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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門給我砸開!”壽州城內,邵樹德指著府庫大門,說道。
數名親兵上前,揮斧連砍,接著用力一撞,大門轟然洞開。
邵樹德不動,身後的親兵一湧而入。
過了好一會,邵樹德才舉步向前,走入了府庫。
很遺憾,庫內的東西不是很多了,大概萬餘緡錢、數萬匹絹,外加茶葉、皮子、藥材若干。
壽州這麼一個商旅繁盛、素稱魚米之鄉的地方,就這麼點東西,確實不像樣。唯一的解釋,就是被人提前用掉了,不會是別人,只可能是氏叔琮。
“清點一下,給兒郎們發賞。”邵樹德隨手拿起一匹絹,說道。
受家裡女人薰陶,他現在的眼光也很毒辣了,絹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來。
四窠雲花綾,蔡州特產,朝廷貢品。
旁邊一匹是兗州鏡花綾,都是高階絲織品。
這些高階貨,發賞時該怎麼定價,一匹折抵雜絹多少匹,邵樹德懶得管,那是軍中文吏頭疼的事情。
“謝大帥賞賜。”鄭勇喜道:“末將一會便曉諭全軍,將士們定然欣喜。”
這些財貨,當然不會只發給那八千蔡人新卒了,事實上大家都有份。但誰先挑,那就得按地位來了。
“淠水鏖兵,各營多有缺損,抓緊募人補上吧,還以一萬為數。壽人並非不能戰,人心紛亂,士無戰心罷了,好好挑一挑。”邵樹德又吩咐道。
“遵命。”鄭勇應道。戰損了兩千兵,只能在壽州招募了,他知道大帥的喜好,儘量以沒有家口拖累的人為主。
至於壽州的兵源質量,怎麼說呢,在淮南算是拔尖的吧。畢竟淮西那幫蔡賊造反的時候,朝廷嚇得要死,置濠壽廬都團練觀察使,阻遏叛軍東出。而這三州中,壽州又首當其衝,被蔡賊“被動操練”多年,武風還是可以的。
鄭勇走後,朱景又被喊了過來。
“拜見夏王。”朱景恭敬行禮道。
“朱使君,壽州我交給你了。戰守之策,可有方略?”邵樹德問道。
朱景一驚,夏王這便要走了?本來是好事,但他現在想邵樹德多留一會,幫他鎮鎮場子。
“回大王,自當北守淝口、八公山,令梁人不得南侵。”朱景答道:“南守霍山、大別山——”
“且住。”邵樹德打算了他的話,問道:“守那麼多地方,兵夠嗎?”
朱景有些尷尬,確實不太夠。
他本有三千眾,攻城時死傷數百,後來吞併了部分梁人降兵,以及魏守節、何崇年部,總兵力達到了五千。
對了,汴將侯言率眾突圍,走北門,至淝水岸邊,遇到了邵樹德親率的主力大軍,陣斬之。江從頊跑得倒挺快,沒抓到,聽聞投淮人去了,但被截下了數百潰兵,與梁人降兵一起,全交給朱景統帶。
他的部隊,需要這些專業軍人,對於正規化有好處。
朱景是聰明人,知道邵樹德完全可以吞併那些汴兵和孫儒舊部,但他沒要,這就是提攜了。
事實上他對邵樹德一手帶出來那些蔡人新兵很驚歎,覺得是化腐朽為神奇。但在熟悉內情之後,知道邵樹德抽調了五百親兵補入軍中,充作各級軍官,這才恍然大悟。
夏王的親兵,不但負責侍衛工作,閒暇時要麼錘鍊武技,要麼學習各種戰陣、治軍知識,夏王還經常給他們講戰例。這五百親兵,完全就是五百軍校,至少當低階軍校是沒什麼問題的,怪不得能那麼快捏合成型。
“現有的兵馬,好好整頓一番,至少要捏合成型,能夠拉出去打仗,別讓人射幾通箭,就一鬨而散了。”邵樹德說道:“淮東要害在清口,淮西要害在渦、潁之口,故欲固兩淮,須防三口。淝口固然重要,然潁口亦不能輕忽。”
說到這裡,邵樹德頓了頓,又道:“當然,憑壽州一地,承擔如此繁重之防務,是力有不逮的。此事我會協調一個方案出來,你先收拾整頓兵馬。”
其實,正如邵樹德所說。沿淮防線,那是一個體系,不是單獨哪一個州哪一個縣的事情。
梁兵若南下,五萬大軍攻一個點,你當然壓力沉重。這個時候就需要體系來分擔你的壓力,比如申、光等州主動出兵,攻擊敵人側翼,緩解壽州的壓力。
敵人從東方進攻也是同理。
申、光二州,就是一片夾在淮河、桐柏山、大別山之間的平原,南面分別是安、黃、蘄、三州。崇山峻嶺,通行不便,其中之關隘,如今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問題不大。
缺口只在東面的廬、濠二州,此間地勢平坦,是最大的威脅。故欲守申、光二州,必守壽州,畢竟壽州還有個淝水防線,可以有效抵擋淮東方向的攻擊。
況且壽州大郡,地雄人富,艱難以後朝廷置“介馬數百,徒兵萬人”於此,輸糧餉於各處,鎮壓逆藩。
這樣一個地方,必然是要攥在手裡的。
至於體系嘛,邵樹德也已經有腹桉了,那就是將申、光、壽三州合併置為一鎮——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會著手解決安州的問題,將安州六縣也加入進來。
有此四州十九縣、超過四十萬口人,且還是相對富裕的地方,養個兩萬五千以上的兵馬,並不是什麼問題。
這個鎮,就叫淮西鎮好了。
邵樹德有意讓鳳翔折嗣倫移鎮淮西,以便將鳳翔一府四州騰出來,把他折家的大小勢力帶走,尤其是那些不太聽話的折家軍。地盤則由夏王府接手,慢慢消化吞併。
申光壽安四州,當然比不上鳳翔鎮,但也差不了多少。讓折嗣倫接管淮西,其實也不算多虧待他。
主要問題在於,這四個州下面有軍頭,比如壽州朱景、安州武瑜、光州陳素,說起來還是有點對不起折家。
但怎麼說呢,可以將唐鄧隨與淮西連成一片,對摺家還是有點吸引力的。
更何況,邵樹德也打算罷陳素光州刺史職,讓他轉任申州刺史,將相對富裕的光州騰出來,同時解決掉安州武瑜的問題。折嗣倫可以實控光、安二州,治光州。
壽州的問題,以後就看他手段了,邵樹德的底線是陳素不能被罷免,朱景是可以犧牲的,折嗣倫能不能拿下,看他本事。
如果折嗣倫還可以繼續開拓,比如拿下黃州瞿章、蘄州馮敬章之輩,邵樹德全認,可以讓朝廷下旨,淮西增領這些州郡。
就是正趕過來的時瓚不好安置了,麻煩!
“你在壽州好好幹吧。明年沿淮諸州、唐鄧隨、昭信軍四州休養生息,減稅輕賦,今年確實太苦了,你好好整頓。”邵樹德說道:“朱延壽所領之淮賊,無需擔心。過幾日我便率軍南下,將他們伸過來的手給斬斷,令其膽寒,至少幾年內不敢犯境。”
朱景有些佩服地看著邵樹德。
楊行密在江淮的名聲,那可相當不小。畢竟擊破了人人膽寒的孫儒,一躍而成附近最大的勢力,焉能不怕?
邵樹德如此輕鬆隨意地說要教訓教訓朱延壽,確實讓朱景大開眼界。
“大王,朱延壽乃黑雲都出身,未可輕敵。”朱景忍不住提醒道。
朱延壽在楊行密的小集體中,“摧堅陷陣,功冠諸將”。簡而言之,他在楊行密的征戰生涯中,功勞最大,雖然田覠、安仁義等人可能不服,但公認如此。
而且他治軍嚴明,甚至可以說是嚴酷了。軍卒稍有違反命令,立殺之,沒有二話。
同時也仗義疏財,打仗所得財貨,分文不取,全賞給部下。
這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楊行密的集團如今也處於上升期,整體精神面貌不錯,士氣也很好,畢竟孫儒敗亡後,整體順風順水,不斷擴張,較為順利。
“打的就是黑雲都!”邵樹德笑道:“我有天雄軍兒郎,便與他們比試一番,看看到底誰厲害。”
老實說,就楊行密那個破爛軍隊,被孫儒暴打的貨,邵樹德還看不大起。
天雄軍成軍於文德二年(889),以鐵林、振武、天柱的兩千老兵為骨幹,補充了募自河南府、汝州、許州的三千蔡人新卒。
大順四年(893),又先後兩次補充了五千河中衙軍降兵,規模擴大到了萬人。
這支部隊,成軍以後,駐守過秦州等地,參加了雲州威懾李克用的軍事行動,地斤澤大講武他們也在。徵同州郝振威之後,便隨邵樹德東出河南,從此大多數時候都在河洛、王屋一帶與梁人廝殺。
這支部隊是正宗的武學系,武學生遍佈全軍。邵樹德向來重用武學生,連帶著天雄軍也沾了光,高質量的猴子甲,他們排隊的優先順序很高,故全軍裝備精良。
這樣一支嫡系部隊,經歷過血腥的河洛攻堅戰,在洛南道駐防時與汴軍小股人馬打過襲擾戰,野戰列陣對敵更是家常便飯,如果能一戰大敗朱延壽的廬州軍,應該能讓淮人清醒清醒。
“南下退敵之事,你部不要參與了,先好好整頓一下。”邵樹德說道:“另者,梁人雖已潰走,然謹防他們殺個回馬槍,明白麼?”
“謹遵大王之令。”朱景應道。
乾寧二年四月十九,折從古帶著一千五百騎抵達了壽州。
他帶來了一個好訊息:此番東進追敵,總計殺敵千五百人,俘兩千。
俘虜已經遣人押往霍丘。至此,東出追敵以來,已累計殺敵三千多,俘五千餘,如果算上前期相持戰鬥過程中的損失,氏叔琮足足丟掉了一萬多人,大部分是在撤退過程中損失掉的。
此外還丟了壽州,不過這可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甚至是主動丟出來,以激化夏、吳矛盾的花招。
邵樹德就吃下了,又如何?
都把楊行密當傻子呢?人家已經在拉攏安州,與杜洪的戰爭更是從來沒停過,他給你面子了麼?人家的戰略就是支援朱全忠,還自欺欺人楊行密對你沒有惡意,那就太不應該了。
四月二十二日,邵樹德帶著一萬步卒、一千五百騎卒,離開壽州南下,朝安豐開進,準備匯合臧都保的五千天雄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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