯罷休的。

如今,竟是半句話也不多問,倒是有些出乎朱祁玉的意料。

不過,于謙雖然不問,但是有些話還是要說的,略一思索,朱祁玉道。

“漳州倭寇作亂,朕打算遣派三萬大軍,前去平亂,此役不同以往,需要從快從速,而且,還要徹底拔除漳州境內的倭寇,所以,朕需要一個足夠得力的大臣來提督軍務。”

大明的軍隊調動制度下,大軍出征,一般是以公,侯,伯為主帥,除此之外,還會配上品階足夠的文臣提督軍務,而且,還要有宦官跟隨監軍,以此來保證朝廷對軍隊的控制力。

這一點,作為前兵部尚書的于謙,自然是很清楚的,提督大臣這個差事,幹起來倒是也不難,畢竟,還有一個主帥在前面頂著,在真正的戰事當中,事實上就是主帥和提督大臣相互制約,誰的能力更強,便能夠實質性的控制戰局的走向。

不過……

“陛下,倭寇之患已久,如今江西旱災剛剛平復,京畿及南直隸今冬無雪,明歲恐仍是歉收之年,陛下緣何要在此事動兵?”

這番話,明顯帶著反對之意,但是,說話的方式,卻無疑和之前的于謙大有不同。

倒是讓朱祁玉有些不習慣,不過,能夠好好說話的於少保,還是很招人喜歡的。

沉吟片刻,朱祁玉開口道。

“正是因為明歲的收成恐怕會欠佳,所以,朕才更要在此時動兵!”

既然他打算把這個差事交給於謙,那麼,該交代的,肯定是要交代清楚的。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上來就提海禁的事。

聞聽此言,于謙皺了皺眉,但是,卻沒有急著說話,而是等著朱祁玉接下來的話。

於是,朱祁玉繼續道。

“江西旱災,涉及數州之地,朝廷撥付出去的賑災銀兩,大約有四十萬兩,如先生所說,京畿及南直隸等處,今冬無雪,明歲大抵也會歉收,據戶部估算,此次受到影響的州府,要比江西旱災的規模更廣,除此之外……”

言及此處,朱祁玉的眉宇間閃過一絲濃濃的憂慮,卻沒有繼續往下說。

因為接下來的話,就不能說了。

……除此之外,他還知道,越過了年關,鳳陽等地會雨雪不止,連下數月,讓麥苗通通都被凍傷,與之相伴的,則是從三月開始,波及河南,湖廣等地的旱災,五月以後,南直隸,山東等數十州,又將迎來連續三個月的暴雨,等到了十一月,河南,山東,浙江,南直隸等各地又是嚴寒暴雪,數月不止……

和這些相比,今年的旱災,簡直就是小打小鬧而已。

更可怕的是,這還不是災害最頻繁的一年,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呢……

搖了搖頭,朱祁玉將心中的情緒收了回來,道。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應該儲備糧食,備戰荒年,共渡難關,但是,先生當知,開源才是根本之策。”

“此前土木一役,朝廷國庫為之一空,然而短短兩年的時間內,國力雖未恢復鼎盛,卻也可支撐起諸多大事所需,其中根由,不在於節流縮食,而在於互市開源。”

說著話,朱祁玉從手邊拿起一份賬冊,對著于謙道。

“這份,是直到草原內亂之前,皇店的賬冊,單是這半年左右,皇店的利潤,加上上繳國庫的稅銀,加起來,便可支撐起去年邊境一整年的軍費支出。”

“再加上,先生整飭軍屯查抄出的良田,以及在此過程中,查抄邊將及貪官汙吏所得的銀兩,近兩年以來,包括修繕邊牆在內,涉及到邊軍的所有支出,都不用再另行支取,甚至於,還可以留存一部分在國庫當中。”

其實有些時候,治國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至少對於朱祁玉來說,他登基這麼久以來,其中之一的大方針,就是要把大明朝已經逐漸崩潰的財政,給先挽救起來。

落到具體的手段上,包括但不限於開展互市,整飭軍屯,營建水渠,開設皇莊……

不錯,皇莊也是挽救財政的手段之一!

“剛剛看了先生遞上來的奏疏,這四十二處皇莊建起來以後,藩王每年的俸祿,便可以再行削去一部分,如此一來,需要朝廷支出的,便又少了一大筆錢。”

聽到天子的這番話,于謙忽然反應了過來。

在地方督辦皇莊事宜這麼久,他自然把當初頒佈的皇莊章程給研究了個透徹。

這其中,有一條很不起眼的條款,那就是,皇莊佃租的一部分,會充當藩王的俸祿使用。

按照當初公佈的章程,皇莊每年的收成,大致會分成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純粹的租子,用以償抵藩王在皇莊購置的耕牛,種糧,提供的農器和房屋,第二部分,則是要繳納給官府的稅糧,這兩者加起來,要佔到田地收成的七成以上,剩下的一小部分,才是佃戶們得到的。

問題就在這第二部分上,按照章程所寫,第二部分的稅糧,其中也有一部分,要給藩王,用作每年的宗祿。

最初的時候,于謙只覺得,天子此舉是在減輕朝廷的壓力,雖然,他也意識到了,皇莊的體制,實際上是把佃戶和藩王綁在一起,共同抵禦天災。

但是,此刻聽天子這麼一說,他卻發現,很有可能,並非這麼簡單,不出意外的話,天子應該……早就在算計諸王了。

所以很多事情,在不去做的時候,即便是清楚可能出現的狀況,也不會有深刻的感受,就是這個道理。

于謙早就明白皇莊的作用,但是,真正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才能體會到,皇莊到底發揮了多大的用處。

如果說沒有皇莊的話,那麼,這些藩王的宗祿,就是要由朝廷撥付的,即便是災年也是這樣。

但是,現在有了皇莊,這些藩王的宗祿就是從皇莊的田賦當中來出,如果說明年真的會有災情的話,那麼,朝廷的田賦都收不上來,何談從田賦中撥付宗祿?

天子此舉,不僅僅是為了讓朝廷省一筆錢,更重要的,是利用起了藩王的力量。

如果說,不用這樣方式,那麼,強行削去諸王的俸祿,必定會引起反彈。

但是,皇莊卻不一樣,從利益得失上看,皇莊制度下,一旦歉收,那麼,諸王能夠拿到手的宗祿,就會大大減少。

可一來,這只是有風險而已,總不會年年都有災情(真的嗎?),二來,即便是連年天災,可只要讓諸王來選,于謙相信,他們還是會選皇莊。

不為別的,因為對於藩王來說,他們不缺錢,朝廷每年給的宗祿,逢年過節的賞賜,固定的賜田佃租,加上地方鄉紳的供奉,還有歷年搜刮所得和其他的灰色收入都加起來,只要不是那些特別窮奢極欲的藩王,過的錦衣玉食完全綽綽有餘。

但是,人的慾望總是無窮的,榮華富貴的生活,對於藩王們來說天生就有,反而不覺得珍貴。

他們真正需要的,是權力,說句不客氣的,哪怕是個七品的知縣,能做的事情和自由度,都比藩王大得多。

如果說,朝廷願意開放藩王參政的通道的話,別說每年給他們發俸祿了,讓他們自己給自己發俸祿,都有的人藩王願意。

皇莊,對於他們來說,就是這樣的存在,雖然說,皇莊的管理是由宦官來負責的,而且,代表藩王參與其中的是王府官,但是,這其中畢竟牽涉到了方方面面,某種意義上來說,藩王還是獲得了一定的權力的。

別的不說,皇莊因為圈起了大片土地,所以不可能在城內,基本都在城郊,如此一來,藩王以巡視皇莊為由,到皇莊逛上一圈,剩下大半日,不管是出城遊獵,還是賞玩踏青,都少了許多繁瑣的流程,可謂是嚐到了久違的自由的味道。

這一點,在出京的這半年當中,于謙的感受尤為深刻,事實上,在大多數的情況下,他在藩地當中辦差,遇到什麼困難的時候,這些藩王對他的態度都十分友善,好像之前的不愉快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他們不想讓皇莊這檔子事給辦砸了,保不齊,他們還指望著,有皇莊的先例在前,天子以後能夠進一步放寬對藩王的限制。

所以,哪怕是賠上點宗祿,這些藩王也肯定是不願意放手的……

雖然在於謙看來,如此放寬對藩王的限制,是存在風險的,但是,也不失為是能夠讓朝廷安然度過災年的好法子。

不過,這和清剿倭寇有什麼關係?

沉吟片刻,于謙開口道。

“陛下所言,臣能明白,不過,如今草原局勢混亂,互市時斷時續,想必朝廷的歲入,也減了不少,陛下方才所言開源,難不成,和漳州的倭寇有關?”

“不錯!”

朱祁玉點了點頭,道。

“先生剛剛提到了出海的船隻,攜帶了不少的絲綢,茶葉,瓷器等物,確實如此,這是因為,朕讓代王叔,在當地籠絡了不少商人,以探查海圖為名,出海經商!”

雖然剛剛已經提過這件事,但是,真的當朱祁玉說出來,此事是他和代王在背後指使的時候,于謙的臉色還是有些難看。

可以看得出來,這位於少保,此刻在很努力的壓下自己想要開口直諫的慾望。

但是,可想而知,如果接下來,對此事朱祁玉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于謙即便有所改變,只怕也會恢復到以前的南牆於少保了。

見此狀況,朱祁玉道。

“朕知道,這不合祖制,但是,確然也是無奈之舉。”

“先生可知,這些商隊當中,有至少一半,都是化整為零的禁軍,他們船上的各種物資,也都是來自於皇店!”

聞聽此言,再想起剛剛天子所說的開源,于謙隱隱明白了什麼,問道。

“陛下的意思是,打算出海貿易?”

“可是,即便是要出海,陛下又何必縱容民間商賈破壞海禁呢?”

大明的海禁政策,實際上是比較特殊的,說白了,禁止民間出海,但是,官方出海,卻是可以的。

最典型的,就是鄭和下西洋了,這位三寶太監七下西洋,卻沒人站出來提海禁的事,原因就在於此。

之所以很多時候,海禁政策會被解讀為禁止海貿,原因就在於,朝廷是不會出海進行貿易的,會出海貿易的,只有民間商人,就算是鄭和下西洋,也只是為了煊赫國威而已,所以漸漸的,兩者便被畫上了等號。

但是,皇店這個機構的出現,卻打破了這個認知。

首先,母庸置疑的一點是,皇店屬於皇帝的私產,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皇帝能否代表朝廷,如果不能……呃,沒有不能,如果能的話,那麼,皇店出海進行貿易,就應該算是朝廷的官方行為。

既然是官方行為,自然不受民間不得出海的禁令限制,最多就是一個老調重彈的與民爭利罷了。

所以,于謙才有些不明白,天子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先是把代王弄到漳州府去,然後還用什麼查證海圖的名義,讓民間商船渾水摸魚……

於是,朱祁玉嘆了口氣,又拿出一份奏疏,遞了下去,道。

“先生不妨先看看這個!”

于謙皺著眉頭,接過內侍遞過來的奏疏,翻開一瞧,頓時眉頭便豎了起來。

這份奏疏的內容,其實也很簡單,裡頭記錄了以漳州府為中心,周圍數府之地的鄉紳富賈,和沿海倭寇勾結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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