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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軍可用矣!”臨汝縣郊外,邵樹德看著剛剛完成一次講武實操的部隊,滿意地說道。

武威軍改編完成後已經高強度整訓了一個多月,相互間比較熟悉了。現在領取器械、物資,自臨汝縣出發,開往宋州的話,路上邊走邊熟悉,到地頭後差不多就兩個月了。完全可以充作預備隊,一邊會操集訓,一邊等待上戰場的機會。

絕大部分都是廝殺多年的老人了。說難聽點,差一點的部隊正好給他們練手,進一步恢復實力。現在就對上李克用的晉兵、燕兵,或者楊行密的“北歸人”,邵樹德還不放心呢。

“大王,將士們天天練,也煩了,現在就想上陣廝殺搏富貴。”這話也就盧懷忠這類人能說。怎麼?天天和夏王一起訓練,不開心了?世子以及趕來的王長子也都一身臭汗地在練呢。

“萬不可輕敵,鐵林、武威、天雄三軍九萬眾,都是我二十年來攢下的本錢,輸光了很心疼啊。”邵樹德說道:“天平軍、泰寧軍主力確實被梁軍殲滅過,但眼下這批人好歹也死扛了好幾年呢,戰鬥力不說,就死硬程度而言不差的。”

“大帥的意思是不準備要兗、鄆二鎮的降兵?”盧懷忠問道。

邵樹德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含湖地說道:“屆時再看吧。”

他是真被歷史上天平軍、泰寧軍這些人噁心壞了。

從光啟三年(887)開始,朱瑄被打得僅以身免一次,數次被重創,朱瑾兩次僅以身免,數次被重創,都這鳥樣了,還堅持了整整十年之久,到底是誰給你的勇氣?

邵樹德認為,問題並不全出在朱瑄、朱瑾身上,根子在大頭兵那裡。鄆、兗二鎮計程車兵是他們死不投降、割據到底的根基,因此他不打算要俘虜。即便戰場上俘了,基本也是遣散的命,甚至是強行流放到邊疆——至於具體哪裡,他還沒想好。

他將鄆、兗二鎮的軍士看做是“削弱版”的魏博武夫。後者更誇張,後梁、後唐不但沒能搞定魏博,其滅亡與魏博甚至有直接關係,一直到了後晉年間,最後一次對魏博重拳出擊,才最終瓦解了武夫們的割據心氣。

這就是唐代末年你打贏了決戰,也沒法秋風掃落葉席捲天下的最主要原因。朱瑄、朱瑾兄弟輸了多少次決戰?光啟三年就是決戰,還是鄆、兗二鎮聯兵,結果兄弟二人慘敗,雙雙逃命。後方留守的文武將左不但不投降,還積極出謀劃策,招募訓練新兵,死守城池,聯絡外藩,甚至還有人詐降坑了朱珍一把。

這種抵抗到底的意志在外人看來值得讚賞,可邵樹德作為當事人,就感到很討厭了。

對這些人,物理消滅有傷天和,但絕對不能讓他們繼續當兵了,至少不能在老家當兵。

“末將明白了。”盧懷忠也嘆了口氣。

魏博、天平、泰寧的武夫們都在想些什麼?非得獨立自主才行嗎?早點解甲來降,大家都能過上太平日子,這樣多好?

盧懷忠昨日還和心腹笑談,說夏王一旦開國,去掉那些得位不正的,一定是古往今來立國時人最多的王朝。可若一個個都如魏、鄆、兗這些殺才,至少北方肯定要殘破不堪了。

“要抓緊了。”邵樹德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可是燕北有變化?”盧懷忠很敏銳,問道。

“契丹人攻下了紫蒙、東硤石二戍,燕兵死傷三千餘人。義兄面上掛不住,已經大舉增兵了。具體多少未可知,但三五萬人多半是有的。如此一來,他愈發不敢在燕北動手了。”邵樹德點了點頭,說道:“不過也別指望契丹與義兄大打出手。契丹人是盜匪,既然是盜匪,當然不可能啃硬骨頭,他們只會挑軟柿子捏,來去如風,搶一把就走,一如當年陰山韃靼來劫掠豐、勝一樣。”

邵樹德制止陰山韃靼搶劫的辦法是掏了他們的老窩,這也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李克用有沒有這個決心呢?怕是沒有。

而且契丹也不是陰山韃靼可比的,兵力就差了十倍。從幽州北上契丹界,對中原步兵來說很不友好。人煙荒蕪是一樁難處,道路難走是第二樁,第三大難處是地形複雜,沼澤、河流、森林、山地,可不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還不如用草原可汗的打法去搞契丹,那樣可能更好打一些。

“大王,朱珍、朱瑾、朱威其實不難打,若敢與我野戰,我領著武威軍上去,三兩下就打垮朱威那些破爛兵馬了。”盧懷忠說道:“可若他們刻意避戰,以守為主,雖說最終定然取勝,可卻要遷延時日。”

以守為主,積極防禦,不行了再消極防禦,頑抗到底,這還是當初邵樹德苦口婆心勸天平軍對付朱全忠的辦法……

“不要急,慢慢打。”邵樹德害怕盧懷忠、李唐賓等人壓力太大時犯錯,寬慰道:“便是李克用騰出手來,大不了我自去草原,召集諸部羌胡,狠狠捅他一把。中原各軍,按部就班,慢慢打,總能贏的。兵不夠,我來整編。”

盧懷忠一聽放心了,笑道:“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大王儘管整頓部伍,二十年了,也該整頓整頓了,下一支是誰?”

邵樹德也正為這事躊躇。

禁軍整編,不僅僅涉及到榮譽,還有誰上誰下的問題,非常複雜。戰功是一回事,嫡系與否是一回事,派系平衡更是不可忽視的因素。

以一支軍隊的主體即中下級軍官而言,鐵林、武威二軍算是元從系,天雄軍是武學系,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體系。

剩下未整編的部隊,如天德、義從、振武、歸德、經略、豐安、定遠、新泉等軍,如果算軍功和資歷的話,義從軍打了最多硬仗,很多還是早期邵樹德起家時的關鍵仗,資歷也最老,新泉、定遠略遜一籌,但也不錯。

如果再考慮派系平衡的話,邵樹德傾向於義從軍,目前他們還在廓州積石軍城戍守,年底前返回。從去年開始,也鎮壓了不少吐蕃叛亂了,忠誠心和戰鬥力都沒得說。

“我打算調振武軍前往青唐,接替義從軍返回。下一支,暫定將義從、豐安、天柱整編為左右義從軍,軍額三萬。”邵樹德想了想,決定徵求下盧懷忠的意見:“你覺得如何?”

義從軍滿編八千步兵,目前應還有七千多人。豐安軍七千步兵、五百騎兵,天柱軍有六千步兵、一千騎兵,再抽調梁人降兵八千,整編完畢。

騎兵數量貌似不夠,其實沒什麼大關係。義從軍橫山都、青唐都至少一半以上的兵是党項人或吐蕃人,很多人步騎兩便,慢慢改練騎兵就是了。

左右義從軍軍使將是沒藏結明、副使錢守素、都遊奕使白珪、左廂兵馬使楊粲、右廂兵馬使楊成。至於都虞候,邵樹德打算給梁軍降將安排一個位置,暫定為王敬蕘。

給出這個職務,也是有講究的。都虞候看似軍職高,但左右廂兵馬使更有實權,說穿了就是統戰需要罷了,而不是有多信任他們。

“大帥深謀遠慮,凡事皆有深意,我便不多加置喙了。”盧懷忠笑道:“這些事情,想多了頭疼,還不如上陣廝殺痛快。”

“既如此,那便速速前往宋州,先配合李唐賓,將朱珍給我拿下。”邵樹德亦笑道。

這就是讓武威軍編入濮州行營戰鬥序列了,如此一來,李唐賓帳下將有兩支“禁軍”,六萬步騎,要是再打不好,可就沒有任何理由辯解了。

八月二十四日,盧懷忠率左右武威軍離開了臨汝縣,往宋州方向進兵。

同日,邵樹德下令廣成澤牧場選馬兩萬匹,由他帶往洛陽,並親率侍衛親軍萬人馳往鄭州,洛陽防務交由剛剛調回的河南府州兵四千人負責。

二十八日晚些時分,侍衛親軍抵達了管城,邵樹德則帶著親兵前往中牟縣北十二里的官渡城。

此城又名曹公臺,北臨汴水,為津渡處,曹操破袁紹於此。渡汴而北至陽武,通酸棗津。

天德軍使蔡松陽就在中牟,因無戰事,特趕來拜見。

“朱友裕不過萬把人,你就拿他沒辦法?”邵樹德騎在馬上,馬鞭遙指汴州方向,問道。

這話說得輕巧,但朱友裕所領乃長直軍,是一等一的精銳,天德軍打不過很正常。而且,朱友裕經常還能得到援軍,比如天武八軍的一部分,蔡松陽能維持住鄭州的局面,已經相當不錯了。

“大帥,欲破賊人,須得增兵。”蔡松陽也不客氣,直接說道:“若將河陽的天雄軍調來,咱們便再重演一次圍殺寇彥卿的舊事,殺了朱全忠的長子。若無援軍,末將便只能謹守中牟、陽武一線,不讓賊人攻佔鄭州。”

邵樹德笑道:“口氣還不小,鎮國軍你看不上便罷了,侍衛親軍也看不上,非得要我的老本天雄軍。也罷,看在你守住鄭州的份上,我便調天雄軍下來助你。”

中牟離八角鎮不過四十里,可以說離汴州非常近。朱友裕幾次試圖拔掉這顆釘子,都沒有成功。這讓邵樹德想起了後世滿清的江南大營,堵在天京門口,打不贏你也噁心死你。

“果真?”蔡松陽眼睛一亮,不過隨即想到天雄軍來了,多半他也靠邊站了,誰能指揮“禁軍”啊?

“當然是真的了。”邵樹德瞪了他一眼,道:“返回河中休整的部隊,會有兩支先期出發,趕往河陽戍守,這就把天雄軍騰出來了。想個辦法把朱友裕騙過來,天德軍、天雄軍再度合作一把,把長直軍圍殲了。”

“打了小的,怕引出來老的。”蔡松陽笑道:“朱友裕若被圍了,朱全忠肯定著急。”

“他急的不是兒子死不死,怕是捨不得葬送長直軍。”邵樹德趁機損了一把朱全忠,道:“他姬妾那麼多,死個把兒子算得了什麼,大不了……”

蔡松陽認真想了想方略,道:“大王,不妨令鐵騎軍北上,把握大一些。”

“不,時機還不到。”邵樹德晃了晃馬鞭,道:“兵多了,朱友裕就不敢來了。我今晚就回管城,中牟這邊你全權做主。”

“遵命。”蔡松陽興奮地應道。

這種規模的戰事他組織不起來,折宗本也組織不起來,非得夏王親臨,調動行營外的兵馬配合,如此方有可能成功。

從五月到八月,回河中休整的那幫人和家人相處兩月有餘了,秋收也基本完畢,理論上衙軍、鄉勇都可以出發了,但這個命令只有夏王能下,別人都做不了主。

別看南邊佔地佔得歡,真正要取得戰果,還是得看北邊。

汜水之戰,全殲葛從周、張存敬部,撬動整個戰局。若能在中牟殲滅梁軍最能打的部隊,則大事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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