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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四年六月初,在一路上又收了點供奉後,邵樹德回到了闊別兩月的白城子。
夏州的居民早就知道了大帥北征草原大捷之事。在大軍班師的這些天裡,坊間流傳著各種小道訊息。
比如大帥在地斤澤斬殺党項人十萬,比如繳獲牛羊百萬,比如折家又嫁了一個女兒給大帥等等,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時間、地點都有,煞有介事,讓人分不清真假。
不過有一點是統一的,那就是此番出征大勝!銀州那邊已經送過去了兩萬頭牛,還有兩萬草原婦孺,不止有党項人,回鶻、突厥、吐谷渾等各種雜胡皆有,據說要安置在銀州,給那些巢軍降人為妻,讓他們在銀州四縣定下心來生活。
呸!便宜那幫殺才了!聘禮都不用下,居然就要有妻有子了,這生活一下子就安定了起來,怎會有這般運氣的?
今年上半年,夏州城又陸陸續續搬來了五百餘戶軍士家屬,都來自河陽鎮。魏博軍的紀律實在太差了,根本沒人忍受得住。定難軍在河中、陝虢的馬行不得不用相當部分馬匹賄賂,才令那些見錢眼開的軍士放行乃至配合,讓河陽軍士的家屬們陸陸續續搬了過來。
甚至於,一些河陽的普通百姓也在詢問能不能離開。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又走了數百戶,這些人都安置到了銀州。雖說是租種軍屬農場過活,但也比在河陽老家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強啊。你願意好端端的,家裡突然湧來一群魏博軍士,將財物搶光,把女人擄走麼?稍有不從,直接就是一刀砍下,簡直和土匪無異。
在這件事上,王重榮、王重盈兄弟確實幫了不少忙。至少,他們沒有攔截,而是放行,這就很難得了。這王家兄弟,很多時候都不像是軍閥,更像是長袖善舞的政客,一門心思與周邊藩鎮交好,確實也是種不錯的生存法子。
下半年,還得靠他們兄弟幫忙。為此,今年王重榮問邵樹德買一千匹軍馬,就給了個優惠價。當然,這廝也向李克用買了一千匹馬,竟是一點不得罪,做人做到這份上,強無敵!
大軍進城前,將繳獲的牛羊置於城外。烏水畔一個投降的小部落被順道帶了回來,他們將在夏州城南無定河畔的原朝廷牧場內放牧,條件是幫著照看帶回來的這批牛羊馬駝。
這個部落人數不足千,自然是千肯萬肯了。大唐朝廷圈佔的牧場,即便水草再豐美,除了偶爾偷偷趕羊過去吃一頓外,根本沒人敢長期放牧,不然被那幫子貪官汙吏收走了,往哪叫屈啊!
夏州北門前擠滿了新搬來的軍士家屬,他們熱切地在隊伍裡尋找自己的親人。很好,有晉陽那味了。當年尹釗率萬人北上禦敵,晉陽三城及晉陽、太原二畿縣的軍士家屬都來送別,夏州如今也出現了這種情況,讓邵樹德頗有一種熟悉之感。
“大帥威武!”
“大帥萬勝!”
“下次出征,大帥帶上某吧,某會射箭!”
“這麼多牛羊,幾年的肉都不缺了哎。”
“俺在河陽沒吃過幾回肉,沒想到搬來夏州,也有天天吃肉的時候,託了吾家大郎的福啊。”
“上月剛從河陽搬來,魏博軍的狗崽子太不像話了!某得和俺家大兄說說,讓他別等芍藥了,被魏博軍搶走啦,還是在夏州娶個媳婦吧。”
“昭義也亂得很,天天殺來殺去。夏州窮是窮了點,但勝在安穩。”
“哪裡窮了?能天天吃肉的地方窮嗎?”
“這位兄弟,哪個是邵大帥?某剛從澤州搬來,還不認識。”
“妾想嫁給大帥。”
這麼多家屬在門口迎接,軍士們也不由得抬頭挺胸,佇列走得更加整齊了。
邵樹德笑著放下了馬車窗簾,右手在嵬才來美的頭上撫來撫去。這個號稱地斤澤明珠的党項女子匍匐在他面前,神色恭敬無比。
“回去把發先蓄起來。”邵樹德起身整理了下行裝,又幫她擦了擦嘴角,然後才走下馬車,與前來迎接的州府官員見禮。
監軍使丘維道、州別駕陳宜燊、州司馬李杭、州兵指揮使王遇等人,邵樹德一一和他們寒暄幾句。
“丘使君,當年相約共富貴,這些財貨,自有監軍一份。”邵樹德笑道。
“昔日那話,不意竟成真。大帥有今日這番成就,委實不凡。”丘維道亦笑道。
“可將族人接來夏州,關中還是不太安穩。”
“自是應該,回去便寫信。一大家子數百口族人,還得求大帥蔭庇了。”
“責無旁貸。共富貴,某不是嘴上說說,心裡亦是這般想的。”
“陳別駕可是朝廷清貴要員,能來投某,甚是高興啊。”邵樹德拉著陳宜燊的手,笑道。
“聖人還在蜀中,我等連俸祿都沒有,只有來投大帥了。”陳宜燊苦笑道。
“張判官告老去職,不妨來幕府做事。”
“大帥但有所命,無不從之。”
隨後,邵樹德又拉著李杭、王遇說了一番話,這才在親兵的簇擁下,步行回府。而他乘坐的那輛馬車,則早已先一步返回府邸。
“恭迎大王得勝歸來。”甫一回家,折芳靄帶著趙玉、封氏姐妹親出迎接。
邵樹德看著還未滿二十歲的正妻,有些好笑地說道:“何必如此?都是自家人,搞這些場面做甚?”
按照後世的年紀,折芳靄可能才剛剛高中畢業,此時卻一本正經地帶著眾妻妾迎接自己。還盡是正裝,儀式感十足,讓邵某人好氣又好笑。
今晚得好好整治下你!
“都過來吧,幫你們夫君好好算下賬。”邵樹德大手一揮,道。
眾妻妾紛紛應是,唯小封聽到“夫君”二字時臉一紅。
大軍回程時,帶了二十多萬頭雜畜。再算上之前派周融送往綏州的十餘萬頭牲畜,繳獲與供奉加起來,可真的不少了!
折芳靄不會算賬,在一旁抱著小封所生的女兒。邵樹德看著眼熱,搶著把孩子抱了過來,樂呵呵地看著。
“大王有了子嗣,妾心中高興。”
邵樹德仔細看了看折芳靄硬擠出來的笑容,附耳道:“接下來數日,某任憑賢夫人處置。”
折芳靄的臉漸漸紅了起來,先是一小塊,很快染滿了整個面龐。本來差點自動進入馴夫模式,但當著趙玉和封氏姐妹的面,又不好說些什麼,急得她一把將孩子搶了過去,抱著走遠了。
嘿嘿,一個小高中生,還想與我鬥!邵樹德揹著雙手,坐到了桉幾後,看著幾位賞心悅目的妻妾在忙活著。
東西雖然很多,但那只是數學上的問題,簡單分門別類,統計了一下軍中賬目副本後,結果很快算了出來,並由字寫得最好的封絢謄抄完畢,遞到了邵樹德面前。
邵某人有心將大封攬在懷裡,但一看自家正妻還在,便熄了心思,正經地看起了資料。
總共5700匹馬、9500頭駱駝、63000多頭牛、323000只羊,驢、豬什麼的很少,總共幾百頭,歸類為“其他雜畜”,暫且不提。
這成績,只有遼興宗的三分之一啊。人家西夏提前堅壁清野,轉移了糧草牛羊,還愣是被你刮地三尺,弄到了這麼多東西,這水平確實高!當然,和那些一次虜獲數百萬、上千萬牛羊的“大神”又不好比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
馬,邵樹德打算拿去售賣,價格不一定維持得住40匹絹了,搞不好要下跌一點,但總計二十萬匹絹估計還是有的,問題是找到客戶。這個不急,慢慢賣好了,銀川牧場還一堆馬賣不出去呢。唉,要開啟蜀中市場啊,那裡大客戶多,給錢也爽快!
牛,很遺憾,不是耕牛。要訓練,六萬多頭牛,不知道能練出多少來。而不是耕牛的話,買的人也不會多,兩千多錢都不一定有人要。邵樹德算了算,不宜高估,按價值十五萬緡錢來算。
羊,說實話比牛好賣多了。唐人喜食羊肉,甚至到了酷愛的程度。一頭值四五百錢,羊羔也值兩百錢,保守點算下來,也值十多萬緡錢。
駱駝是真不好找買家。沒辦法,只能先自己養著了,等以後找機會出手,或者乾脆留著自用,麻煩!
不算駱駝,光繳獲的牛馬羊,發兩萬五千軍士的賞賜(在地斤澤挑選了兩千名各族勇士充作騎兵),差不多夠了,還能剩個價值幾萬緡錢的牛羊。
這些賞賜也不用一次全發下,一年分五次發就行了,屆時牛羊估計又繁衍了一些。考慮到今年綏、銀二州的軍士、巢眾家庭也開始納稅,再想辦法賣一批銀川牧場的馬,明年再收一波稅,估計中和五年的賞賜缺口也不大了。
就是糧賜還不太夠啊!難不成用駱駝抵賬?得,還是得想辦法處理了。
養軍怎麼這麼艱難!邵樹德氣得差點把毛筆扔掉。
自家軍士的待遇,說實話在各鎮中算中等偏上了,真不知道如今京西北八鎮怎麼活的。節帥肯定削減賞賜了,軍士們多半鬧了,但現在也已認命,知道即便劫掠州縣,也養不起他們,不得不接受現實。也就自己還在堅持待遇不變,是不是有點傻了?
但真的不敢降低軍士們的待遇啊!
這破財政,慢慢湖弄吧,看看以後每年能收到草原雜虜多少貢品,還有就是榷稅能收到多少。定難軍士卒,估計要長時間領牛羊之類的實物賞賜了,想必大家也能理解,對比下京西北八鎮其餘七家,該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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