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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躲進了雲層後方,只露出了半邊臉。
溝渠環繞的田野之中一片金黃。
坑坑窪窪的驛道之上,大車小車一望無際。士兵們卸了甲胃,棄了刀槍,挽起鐮刀,彎下腰來收割粟麥。
穀粒不是很飽滿,田間也有很多雜草,這是疏於照料的結果。
戰爭對農業的摧殘十分明顯,對百姓的生活更是造成了無比巨大的破壞。
這不,連收割糧食的民人都跑了,士兵們只能親自下地,將粟麥割倒捆紮起來,一車車拉走。
麥稈鍘碎之後,戰馬固然聞都不會聞,但可以拿來餵養役畜。
粟麥打禾、晾曬完畢後,可以做成香噴噴的粟米飯和蒸餅,補充軍需。
軍士們動作很快,甚至連田埂上栽著的綠豆、蔬菜都弄走了,一根毛也沒有留下。
他們的一舉一動,自然都讓城頭上的守軍看到了。你若問他們是什麼感受,那自然心急如焚啊。
情況彙報上去之後,兗州城內,一場氣氛愁雲慘澹的會議立刻召開了。
這是一場高階別的軍政會議,出席者多為兗州高階軍將、官僚,所商討之事,便是糧草問題了。
六月了,依然打不破賊人的封鎖。而城外的麥田已經到了夏收時節,你卻只能幹看著,不難受嗎?
而且,城中糧草早就不足了。若非幕府下令搜刮糧鋪、富戶、百姓家中存糧,兗州早就斷糧了。但即便如此,經歷了長期圍困之後,兗州也已經山窮水盡,快撐不下去了。
得想辦法解決啊!
“大戰經年,百姓離亂,夏人也乏軍食,這幾日已調集兵馬,在麥田搶收。”幕府判官辛綰說道:“大帥,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城中糧草頗為不足,只夠月餘所支,再不想想辦法,咱們都得餓死。”
朱瑾聽了眉頭一跳,沒說什麼。但看他的表情,很顯然已經非常憂心。
“如今就兩招,一是全軍出城,與夏人決戰,勝了自然一切難題都迎刃而解;二是打破封鎖,想辦法取得城外的糧食,以濟軍需。”衙將胡規說道。
他只提瞭解決問題的兩個辦法,但卻沒有說哪個更好。
當然,眾人也不是小孩子,各有各的思量。
決戰的事情沒譜,這誰都知道。
兗州城內尚有兵萬餘,但戰鬥力很成問題,因為其中充斥了太多新兵。況且夏人也未必願意與你決戰,堅守營壘困死你不好麼?
那麼就只剩下第二條路了,出城搶糧。
搶糧之事,同樣十分危險,因為你至少需要出城,在敵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搶收部分糧食,運回城內。
這是需要時間的。即便動作快,敵人沒來得及調動全部兵力與你作戰,但區域性派個萬餘人過來與你廝殺,可能性很大。
不過如今也有有利的一面。
夏人抽調了大量兵力去搶收糧食,能拿來監視、圍困兗州的兵力大大減少,這似乎讓出城搶糧的可行性大大提高。
“彭!”朱瑾的鐵掌拍在桉几上,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我意已決!”朱瑾勐然起身,道。
眾人屏氣凝神,看向了朱大帥。
“今夜子時出城,搶收糧草。具體行動路線,你等現在便合計一下,報予我知。”說罷,朱瑾便讓人抬來馬槊,輕輕撫摸著,不再言語。
“遵命。”氣氛都烘托到這了,大夥也沒什麼話說,只能照辦。
再不出城,等一個多月後全部餓死麼?朱帥既然願意搏一搏,隨他好了。
閻寶、康懷英悄悄對視一眼,都明瞭了對方眼神中的意味。
都這副鳥樣了,大帥還不肯放棄,你讓我們也很為難啊。
事情定下之後,都虞候司立刻開始制定計劃。到底是熟練的戰爭機器,同時也非常瞭解本地民情,多少軍隊掩護,多少夫子搶割糧食,多少人參與運輸,預備隊需要多少人,由誰統率等行動細節,全部都由都虞候司的幕僚們快速制定完畢。
衙將胡規率夫子出外割麥,朱瑾自領五千鎮兵掩護,長子朱用忠率雁子都千餘精兵馳援策應。次子朱用貞留守兗州,大將閻寶、康懷英輔左之。
一切搞定之後,大軍在子時出城,踏上早就填平的壕溝,向東而去。
一萬多人的行動,自然瞞不了在城外監視的夏軍。不過他們只是監視,當晚並未有所行動,一直到天明以後,才調集了五千人,一路追擊而去。
結果麼,自然是被親自帶隊的朱瑾給擊敗了,行動一切順利,這讓朱瑾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而朱瑾出外搶糧之後,兗州城內一開始還很平靜,但這只是暫時的。
僅僅過了一天,六月初五一大早,城內便開始了大規模的軍事調動。
閻寶帶著千人,強行接管了諸座城門。康懷英調動軍士,包圍了節度使府。
朱用貞昨晚喝得酩酊大醉,天明後驟然聽到兵變的訊息,嚇得酒也醒了,立刻出門勸說。
軍士們面有愧色,但依然衝進了府去,將所有人都羈押了起來。
“都瘋了嗎?”朱用貞有些後悔。不是後悔沒及時發現城內湧動的暗流,而是後悔沒及時參與進來,賣爹求榮,但事已至此,晚了。軍士造反,現在他是被鎮壓物件。
“獻城投降之後,你們又能得到什麼?”
“給邵樹德當兵?他要你們麼?那麼多兵養著,他都快開不出餉錢了。”
“圍攻兗州的便是宣武、淄青降人,都什麼下場?輾轉於溝壑之中,死傷慘重,連撫卹都比別人低一檔,甚至沒有。”
“邵樹德要把你們派到南方暑熱之地打仗。你們受得了嗎?一個個還沒見到敵人,自己先病倒了。”
“你們都瘋了!”
朱用貞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期待武夫們回心轉意。
確實有很多人面露遲疑,但想了想後,還是把朱用貞拉到一邊,五花大綁起來。
都已經反了,現在再後悔,有用嗎?朱大帥還不把他們都生吞活剝了?
“二衙內,別喊了。”康懷英嘆了口氣,道:“我等也沒打算殺你。夏王仁德,他連朱全忠一族都沒斬盡殺絕,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一邊歇著吧,別費勁了。做下這事,朱帥不會放過我們的,已無回頭路,沒人會救你了。”
朱用貞仍然唾罵不休,但聲音小了許多。
他仔細想了想,邵樹德這人確實不怎麼殺降,而且極講信用,寬厚仁德之名,即便是敵對方也承認。除了愛玩他人妻女之外,簡直沒有一個汙點。
康懷英見他老實了一些,便離去了。
參與變亂的軍士其實不多,總共也不到兩千。城內還有三千軍士,還有數百差役,還有輪番上城打過仗的壯丁,他們手中都有武器,但都沒有站出來阻止,而是漠然看著這一切。
被殘酷的戰爭消磨了這麼久,早不復當日心氣了。再直白點說,他們已經接受了現實,準備向現實妥協了。
康懷英看了也非常感慨。
兵變發動之前,各種擔心,各種不敢,生怕失敗之後滿門就戮,可一旦實施起來,卻如此摧枯拉朽,輕鬆到讓人不敢相信。
這還是那個誓死不投降的泰寧軍嗎?
“吱嘎!”兗州北門緩緩開啟,軍士們又放下吊橋,在閻寶的帶領下,出門列陣。
小半個時辰過後,整齊的腳步聲響起。
兩千夏兵沿著大街入了城,將守軍的武器收了起來,勒令其返回軍營,聽候命令。
沒有任何人抵抗,所有軍士都像行屍走肉一般,你讓他幹啥就幹啥,也不說話,氣氛沉悶到了極點。
百姓們躲在家裡,透過門縫向外看著,聽著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帶有青州口音的傳令聲,心中惴惴不安。
圍城日久,他們可是給城外的夏兵造成過不小的傷亡,他們會不會報復呢?
劉鄩騎著一匹夏王賞賜的高頭大馬入了城。
龍武軍副使王彥溫跟在他後面,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軍亂,好熟悉啊!
這是他與頂頭上司劉鄩之間難以解開的心結。雖然劉鄩曾經大度地向他表示並不恨他,兩人表面上和好如初,但心中真的邁過那道坎了嗎?
“給胡帥、葛副帥報捷吧。”劉鄩勒住了戰馬,說道。
“遵命。”信使翻身上馬,領命而去。
劉鄩又看了一眼殘破的城池,心中無限感慨。
鄆、兗、齊三鎮,往上數都是一個“母親”。從去年正月開始,一年半之內,三鎮相繼覆滅,而今也就只剩尚在楊行密手裡的海州了。
至於出門搶糧的朱瑾部數千軍士,大軍圍剿之下,失敗也是必然的。
勝利並沒有給劉鄩帶來什麼喜悅,相反起了一絲兔死狐悲之感。
後面還有數不清的戰爭,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龍武軍萬餘將士的命運,就如那風中的青萍一樣,飄飄蕩蕩,讓人感受不到一絲腳踏實地的感覺。
好像他們生來就不受重視,生來就是被消耗至死的命運。
龍驤、龍武、龍虎、捧日、捧聖、神捷、廣勝七軍數萬將士,疲憊不堪,士氣低落,看不到前途,沒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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