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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極三年六月十一,泰山宮。
葛從周深吸一口氣,在銀鞍直指揮使李逸仙的引領下,入內覲見邵樹德。
“陛下。”葛從周躬身一禮。
邵樹德親自上前,將其扶起,又讓人拿來一柄斧鉞,笑道:“貞觀八年,唐太宗詔李靖為行軍大總管,登壇拜將,授鉞行師。朕今亦有良將,特命爾為齊州行營都指揮副使、排陣使,此鉞可持之。”
“臣遵旨。”葛從周再拜,接過斧鉞。
“此番北伐,君可知何為第一要務?”邵樹德問道。
葛從周的軍事能力,邵樹德不擔心。印象之中,歷史上他一生中明顯的失敗是南征楊行密,但那是龐師古的鍋,主力部隊在清口被淹了,葛從周帶著一支萬把人的偏師,聞師古敗,也跟著敗退跑路了。
其他時候,他的軍事能力都得到了極大的彰顯,堪稱戰神一般的人物。
當然了,邵樹德也不確定本時空的葛從周是不是還這麼厲害。畢竟人生經歷都不太一樣了。人是需要不斷學習的,將帥們也一樣,他們經歷的點點滴滴,都會彙集起來,產生巨大的影響。
邵樹德這幾年一直在觀察。葛從周真正獨當一面,其實是攻兗州朱瑾的時候。表現其實不錯,任城之戰,打得閻寶丟盔棄甲。其他時候,也沒給朱瑾什麼機會,帶著一幫朱全忠後期訓練的新兵,最終把朱瑾幹挺了。
鎮守魏州之時,與河東、成德、滄景多次交戰,勝多負少,而且輸的還不是他親自指揮的,規模也不大,整體表現可以說不錯。
如此種種,讓邵樹德下定決心,任命葛從周為前敵總指揮,具體負責對河北的大戰。
“回陛下,第一要務乃上下一心,穩紮穩打。”葛從週迴道。
“善。”邵樹德高興地說道。
葛從周的理解相當到位。
他現在就相當於歷史上柏鄉之戰的王茂章。王茂章統率七萬梁軍,與河東、成德聯軍大戰,結果慘敗。
王茂章並不是不知兵。但晉軍派出幾百騎兵引誘,他就全軍出擊,追出去幾十裡,而晉軍卻以逸待勞,野戰時體力上佔據了巨大的優勢。
結果顯而易見,即便梁軍在沒來得及吃飯,體力大虧的情況下,四次“敗而復整”,戰況十分膠著,但關鍵時刻魏博挺不住跑路了,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王茂章為什麼這麼急躁,外人不得而知。但從朱全忠事後安慰王茂章的話來看,韓勍、李思安等梁將不服,王茂章急於證明自己,肯定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原因——“吾亦知之蓋韓勍、李思安輕汝為客,不從節度爾”,朱全忠是清楚內情的,這話應該是說到點子上了。
邵樹德曾經不理解朱全忠為什麼要用一個降人來指揮他的主力部隊。但一步步走上帥位甚至君主大位之後,就知道有些事情是難以避免的。
政治的精髓在於平衡。
朱全忠是後梁皇帝,他不能總是依賴自己起家的功勳集團,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也不是一個皇帝該做的事情。只可惜他玩得太大了,錯信了王茂章,損失了大量精銳。
葛從周如今就處於這麼一個境地,所以邵樹德第一時間詢問他第一要務是什麼,而葛從周答得也不錯:上下一心、穩紮穩打。
另外,葛從周還有一個比王茂章強的地方,那就是他有一支帶了不短時間的部隊:左右龍驤軍。
朱全忠練的兵都不錯,天武八軍這幾年什麼仗都打過了,經驗也非常豐富。更何況又補入了大量夏軍老兵,在魏博戰場上捏合成功之後,戰鬥力並不弱。
有這麼一支部隊在,葛從周的底氣還是很充足的。
“天雄軍已進至德州左近,東路各部已入棣州,你好好指揮。”邵樹德說道:“只要穩紮穩打,不貪功冒進,敵人便無機可趁。不要有任何壓力,哪怕相持時日久了,朕也不怪你。消耗多少糧草,朕給你補多少。死了多少兵,陝州院、鄆州院的新兵給你補多少。也不用擔心有人進讒言,朕還沒到老而昏聵的地步,朕就在泰山宮,看得清清楚楚。放手打,按你的想法來。”
“臣明矣。”葛從周也十分感動。
聖人的話說到這地步,基本上打消了他所有顧慮。
擔心打的時間長了,消耗太多錢糧和軍士?聖人說你不用擔心,我不在乎。
擔心別人說你有異心,故意擁兵自重?聖人說我就在旁邊看著,是非曲直還是分辨得清楚的。
擔心打得太難看,體現不出自己的水平?聖人說按你的想法來,我不干涉。
沒有任何壓力了,也沒有任何藉口了。葛從周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思路。
兵少、糧草不足、時間緊的話,就要想辦法打一些漂亮仗、神仙仗。當然,所謂的神仙仗,也是需要敵人配合的,他們不愚蠢、不犯錯,你也打不出高光時刻。而既然需要操作高難度的神仙仗了,己身自然不可能無懈可擊,就會露出破綻,敵人也可能抓住機會,把你打得丟盔棄甲。
如今糧草充足、兵多得要死,其他方向也沒有巨大的威脅,那麼葛從周知道該怎麼打了——揚長避短,發揮己方兵多、糧草多的優勢。
至於消耗多寡,那是聖人、宰相該考慮的。幫他們省錢?打輸了自己被殺頭,人家也不會感激你替他省錢了。自己是武人,就該純粹點,一切以打贏為要。
“興元兵、江陵兵、龍劍兵、河隴蕃兵之流,你要用好。”邵樹德在殿內走了幾步,又說道。
葛從周是個有智慧的人,當然不會錯誤地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用好”,說的好像這些兵是什麼天下精銳一樣。
“陛下,三川、荊南、河隴軍士,不擅野戰,擅攻城。”葛從周說道:“臣定會發揮其長處,令其為朝廷攻城略地。”
“好。”邵樹德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赤水軍範河部已至登來青三地,隨時可以渡海。此部亦歸你節制,要用好了。”
“遵命。”葛從周應道。
這裡的“用好”,意義又大不一樣了。
赤水軍八千眾,武學生眾多,之前一直留守洛陽,聖人三天兩頭至軍中巡視,講武、狩獵不知道搞了多少次,乃是聖人的嫡系。
這支部隊,是真的要用好,字面意思。
而這支部隊去了登來青,準備跨海攻擊,也是符合聖人用兵習慣的。
很多將領都知道,聖人手中有一本宰相宋樂送給他的《太宗與李衛公問對》的兵書,幾乎都快翻爛了。
葛從周也讀過,他知道這是一本假兵書。
假的地方在於無名氏作者假託唐太宗、李靖問對。人家究竟有沒有說過書裡那些話?葛從周認為可能性不大。
但內容確實不錯,也是符合自唐以來一貫的用兵風格的。
唐太宗李世民酷愛正奇相合的用兵方略,有正兵,必有奇兵。今上也是這個路數的愛好者,而且更加發揚光大了——有戰術層面的奇兵,也有戰略層面的奇兵,用起來不拘一格,已經有了自己的深刻理解,葛從周十分佩服。
赤水軍就是奇兵,要用在關鍵時刻。
邵樹德本還想再多說一些,但終究沒說,讓葛從周退下了。
選定了前敵總指揮,就要充分信任他。人家也是死人堆裡滾出來的,帶兵不是一年兩年了,觀察了這麼久,本事已經得到了你的認可,那還說什麼?
葛從周有自己的用兵方法,你說得太多,人家礙於你是皇帝,不敢反駁、違抗你的意志,說不定就亂了他的節奏,純粹是自找麻煩。
葛從周走後,邵樹德又喊來了淮海道的一干官員:巡撫使張彥球、轉運使宋瑤、刑獄使李桐、學政張文蔚。
“除徐、泗、宿、海、安東五府州外,其餘九州全力轉輸糧草、軍資。夫子現只徵集了五萬,不夠,遠遠不夠。續徵五萬,共十萬人,聽候調遣。”邵樹德說道。
“臣遵旨。”張彥球、宋瑤二人一齊應道。
十萬只是淮海道的夫子,直隸道還有五萬人,河南道五萬,這便是二十萬人了。作為戰場的魏博、棣州,當然也要大量徵集夫子,總人數是十分龐大的。加上禁軍及僕從軍各部,號稱八十萬大軍不為過,和歷史上朱全忠征討滄景、成德的規模差不多了,可能還略略大一些。
朱全忠的五十萬大軍因為他病重半途而廢,邵樹德反正是賴在這裡不走了,一定要等出結果。
“徵集的民船,不要要人家白出力氣,該賞的要賞,不然下次便徵不到這麼多船了。”邵樹德又道:“平海軍來告,船具尚有不足,登來青三州幹什麼吃的?從速補上。若耽誤了赤水軍的行程,以軍法從事。”
“另者,徵集了這麼多夫子,聽聞民間多有怨言。爾等好生曉諭百姓、士人,河北不滅,河南永無寧日。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朕都覺得淮海道問題很大了。速速辦差吧,此戰甚為關鍵,朕之北巡,若連河北都無法踏足,豈不可笑?”
“臣等遵旨。”張彥球、宋瑤等人有些憂懼,連忙應道。
揮手讓他們退下後,邵樹德又走到了地圖前,靜靜看著。
數十萬大軍,次第開往河北,這次是靠人多勢眾強吃了。當盧彥威危急之時,看看能不能引出來什麼大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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