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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師古終究沒上當!”邵樹德將一份軍報扔下,微微有些遺憾。

洛陽行營傳來訊息:梁人但在許州加固修繕城池,囤積糧草物資,同時大力整軍,嚴肅軍紀,剔除貪生怕死之輩,嚴厲整頓各軍擅自撤退、投降等不良行為。

雙方在潁水之畔偶有小規模衝突,夏軍退卻之後,梁軍也不追擊,保持了相當大的剋制。

目前基本可以判斷出來了,梁軍沒有進攻的意思。無論是朱全忠的命令,還是現實的考慮,他們都不會再踏入汝州這個死地了,殊為可惜。

梁軍水師嘗試著攻了一下河陽關。孟州州兵大舉出動,雙方在積水嚴重的河心沙洲上激戰,最終迫退敵軍。

河陽浮橋多有損壞,目前正在緊急修繕。這意味著屯於汝州的洛陽行營兵馬的主要後勤補給線將中斷更長時間,目前他們只能靠洪水之前搶運的物資頂著。同時陝西鎮的陸路運輸通道再度開啟,花費大的代價走崤函穀道運糧。

為了減少前線大軍消耗,前期攻城時損失較大的順義軍已經撤了回來,開往陝縣整補。

護國軍節度使王瑤帶出來的七千兵也開始撤退,取代他們的是另外一萬護國軍將士,由河中馬步都虞候封藏之統率,目前剛剛出發。

玉門軍的家屬已經抵達河陽,開始分配田地,營建廬舍。這支部隊還剩三千餘人,邵樹德思考著是不是將他們與其他部伍合併,但暫時還沒下定決心。

河南府司錄參軍段凝“秘密舉報”,州將馬嗣勳與節度使高仁厚過從甚密。邵樹德一笑置之,但也對段凝、馬嗣勳留下了印象。想了想後,調馬嗣勳到黑矟軍擔任都虞候,天雄軍將校何檠調入東都鎮,執掌四千多州兵。

段凝這貨,私下裡檢舉同僚,邵樹德對他的品行已有所瞭解,但這種人還真是一個上位者必不可少的,姑且用著吧。

宋樂來信,河陽馬上夏收,說了一堆喜事,讓邵樹德眉開眼笑,最後又要糧要牲畜。

“唉!”邵樹德揮手招來了尚服裴氏,讓她幫著按壓一下,解解乏。

趙光逢去長安了,邵樹德也被迫接手了部分政務,處理起來很是頭大。

他不知道明清那些皇帝,怎麼能那麼勤勞的,天天批閱奏摺到深夜。雍正的勤勞程度令人髮指,天天收一堆“垃圾郵件”,還有閒心一封封回覆,每天就睡那麼點時間。

還是北朝以來的皇帝過得爽!基本沒啥事做,把著軍權就好了,讓宰相放心處理。如果對宰相不滿意的話,直接換人。

當然,北朝以來,政局也是不夠穩定的,宮廷政變太多,這可能就是壞處了。

喝完一壺茶後,邵樹德調戲了一下略顯稚嫩的韋氏,精神大為放鬆。

韋氏是尚寢,工作認真負責,經常親自鋪設帷席,夜深時掌燭火,很晚才休息。有時候還要加班,比如昨晚,想要退走時直接被邵樹德撈到了床上,今早她就夾著腿走路了。

離開清涼殿之後,直接去了演武場,大郎嗣武、二郎承節、三郎勉仁、四郎觀誠正在習武。武師盡職盡責地教導著,孩兒們也學得很認真。

邵樹德讓人搬來交椅,坐著看了一會。

其實軍中有不少將校甚至老兵的本領並不差。演武場裡的這些個武師,與他們面對面搏殺,還真不一定能贏。

但邵樹德嫌棄軍中那些人都是野路子,動作不夠規範,甚至有些完全是錯誤的動作。

武師不一定打得過這些血火中淬鍊出來的老兵,但他們對技巧的理解是大師級的。一個簡單的噼刺動作,如何更規範地發力,更有效率地打擊敵人,都講得頭頭是道,當教諭是合格的,雖然他們不一定能成為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勐將。

邵樹德等了半個多時辰,授課告一段落,武師們紛紛過來行禮。邵樹德起身回禮,讓尚功蕭氏一人賞五匹絹,武師們紛紛告謝,退往一旁休息。

邵樹德又坐了回去,四個兒子一一上前行禮。不一會兒,在隔壁上完課的二女邵沐也過來行禮。

邵樹德心情舒爽,兒女們圍繞在身邊,人生至此,已經很完美了。

“大郎你今年十三歲了,個頭長這麼高,魁梧雄壯,可敢跟為父上陣廝殺?”邵樹德問道。

蟲娘坐在他右手邊,看著弟弟們掩嘴直笑,眼睛都彎成了月牙,有她孃親當年的影子了。

“父親有命,兒自當遵從。”邵嗣武回道。

“阿爺,兒聽聞朱友裕十四五歲便在城外射死城頭上辱罵官軍的賊人,兒也願上陣廝殺,須不能被人比了下去。”邵承節也上前說道。

勉仁、觀誠一個九歲、一個八歲,年紀還小,見兩位兄長爭著要上陣廝殺,覺得好玩,也上前請纓。

蟲娘看著好笑,拿扇子拍了拍三郎、四郎的腦袋,道:“你們二人,連槊都舞不動,也敢上陣?”

邵樹德止住了女兒的笑鬧,看著大郎和二郎,道:“等過了重陽,你們是該出去歷練歷練了。”

邵氏人丁單薄,若兒子們迅速成長起來,且有一定才能,可堪任用的話,他不介意給他們加加擔子。

李克用很驕傲地說他家幾代人兄友弟恭,這倒不是吹牛,確有其事,這就讓人羨慕了。

大家都知道讓親族、兒子來分掌權力,乃至出鎮外地有風險,一個不好父子相殘、兄弟成仇,但為什麼還紛紛這麼做呢?因為在這個人心喪亂、下克上堪稱史上最多的年代,親族總比外人可靠。

若親兒子成器,像濮州、鄆州之類的好地方,邵樹德又怎麼可能願意給假子呢?

“靈州黑矟軍已組建完畢。”邵樹德突然說道:“符彥超!”

“末將在!”今年不過十七歲的符彥超立刻上前,行禮道。

“過陣子你就先回靈州吧。”邵樹德說道。

符彥超一驚。

“哈哈,我話沒說清楚。”邵樹德很快注意到了少年郎的神色,笑著解釋道:“大郎隨你一起回去,帶五百人。下半年我要組建陰山行營,征討韃靼、回鶻。大郎會在行營中掛個職,跟著一起出徵。你帶人護著,別出事。”

“末將遵命。”符彥超應道。

他也是弓馬嫻熟的好兒郎,對馬上殺敵非常感興趣。長期在邵樹德身邊當護衛頭子,固然夠親近了,但卻沒什麼出戰的機會。不過這次不護衛夏王了,改為護衛夏王長子,也不知道該哭還是笑。

“阿爺,兒這次出征,定然好好學習,多多請教,不墜邵氏威名。”邵嗣武也上前,神色沉穩地說道。

“好!”邵樹德點了點頭,道:“玉不琢不成器,也別怪為父心狠。咱們武人,富貴取自馬上,這一條須記牢了。詩書文章,固然要學,但武勇一定不能落下。如今這個世道,不能上馬殺敵,下馬撫民的,那還不如去當田舍夫。”

“兒記住了。”邵嗣武應道。

“李忠。”邵樹德又喊了一聲。

親兵都都指揮使李忠立刻上前。

“符家大郎走後,我會下令野利、沒藏、嵬才三部各獻百名勇士,侍衛親軍拓跋部、洪源谷部各挑百名勇士入親兵都,補完編制。你的副手,我調野利克成過來,你多帶帶他。”

“遵命。”李忠應道。

野利克成那人,李忠也見過,今年應只有十六歲,但從小習武,身材健碩,已然能披甲射箭、搏殺。李忠自忖兩人比試的話,還真不一定打得過那小子,有些汗顏。

聽聞野利氏族長野利經臣大病一場後,已經回家靜養,不再摻和公事了。部落之事,已明確由長子、鐵林軍副使野利遇略繼承,而野利克成又是野利遇略的長子,今後定然也是要繼承橫山野利氏的偌大家業的。

這個人,可以多接觸接觸。李忠就像他爹一樣,已經開始了盤算。

邵樹德說完之後,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二女兒,蟲娘別過頭去,不敢看他。

“二郎過來。”邵樹德又道。

“父親。”邵承節大步上前。

“你雖是嫡長子,征戰之事也別想著能躲過去。”邵樹德開玩笑道。

“阿爺。”邵承節興奮地抬起頭,道:“讓野利克成陪我上陣廝殺吧,我一箭射死朱友裕,將他首級獻給阿爺。”

“亂來!”邵樹德大笑道:“你就待在為父身邊,多學多看多問,過陣子隨我去洛陽。”

“是。”邵承節有些勉強地應了一聲。

待退到一旁後,壓低聲音向蟲娘說道:“老頭子妨我上陣戲耍。”

蟲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滴滴咕咕什麼呢?”邵樹德不滿地說道:“李克用長子李落落,十三歲就跟著上陣了。次子李存勖,曉音律,善騎射,五歲便飲酒,今年方十二歲,便已獻計大破單可及、盧文進。吾兒當自勉,學習他人長處,萬不可自衿。”

“兒知道了。”大郎、二郎一起應道。

蟲娘坐在胡床上,小腿晃來晃去,裙襬跟著起起落落。邵樹德瞪了她一眼,蟲娘立刻恢復了淑女儀態,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三郎、四郎。”邵樹德又道。

勉仁、觀誠上前行禮。

“繼續留在龍池宮習文練武。摩尼法師去了洛陽,爾等功課不能鬆懈。”邵樹德說道。

摩尼法師多才多藝,被邵樹德支使到了洛陽測量宮殿基址,過陣子就回來。

“謹遵父命。”倆小兒一齊應道。

邵樹德滿意地點了點頭。

七個兒子,若都能長成,且有才具的話,現在就可以幫老父親了。可惜啊,還得慢慢等。

邵氏人丁單薄,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兒子們身上了。在他們長成之前,還得老父繼續支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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