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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絡上了代北行營之後,天德軍便時來運轉了。

嵐州的李劭遣人送來了大量補給,糧食、馬料、箭失、弓弦、藥材、器械等等應有盡有。據說是從府庫裡直接調撥的,不過看樣子比較舊,質量也一般,有些甚至根本就不能用。

也不知道之前那個竇瀚是怎麼當節度使,府庫官吏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砍頭絕對沒錯。不過,唉,算了,世道如此,將就著用吧,有總比沒有好。

可嵐軍使賈敬嗣也讓那個使者給郝振威、丘維道二人傳了話,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守望互助,共抗強敵之類。

前任軍使因為戰敗已被罷官,新官上任的他因為文人出身,不太能服眾,手頭又無財貨邀買人心,一旦叛軍殺來,怕是不能抵擋,於是便想到了聯絡新到的天德軍,相約互助。

為表誠意,他特意遣人送來了二十匹戰馬、五十副鐵甲以及一批槍、槊、刀、弓、牌等武器。

說實話,這個手筆不小了,尤其是那五十副鐵甲,真的厲害。這會天下藩鎮,一支軍隊若有三成披甲率,可稱勁旅。注意,這個甲指的是鐵甲,而不是相對廉價的皮甲。五十副鐵甲拿出來,確實是相當大的誠意了,即便郝振威看了也有些動容。

郝振威還是比較尊重丘維道這個名義上的天德軍二號人物的,因此收來的東西也分了他一份,計有五匹馬、十副鐵甲、六十根步槊、刀槍弓牌若干,當天就運到了營內。邵樹德作為統兵官,當然責無旁貸地負責處理這些物資。

算上這次弄回來的十副鐵甲,邵樹德他們這個小集體裡頭已經有了總計二十一副鐵甲了。沒說的,繼續分給自己手底下的隊正、火長。

唔,最近關開閏比較低調,遇到自己時說話也比較客氣、恭敬,那就分給他們兩副,關某和他手底下的那個強全勝本就各有一副,這兩副送過去任憑他們自己內部處置,邵樹德懶得管了。

步槊是好東西!天德軍官兵們普遍身高體長,力量過人,不少人更在槍、朔之類的器械上下過功夫。

邵樹德想了想,決定將熟習步槊的人都調到自己起家的前、後兩隊,算上之前就有的十五根步槊,差不多可以組建大體完整的兩個隊了,在戰陣上將是一股強大的助力——後世他也讀過一些演義,銀槍效節軍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啊。

汰換下來的長槍,統一收攏起來作為儲備武器,那些刀、槍、弓、牌一樣如此處置。

打仗,是一種消耗很大的活動,戰場上短兵相接幾次,武器就會有磨損甚至損毀。

一般來說,戰鬥結束後這些有磨損的武器都要送到輜重部隊裡,讓隨軍匠營的人修理。但如果當時沒有隨軍匠人呢?或者情勢緊急,容不得你慢慢修理呢?這個時候有沒有立時可更換的備用武器,指不定就是關乎生死的事情。

軍械儲備,從來都是越多越好!

收到了軍資糧草,聽說後面可能還會有賞賜,天德軍頓時定下了心。

郝振威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隨意“轉進”了,否則真當朝廷風雨飄搖,收拾不了你們一支孤軍了麼?於是,天德軍一面修補城牆,一面好好整訓了起來。

前些日子抓了不少朔州軍俘虜,又強行吞併了遮虜軍餘部,再加上戰前大量補入的輔兵,這隊伍確實該整頓下了,不然怕是沒有戰鬥力。

邵樹德的本錢不大,區區兩百人出頭,不過他十分重視,抓訓練抓得很緊。每五天一出操,他都跟著部隊一起練,既能提高自己的技藝水平,也能和士卒們打成一片,增加威望和親和力。

而不出操的時候,他有時候也會召集部下進行訓練,比如今天就在練佇列。

“一字橫陣變向左一隊成五火法,動!”

“一字橫陣變向右一隊成五火法,動!”

“一字橫陣變向中一隊成五火法,動!”

“五火豎陣變向前成一字橫陣法,動!”

“五火豎陣變向後成一字橫陣法,動!”

隨著邵樹德有條不紊的口令,受訓軍士們規規矩矩地按照口令進行隊形變換。

而所謂的一字橫陣變向左一成五火法,其實也很好理解,即一隊50人先站成一字橫陣,然後一火不動,其餘火分別左轉走到一火後方,對齊後立定,共排成五行,一火一行。向右、向中也是類似的練法,至於五火豎陣變向前成一字橫陣,字面理解即可,就是恢復原來的一字橫陣站法而已。

這些內容看似簡單,但在這個年代要做到可不容易。首先你得保證有充足的訓練時間,讓這些粗鄙無文的軍漢們熟悉這一套,以至於形成條件反射;其次軍官治軍嚴格,勤奮操練,不要像某些藩鎮文恬武嬉,軍紀廢弛,那樣自然什麼都保證不了。

而且這些還只是最基本、最簡單的一些佇列套路。有些軍陣嫻熟的大將,還會要求訓練各種陣型穿插、走位等複雜的東西,以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可以及時作出應對。

這些,都是很不容易的,初唐年間也許能夠保證訓練,中唐就已經有些廢弛了。等到晚唐,關中、河南、河北諸藩因為戰事不斷,可能還維持著相當的水平,但南方很多藩鎮承平多年,不習武事,訓練更是大大荒廢,戰鬥力的下降有目共睹。

古代征戰,佇列是最基本的東西,可能比武藝還更加重要。

天德軍原本經常與草原部落交戰,軍士們雖然談不上特別精銳,但也遠遠強於一般的部隊,不然當初中陵水之戰,如何能以堂堂之陣破敵?

薛志勤那三板斧,看似魯莽,但換個差點意思的部隊還真被他中央突破得手了,但他卻衝不動天德軍,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但話又說回來了,夫戰,勇氣也!現在天德軍的精神狀態和內部凝聚力,和之前卻也不好比。

千里轉進,消極避戰,還吸收了一堆把“喪”字寫在腦門上的降兵或敗兵,人數是膨脹了,但戰鬥力可是不折不扣地下滑了。郝振威也是統兵多年的宿將,不趁著現在還有些時間,趕緊把士卒練一練,他可就白吃這麼多年軍伍飯了。

根據可嵐軍的說法,前些日子幽州鎮攻蔚州,因此李克用父子在取得洪谷大捷後,先是回兵代州,攜大勝之勢威逼代北行營的諸鎮兵馬不敢北進,隨後暗中分兵,馳援蔚州,務必先把幽州鎮兵馬打回去。

由此也可以看出,叛軍兵力不足,不過兩萬餘人,卻要防守老巢雲、蔚、朔三州,同時還要派出兵馬南侵代、猩、石、嵐諸州,獲取糧草補給,同時表現出一副強勢的模樣,讓南邊的官軍主力畏懼,不敢與東、西兩路兵馬合攻,完全就是在走鋼絲。

唉,說到底還是諸鎮兵馬各懷鬼胎,不齊心,朝廷的賞賜也不到位,這才把事情弄得這麼複雜。其實只要釐清了這些關係,財物、官爵賞賜到位了,可能只需河東、幽州外加陰山都督府的蕃部兵馬,就能把李氏父子這個尚未完全成型的代北軍事集團給剿滅。

但現在沒有辦法。盧簡方掛了,曹大帥也掛了,宣慰使崔季康代理行營招討使,但他是文官,武夫們聽不聽他的還兩說呢。只希望他代理的這段時間撐住了,不要讓集結在河東的諸鎮兵馬再來一次大敗,保全住實力,等到新的靠譜的大將上任後,再慢慢收拾掉李氏父子。

從九月下旬到十一月中旬,整整五十天時間,天德軍一直在遮虜軍城練兵。坐鎮嵐州的李劭已經被正式任命為河東觀察使,這人也確實比較有能力,兩月來一直竭力為天德軍供給物資糧草,保障了他們的日常訓練及巡邏所需。

而天德軍牢牢釘在遮虜軍城,也使得叛軍在草城川一帶的活動空間被大大壓縮。遊奕使田星的騎兵三天兩頭在外活動,截殺叛軍遊騎、信使,有時甚至深入到朔州的馬邑一帶偵察敵情。

十月下旬的時候,有朝廷信使從北面而來,言及朝廷的宣慰使已經到達振武軍,收服了當地守軍,並令其嬰城自守,嚴查奸細,防止叛軍流竄入境。

得知訊息的天德軍上下破口大罵,他們從振武軍過境的時候,人家當防賊一樣防著他們,連口水都沒送過,還要他們自己去攻打党項、回鶻部落徵糧。現在朝廷使者一來,賞錢一發下,一個個就都忠於朝廷了。

呸,什麼玩意!可憐李氏父子留在振武軍監視的部下,也算是好漢子了,現在全都被砍了頭,變成了他人的功績,嘖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十一月下旬,石、嵐、朔、雲、猩、代等州普降大雪,氣溫驟降。就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李氏叛軍再度發起了大規模的南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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