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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的死因既然有了‘定論’,自然不好再秘不發喪,於是當天傍晚便撞響了景陽鍾。
第二日宮中又傳下旨意,凡誥命等皆入朝隨班按爵守制。
並敕諭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內不得延宴音樂,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
榮國府上下因有重孝在身,故此按制免去了入朝,但東府尤氏因親戚關係隔的較遠,便沒能逃過這一遭罪。
頭兩天回來就叫苦不迭,只說那偏殿裡四面跑風又冷又潮,若真守滿一個月,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有幾個上了年紀又身份不足,沒膽量告病在家的,才剛去老寒腿的毛病就犯了,只能一邊吃藥一邊苦捱著。
王熙鳳聽她抱怨不休,便出主意讓她報個產育,大不了到時候就說孩子掉了,任憑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呸呸呸!”
尤氏連啐了幾聲,翻著白眼拍了拍王熙鳳的肚皮:“這麼不吉利話你也敢說?”
王熙鳳這才驚覺犯了忌諱,忙把漫天神佛求了個遍,又立誓說等孩子平安順產,便給牟尼院的佛像重塑金身。
這時探春在一旁道:“本來是無礙的,可如今咱們兩府只去了珍大嫂一個,她若再告病,只怕有些不妥。”
尤氏聽了便猶豫起來。
第二天還是百般不情願的去了宮裡。
不過這回回來卻是滿面喜氣,見了眾姐妹姑嫂便嘖嘖稱奇:“都說忠順王為人刻薄乖戾,不想近來倒轉了脾性!”
卻原來忠順王一早巡視了偏殿,見殿內寒冷簡陋,便喊來管事太監訓斥了一番,命其用棉簾子打造成臨時屏風,又添置了許多的取暖設施。
後來聽說有人病痛難忍,還特意調撥了兩名太醫來。
眾命婦見此情景皆暗暗納罕,都奇怪忠順王緣何突然改了脾性。
聽了尤氏的描述,眾人也都驚詫不已,畢竟忠順王府的霸道,賈家可是親自領教過的,誰能想到這麼個人還能體恤下情?
只寶釵和探春暗暗蹙眉,若是皇帝仍舊春秋鼎盛,忠順王如此施為倒還罷了,但現在皇帝病入膏肓,太上皇又剛剛撒手人寰,他如此邀買人心就十分不妥了。
但這等事也輪不到她們兩個婦道人家質評,故此只是暗自琢磨,並不曾開口點破。
尤氏說完了這一樁,又道:“說起太醫來,我剛聽了一樁故事,卻原來太上皇之所以突然駕崩,乃是因為幾個庸醫用錯了藥——這事兒你們猜是誰查出來的?”
見她神色間透著三分與有榮焉,探春立刻脫口道:“難不成是焦大哥?!”
“可不就是他麼!”
尤氏得意道:“聽說二十三下午他被召入宮中,只用了區區半日便查明瞭真相,讓那三名太醫辯無可辯。”
說著,便將自己聽到的種種細節,添油加醋的說了。
探春和寶釵聽完,又覺得事有蹊蹺。
憑焦順的聰明才智,能迅速破桉倒沒什麼好奇怪的,奇就奇在尤氏複述的過程太過詳盡,幾乎就和親眼目睹一般。
莫說是宮裡頭髮生的事情,就算是榮國府發生的事情,外面也未必就能知道的這般真切。
除非是有人在刻意散播訊息。
…………
這訊息自然是刻意放出來的,但卻並不是焦順本人為了揚名,而是皇后在賈元春的建議下,暗中使人散播的訊息,為的是先入為主,以免太子的名聲受損。
焦順雖未參與,但也大致能猜的出來。
故此他也並未在意此事,反而是忠順王邀買人心的舉動,令他大為警惕。
忠順王可不只是在命婦們面前惺惺作態,這兩天部堂高官也都被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今兒去偏殿,只能算是查缺補漏。
連探春和寶釵都覺得此事不妥,更何況焦順早就暗中疑心,太上皇的死可能與忠順王有關。
雖然還不知道忠順王到底想要做什麼,但焦順還是本能的提高了警惕,於是決意第二天入宮守制的時候,要儘量設法上達天聽,
轉過天到了臘月二十七。
焦順心事重重的到了停靈守制的所在,正踅摸著想要找個信得過的內侍幫自己傳話,就見南安郡王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宣佈忠順王勞累過度,從即日起由自己接手主持治喪。
昨兒忠順王還神采奕奕呢,完全看不出勞累過度的樣子。
且不選別人,專挑了與忠順王不對付的南安郡王接手,明視訊記憶體了敲打忠順王的意味。
焦順聽了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心道看來宮中還是有明白人的,而根據他對宮中幾位主要嬪妃的瞭解,這事兒多半和賢德妃賈元春脫不開干係。
…………
與此同時,忠順王府。
“好賤婢!”
千方百計打聽出內情忠順王,將金絲楠木茶几拍的山響,咬牙切齒道:“太后和皇后還沒說什麼呢,區區犯婦也敢來捋本王的虎鬚?!”
說著,又問計於身旁謀士:“如今宮中明顯起了戒心,接下來本王又該如何是好?”
那謀士暗暗腹誹,本來商量好了,要借治喪的便利暗中向宰制重臣們示好,偏忠順王性子一起就沒遮沒攔大操大辦,照他這麼個弄法,明眼人誰不起疑?
但他明著肯定不敢抱怨,當下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進言道:“王爺莫急,咱們這是陽謀,是堂皇大道,只要外朝萬眾一心,便宮中再怎麼不情願,最終也還是要妥協的。”
頓了頓,又道:“只是這賢德妃據傳頗有才智,如今又刻意針對王爺,倒不得不防她從中作梗——為免節外生枝,不如先設法將她除去。”
“除去?”
忠順王聽了一挑眉:“你是說……”
“不不不!”
見他眉宇間露出殺氣,那謀士忙擺手道:“這次用不著犯險行事,王爺方才不是稱她為‘犯婦’嗎?皇上中風就是因她而起,如今皇上命在旦夕,她又怎能置身事外?”
說著,這謀士陰陰一笑:“咱們不妨暗中造些聲勢,敦請讓她陪葬帝陵——即便事情不成,也要徹底壞了她的名聲,讓皇后和吳貴妃以後不好再親近她!”
“好!”
忠順王拍桉而起,歡喜道:“這個法子好,還有當初曾勾引過琪官的賈寶玉,不妨也一併捎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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