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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九,邵樹德親自率鐵騎軍九千餘騎抵達了長社。
忠武軍節度使趙珝無法再坐在床邊傷春悲秋了,他收拾了下儀容,然後帶著幕府、州縣將左,出城數里相迎。
“趙司徒切勿多禮。”邵樹德親自下馬,將趙珝攙扶了起來。
“老夫愚昧,助紂為孽多年,慚愧之至。幸得良言相勸,方能迷途知返,還能有為夏王效力的一天,萬幸,萬幸。”趙珝一臉唏噓的表情,說道。
“趙司徒何出此言耶?”邵樹德笑道:“趙家於陳許百姓有大恩,此二州十五縣之地,還要趙司徒幫我照看著呢。”
趙珝一下子放下了心,這算是公開承諾了。夏王一言九鼎,當眾說了,那就絕無問題。
但稍稍還有一些不滿意。夏王只說讓他照看陳許,沒提其他人。
趙珝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今年已經四十九歲了,與巢軍廝殺時受過重傷,身體也就那樣,活不了幾年了。
陳許鎮,是他們趙家的根本。乾符年間大兄趙犨帶著數百人在陳州舉事,自領州事,朝廷下旨追授陳州刺史。文德二年(889),詔授陳許節度使、忠武軍使,但實際上自中和四年(884)起,趙家就實際控制了陳許二州,至今已十餘年。
許州這個大位,趙珝還想傳給大兄之子,如今看來竟然還有波折?
趙珝還想再多試探試探,於是道:“老夫在城內略備薄席,還請夏王賞光。”
“不必如此。”邵樹德立刻推辭道:“我率軍直插許州,動靜這麼大,不可能瞞得過賊人,此時不宜飲酒作樂。待我破敵之後,定回許州與君痛飲,一定。”
“這……”趙珝還想再勸。
“趙司徒,將士們遠道而來,疾行百里,人困馬乏。城中若有積儲,不妨拿一些出來,我軍急需補充糧草。”邵樹德說道。
“也好。”趙珝決定以後再找機會說,立刻給趙麓、趙巖下令,讓他們準備米麵、乾草、黑豆。都是原本打算送往龐師古軍中的,正好省下來給夏人。
趙珝接下來又介紹了一番許州將左,邵樹德耐著性子見禮完畢,隨後便讓人散去,自往營中而去。
九千騎士、兩三萬匹馬,當然不可能全塞進城裡,也塞不下,因此只能在城牆附近紮營了。
“大王。”謝童正在仔細思考方略,見邵樹德走了過來,立刻起身行禮。
“謝隨使一路上就在想,可有所得?”邵樹德解下披風,將佩劍遞給李忠,然後吩咐親兵上茶,隨口問道。
“大王,僕研判許久,今已確信,龐師古死無葬身之地矣。”謝童笑道。
“謝隨使口氣不小啊。”邵樹德笑了,說道:“若王重師率上萬長劍手殺來,我雖擁萬騎,亦不敢輕攖其鋒,謝隨使何以如此篤定?”
“大王不惜馬力,夜半而行,驅馳百里至許州,明明已經胸有成算,何必戲人呢?”謝童笑道:“僕只問大王一句,武威軍何在?飛龍軍何在?”
武威軍已離開陽翟南下,這會應該在許州西北四十餘里。
飛龍軍今天早晨出發的,前往許州東南,這會還在趕路。
聽謝童這麼一問,邵樹德大笑,道:“甕中捉鱉,莫過於此,可別讓我等太久。”
為什麼忠武軍的叛變令龐師古、朱全忠都面色大變呢?因為許州其實是一個總道口。
出汝州襄城,有一條向東的主幹驛道,直抵許州。而在許州正北、東北、正東、東南,還有四條主幹道。
正北方向出長社縣,穿過長葛、新鄭縣境,通往鄭州。
東北方向出長社縣,穿過許昌、尉氏縣境,通往汴州,其中尉氏縣城就在驛道旁。
正東方向出長社縣,穿過鄢陵、扶溝縣境,直通蔡水,鄢陵又有驛道通往汴州。
東南方向出長社縣,穿過臨潁、郾城、上蔡縣城,直通蔡州,其中臨潁、郾城二城皆在驛道旁。
這麼一個四通八達的地方突然間就叛變了,你說慌不慌?不走大道,從野地裡走路試試看?輜重都不要了?
當然,小路肯定是有的。但通行效率感人,路況也不太好,可以嘗試走一走。但如果有選擇,肯定要走大驛道的。
夾馬軍覆滅之前,梁軍總有一支輪換部隊在許州。再早一些的時候,戴思遠的飛龍軍也經常到陳許補給。以忠武軍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棗,是不敢有什麼動作的。但這兩支部隊先後覆滅,使得龐師古手頭不再有預備隊,給忠武軍叛變創造了機會。
所以說,殲敵良機是自己創造出來的,不是敵人施捨的。梁軍如此被動,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也是必然之事,或早或晚罷了。他們能撐這麼久,已經非常不錯了,梁人沒輸在部隊的戰鬥力上,沒輸在戰術上,輸在了戰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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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龐師古花了一整天的工夫整肅軍紀。
訊息傳得太快了,匡衛軍上萬將士心中像長滿了野草一樣,人心惶惶。
龐師古眼看強壓已經不是辦法,順勢疏導。
他下令擊鼓,全軍列陣。
“諸位離鄉快一年了吧?”龐師古站於高臺之上,問了句。
親兵來回奔走,將他的話傳達下去。
列陣的軍士們一片嗡嗡聲,軍官怎麼壓也壓不住。
“一年了。”龐師古感嘆道:“汴州的粟麥好吃啊,諸位多久沒吃到了?”
“咱們汴州的酸棗還是貢品哩,也好久沒吃到了。”
“咱們汴州苗稼滋潤,牛驢皆肥,多想嘗一口。”
“家中父母身體可好?孩兒是不是還那麼頑皮?”
龐師古一句句問著,親兵確保將他的話傳遞到每個角落。
軍士們聽了鴉雀無聲,原本的嗡嗡聲徹底消失了,到了後來,甚至有人哭了出來。
“想不想家?”龐師古問道。
“想!”軍士們齊聲大吼道。
“我帶你們回家好不好?”龐師古又問道。
場中先寂靜了一下。突然之間,就像山洪暴發一般,上萬軍士齊聲喝彩,歡呼聲震天動地。
“回家!回家!回家!”軍士們用槊杆擊地,神情癲狂。
這是所有將士內心最深的渴望,龐師古靜靜等待著,任他們宣洩情緒。
良久之後,聲浪漸漸平息。
“可是有人不想讓我們回家。”龐師古抽出橫刀,遙指西岸的夏軍營地,大聲道:“我們若走,賊人就會渡河追過來,趁著我們心慌意亂,殺了我們,不讓我們吃到家鄉的酸棗,不讓我們見到爺孃,不讓我們再抱一抱孩兒,你們說怎麼辦?”
“殺了他們!”
“誰敢擋路就殺了他!”
“殺!”
上萬軍士齊聲大吼,怒目圓瞪。
“長劍軍、佑國軍亦是咱們同袍鄉黨,他們也想回家,咱們和他們一起走,好不好?”龐師古問道。
“一起走!一起走!”
“很好。”龐師古笑了,道:“長劍軍、佑國軍將士們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大家一起出來的,定然要一起回去。丟下老弟兄獨自跑回家了,人家爺孃拄著柺杖來問,你可有臉見人家?”
“沒有!”
“要不要講義氣?”
“都將別說了,咱們這幾萬人一起抱團走,遇到擋路的就殺上去,砍死他們。”有人大吼道。
“都將放心,只要讓咱們回家,誰敢拋棄老兄弟跑路,我第一個弄死他。”
“都不準跑,一起走才能活下來。”
底下不斷有人大聲說話,軍士們附和連連。
龐師古哈哈大笑,道:“有如許壯士陪我一起走,何懼之有?”
朱友恭、康延孝、蕭符、張慎思等人紛紛上前。
張慎思低聲提醒道:“都將,要走最好快一點。這會群情激奮,士氣高昂,軍心可用。若遷延日久,將士們的興奮勁過去,怕是又要振作不起來了。”
“我自然省得。”龐師古說道:“你速速遣人收拾器具、糧草、輜重,做好離營的準備。”
“遵命。”朱友恭應道。
“我去一趟王重師那邊,最遲明日午時可回。”龐師古說道。
說完,他頓了頓,又道:“若我有個三長兩短,諸事悉委於張慎思張將軍。”
“謹遵都將之命。”眾人齊聲應道。
龐師古點了點頭,下了高臺,在數百親兵的簇擁下,策馬離開了軍營,向南而去。
他沒有忘了派人給梁王傳信。陳州、扶溝兩個方向都派了人,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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