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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順放下湯匙,又夾一筷子杏鮑菇炒雞丁,滿臉愛意的送進了尤二姐嘴裡,這才解釋道:“自然是給伱們娘倆另尋個住處——我上回去時,才知道你家竟就蝸居在那麼箇舊宅子裡,窗戶都還是紙糊的,院子裡連個馬車都置備不下,這如何使得?”
尤二姐原本正在咀嚼,聽到這又是宅子又是馬車的,一時險些咬了舌頭。
她連忙囫圇的吞下肚,怯怯道:“這、這……也不用急在一時。”
她原是想說這怎麼好,可又怕焦順真就不買了,所以臨時改口說不用著急。
“怎麼不急?”
焦順低頭在她臉上啄了一下,信誓旦旦的道:“你如今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我又怎麼忍心再讓你受委屈?”
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嘿笑道:“我說是回家換衣裳,其實是去拿銀子了,若是有可心的,咱們今兒就直接買下!嗯,就是丫鬟僕役要慢慢挑,不然若有那賊心爛腸的,好事兒也變成壞事了。”
“再就是傢俱、裝潢,這個倒是簡單,我手底下現成的人手,都是在內府出過皇差的……”
“還有……”
聽他一樁樁一件件如數家珍,什麼細枝末節都替自己想到了,又一副不惜工本的架勢,尤二姐不覺的暖意縈胸,失貞後僅有的那點忐忑,也被她拋在了九霄雲外。
等用完了飯,二人你儂我儂的順著巷道回了後宅,尤老孃早等的熱鍋螞蟻彷彿,見兩人連體嬰也似的,臉上登時也笑出了花來,迎面一聲‘姑爺’叫的是情真意切。
等聽說焦順這就要幫著置辦房舍、買奴買車,尤老孃更是高興的合不攏嘴,又暗恨尤三姐誤事,不然自己豈不是早就過上使奴喚婢的幸福生活了?
順便又抱了會兒孩子,焦順這才領著尤家母女告辭出來,乘上從寧國府暫借的馬車,直奔尤家老宅附近的牙行。
這一上午,焦順親自趕著車看了六七套房子,大多是前後兩進的院子,論面積遠比不上焦家在紫金街盤下的大雜院,但和尤家蝸居的老宅比起來,卻已經是天差地別了。
尤二姐直接挑花了眼,壓根不知道改選那個。
尤老孃雖也目眩神迷,可卻知道攥在手裡的才是實惠,眼見離著正午不遠了,便直接拍板拿下了第二貴的那棟——不選最貴的,是因為她擔心焦順會有看法。
焦順直接找賈雨村辦了房契過戶的手續,也就剛過午時,一份有官方公證的紅契就落到了尤家母女手上。
二人捧著那房契,四隻手愣是抖成了一團。
尤二姐直覺身心都再一次被灌滿了,只不過這次充盈的是愛意,而不是……
因只請了半日假,出了順天府衙門,焦順就近請尤氏母女吃了頓飯,就把她們兩個送回了老宅,然後直接駕車去了工部當差。
站在家門口,目送那馬車風風火火的消失在轉角,尤老孃低頭看看房契,突然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記耳光,直扇的半邊臉麻疼麻疼的。
但她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咧嘴道:“不是夢就好、不是夢就好。”
說著,就待把那房契捲起來,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裡。
不想尤二姐手疾眼快,劈手就扯住了半邊,急道:“這是大爺給我的,媽媽怎麼又要私藏?!”
“什麼你的我的,到時候還不是咱們奶倆一起住?”尤老孃不滿的反問著,隨即又催促道:“快放手,不然撕破了可怎麼好?!”
“媽媽怎麼不放手?”
尤二姐一貫的溫吞脾性,唯獨在這財貨上絕不肯任人宰割,即便是自己的母親也要據理力爭。
何況如今還有焦大爺給自己撐腰!
這母女二人正爭執不下,忽聽門內尤三姐納悶道:“你們搶什麼呢?方才是不是那焦順又來了?我怎麼聽著像是他在說話。”
“沒、沒搶什麼!”
尤二姐被唬了一跳,下意識手上一鬆,尤老孃立刻把那房契塞進了懷裡,老母豬揣崽似的緊緊裹住。
尤二姐氣的直咬牙,不過想想這東西畢竟不是首飾,就算放在自己手上也不好展示給外人,真正能顯出體面的,還是那實實在在的房子,這才沒有繼續與母親相爭。
尤三姐雖然看到了母親的動作,可也只以為是姐姐又從焦順哪裡哄騙來的銀票,故此倒也沒有深究,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姐姐一直提在手裡的油紙包。
“這是?”
“啊!”
尤二姐忙把油紙包遞了過去,笑道:“差點忘了,這是鼎香樓的秘製醬驢肉,還有幾個掛爐火燒。”
“鼎香樓?”
尤三姐接在手裡,一面轉身往裡走,一面納悶道:“是不是順天府斜對面的那家?你們怎麼跑那兒去了?”
尤二姐原本並不想讓妹妹知道原委,畢竟尤二姐過幾日就要遠赴萬里了,三五年間也未必能回來,又何必在這當口節外生枝?
但尤老孃卻按捺不住顯擺的心思,再加上也有心要羞臊小女兒幾句,於是躲著尤二姐,把那房契取出來炫耀道:“我們自然是有正事兒才去的,你瞧這是什麼!”
“房契?”
尤三姐一愣,脫口道:“誰的?焦順買的?姐姐你……”
短短几句話的功夫,她就大致猜出了端倪,下意識盯著姐姐打量了一番,見她果然和以往有些不同,不由嘆道:“罷了,我早知道姐姐是個守不住的,這焦順雖不是什麼好東西,卻總比便宜了那父子兩個要強。”
聽妹妹說焦順的不是,尤二姐當即就要反駁,可卻被尤老孃搶在前頭,只見尤老孃叉腰冷笑道:“你還有臉說別人!你姐姐再怎麼著,這二進的宅子總不是假的吧?人家焦大爺說了,丫鬟僕役車馬傢俱都要給置辦好!你呢?為了個破落戶小白臉,就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尤三姐聞言色變,連啐了兩聲說是‘言語無忌、大方吹娶’,然後才板著臉呵斥母親道:“媽媽說我也還罷了,這樣不吉利的話往後可不敢再說,不然連累了柳郎豈不百死莫贖?”
“呸~”
尤老孃怒道:“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倒咒我死一百回!我聽說女人跟著出海就是最大的不吉利,你要是真怕連累了他,就該徹底斷了跟去的心思!”
尤三姐搖頭:“如今早不講究這個了——你瞧那些洋婆子,哪個不是坐船來的?”
頓了頓,她又得意笑道:“不過我也早防備著呢,等到了日子我就扮成柳郎的書童小廝,到時候我們……”
眼見她說著說著,就又開始陷入了憧憬當中,尤老孃和尤二姐下意識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想起了焦順那番話。
尤二姐遲疑著正要提醒,卻被尤老孃伸手攔住,悄聲道:“她要是個肯聽勸的,也不用等到今天,左右你都拜託焦大爺看顧了,指定出不了什麼差池。”
尤二姐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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