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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金秋,整個河北大地,處處洋溢著豐收的喜悅。
邵聖的收穫也相當之大。
八月初四,他收穫了一個孩子:婕妤阿史德氏誕下一子。
從前唐天右末開始,他連續收穫了幾個兒子,即便是拋硬幣,這運氣也是相當了得。
第二大收穫是八月初九:龍驤軍都虞候朱珍親自帶人挖地道,差點挖到刺史王鬱的床邊,一舉攻破易州。
易州危急之時,遣人潰圍而出,至定州求救。王郜派兵萬人救援,大敗而回。定州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第三大收穫是營州方向的。
八月十一,通定鎮守將高諮殺城內契丹軍士千餘人,攜軍民萬餘來降。
蕭敵魯至營州後,見到渤海、漢人、粟特、高句麗部族紛紛倒戈,背刺契丹,神傷不已。耶律滑哥趁機勸說,蕭敵魯橫下一條心,決定潛回契丹,伺機行事。
其餘還有一大收穫:平海軍成功把握住了漁汛,大獲豐收。邵樹德聽聞後,先表揚了一番,又嚴厲督促其轉運物資、人員,把心思放到主業上。
好訊息一個接一個,預示著他的王朝正如日初升,生機勃勃,萬物競發。
八月十五中秋節,邵樹德下詔:皇三子、魏王邵勉仁九月至蓬來鎮,擔任平海軍副將,單獨管理一艘船。
三郎今年十七歲,歷任文登縣司戶、黃縣尉、蓬來縣丞。
數年時間,政績如何邵樹德不是很看重。他看重的是兒子會不會選拔人才,會不會籠絡人才,會不會把人才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如今看來,還不錯——或許有封家幫他“作弊”的因素在內。
當了幾年文職後,現在可以出任武職了,先從一艘船管起,慢慢熟悉海軍的事務。邵樹德會持續關注他的表現。
皇四子邵觀誠在外公諸葛仲保的穿針引線下,終於開啟了局面。
海關的那幫老官僚們,出於種種原因考慮,有兩三個投靠了過去,四郎終於不再被各種雜七雜八的檔案淹沒,開始接觸核心事務了。
邵樹德決定讓他繼續在令史的位置上鍛鍊,再觀察觀察——總體而言,老四讓他不是很滿意。
十三歲的老五也可以出道了。邵樹德將其打發到了新設的濡州,擔任濡平縣經學博士。
老五的生母是裴貞一,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患者。邵樹德一度很喜歡她端莊外表下的狂野,兩人生下了一兒一女。
邵樹德有了新歡之後,她漸漸被冷落了。
濡平是濡州理所,本是東軍守捉城所在。從關西通州遷了五百戶移民過來後,又將罷廢的燕樂縣舊地上的粟末靺鞨突地稽部後裔遷移了一部分過來,編得一千八百餘戶,人口剛剛破萬。
邵樹德嚴禁提及靺鞨。
自唐初內遷,二三百年了,依然讓他們保持著原本的生活方式,頭人自己管自己,至今沒有有效消化,這就很離譜。
以後不準再提什麼靺鞨,濡平縣在冊的百姓都是漢人。久而久之,這些靺鞨後裔慢慢就會認為自己是漢人了,看到草原牧人時還會罵他們一聲蠻子,這不挺好?
濡州又新設兩縣。
清理完了附近的契丹部族,並與痕德堇可汗、耶律轄底議和之後,邵樹德下令在後世承德市的地界置承德縣,在後世平泉市一帶置大定縣。
至此,濡州已有濡平、隆化、豐寧、承德、大定五縣,治濡平。
除首縣有萬把人之外,其餘四縣一片荒蕪,連城池都沒有,還有得忙活。不過如今局勢很好,邵樹德也不急,慢慢來就是了。
皇六子邵明義今年才十一歲,目前還跟在翰林學士們身邊學習,邵樹德有時也會提點,暫時不會外放。
給兒子們安排得明明白白後,邵樹德又視察了北都宮城建設。
金臺、交泰二殿早已建成,文山殿也差不多了,寶華殿建成過半。勤政、仁德二殿尚未開工,因為涉及到未來新城牆的規劃,比較麻煩。
北平府是北都,還是要好好規劃的。統治草原,是邵樹德奔波一生的心事,他還有很多計劃。與之相比,江南都不算什麼了,那就是砧板上的肉,隨時可取之。
唉,好想在這再多住個幾年啊,但是——老邵也怕禁軍將士們一怒之下,直接把二郎從蜀地接回來,在洛陽登基,遙尊自己為太上皇,那就太傻了。
當然,到目前為止還好,將士們有輪換,暫時還扛得住。再過幾月,龍驤軍、突將軍兒郎們也該回家了,不然的話,在外征戰兩年,兒子呱呱落地的事情未必不會發生。
想到這裡,他突然起了看看幽州城鄉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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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陳誠一臉無奈地看著外面,心驚肉跳。
“你慌個什麼勁?”邵樹德放下布簾,笑道。
馬車很寬大,陳誠、蕭蘧、裴贄等人都陪著邵樹德坐在裡面。
儲慎平親自駕車,夏魯奇帶著幾人策馬散在左右。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陳誠說道。
“前唐太宗李世民就愛微服私訪,我怕什麼?”邵樹德擺了擺手。
五代武夫,怕個甚!
李存勖剛滅後梁,就敢微服私訪。李嗣源造反成功之後,也經常帶著幾個隨從出訪,還與村裡耕地的父子交談,知道民間缺乏耕牛、農具,知百姓疾苦,瞭解了官員巧立名目,瞞上欺下的行為,為此施政很有針對性。
李嗣源在位八年,是五代少有的百姓安樂的時間段,年穀豐登,休養生息,與他了解民情,愛惜民力不無關係。
陳誠無奈,只能作罷。
馬車在一個村頭停了下來。
邵樹德輕盈地跳下馬車,舉目四望。
這裡應該是幽都縣境內了。
幽州升格為北平府後,因為涉及到縣鄉新設的事情,政事堂重新調整了行政區劃。
附郭兩縣,薊縣在東,設22鄉,幽都在西,有12鄉。
“這是哪裡?”邵樹德問道。
從契丹出使歸來的幽都縣丞韓延徽立刻說道:“陛下,此為幽都縣保大鄉樊村,南面則是韓村。”
“叫我什麼?”邵樹德瞪了一眼。
“劉參軍。”韓延徽立刻改口。
邵樹德滿意地點了點頭,當先上前。夏魯奇快走幾步,竄至他身前,身上甲葉子嘩啦啦作響。
邵樹德現在的身份是北平府參軍事,手下有文吏數員、執刀數人,到鄉間來巡視。
剛走了一小會,眼前出現了一座小土塬。這種地貌結構在西北很常見,幽州卻很少。
邵樹德走上土塬,迎面而見的是大片墓碑。墓碑有新有舊,最外面一副寫著:《唐故閻府君夫人扶風馬氏之墓》。
邵樹德一點不覺得晦氣,饒有興味地看著墓誌銘,一字一句讀到最後:“……嗟夫人之賢淑兮而享年之不長。”
“原來這位馬氏卒於大中七年(853),生有三男,長男還去原州防過秋,與吐蕃人廝殺過。”邵樹德感慨連連,眼又瞥見土塬西北角有人在辦喪事,遂走了過去。
主家很警惕,遠遠看見了邵樹德一行人,見他們要麼是綠袍官人,要麼是披甲銳士,一下子停了下來。
“莫慌!莫慌!”邵樹德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問道:“葬者何人?”
濃重的關西口音一出,主家基本明白了他們的身份:幽州的新徵服者。
大夏朝廷起於關西,打下各地之後,總有關西籍士人、軍校至各州、縣當官。作為北都,北平府諸縣自然也不少。
主家面面相覷之後,很快有一人上前稟道:“落葬者乃我家兄長,幽都韓氏,諱恬。”
邵樹德看了一眼韓延徽。
“參軍,與我安次韓氏無關。”韓延徽一臉無辜地說道。
邵樹德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家與安次韓或玉田韓可有關係?”
“玉田韓氏與幽都韓氏本為一家,前唐穆宗朝始遷於薊州玉田。”來人回道。
“這可真是巧了。”邵樹德有些驚訝。
“官人何意?”來人有些吃不準。
“可知唐薊州司馬韓融?”邵樹德問道。
“當然知道。”來人說道:“韓司馬已故去。膝下唯有一子,曰知古,後為契丹擄去,不知所終。”
邵樹德聽了暗喜。
他還真派人去薊州玉田縣尋訪過,那裡有一個韓村。李匡威為幽州節度使期間,數次援救雲州赫連鐸。而當幽州大軍出征之時,契丹南下擄掠,韓村之人要麼被契丹殺戮,要麼被擄走,韓知古就是那時被抓的,年僅六歲。
據耶律滑哥所言,韓知古被抓後,成了述律平的家奴,後來作為陪嫁媵臣,去了迭剌部。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並不受阿保機的重視,阿保機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並沒有得到任何職務,身份依然是可憐的述律氏家奴,幫她打理頭下城的部分事務。
蕭敵魯離開之時,邵樹德囑咐他找一找韓知古。
蕭敵魯走後,他又覺得很無謂,韓知古是有才能的,但他不一定有出頭的機會。而且他六歲就被抓走了,心思在哪邊還不一定呢。
與其在他身上下功夫,還不如讓蕭敵魯多多賣力。
不過今天在看到幽都韓氏之人後,邵樹德又有了新的想法。蕭敵魯總需要幫手,而這個幫手的能力還不能差,韓知古或許可以起到作用。
想到此節,他做出了決定,行完禮後告辭離開了。
現在還不急,先去樊村和韓村看看。聯絡韓氏之類的小事,自然有下面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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