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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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1日，上午九點四十分左右，五架日軍轟炸機從上海方向飛抵松江戰場。

松江縣城內外頓時響起烏拉烏拉的防空警報聲，各部隊留下少量觀察哨在陣地上警戒，其餘人等進入防空洞躲避。

特別機槍連連長王鎮和副連長朱相貴逆著人流前進，兩人臉上沒有任何懼色，反而是躍躍欲試。

王鎮一邊前行一邊扒拉著身旁的弟兄，終於來到了城牆上。

鬼子的轟炸機已經進入了目視範圍，從地面看去，體積比之前出現的戰鬥機要大一圈。

王鎮和朱相貴摩拳擦掌！

自從日軍航空兵在松江縣城上空損失三架飛機之後，鬼子飛行員不再像以往那般囂張狂妄，每次前來偵查或是空襲都顯得小心翼翼的。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鬼子飛行員甚至都不會冒險進行俯衝掃射。

小鬼子變得謹慎之後，準備大展拳腳的特別機槍連弟兄們反倒失望起來。

一下子出現五架轟炸機，這樣的機會非常難得。

王鎮正準備佈置攻擊任務，旅部的傳令兵忽然對他說道：

“王連長，旅長有命令，特別機槍連不得開火，所有弟兄進入城門洞隱蔽！”

摩拳擦掌的王鎮當即就咋呼起來。

“為什麼不讓老子開火？鬼子的飛機那麼大，怎麼都能打下一兩架！

你回去告訴旅長，我王鎮保證讓小鬼子吃不了兜著走。”

傳令兵感覺頭大，耐著性子解釋道：

“鬼子的轟炸機和戰鬥機不一樣，他們飛得太高了，是在高空投彈，根本就不會俯衝。

攻擊這樣的目標過於冒險，得不償失。”

傳令兵已經能夠清晰的聽到天空中傳來的劇烈轟鳴聲，他最後說道：

“這是旅長的命令，王連長，趕快讓弟兄們隱蔽吧。

旅長特別叮囑，如果你不聽命令，不僅要一擼到底，還要以戰場抗命處置！”

傳令兵說完也不再管特別機槍連的弟兄，捂著腦袋快速衝下城牆！

“啊！”

王鎮揮舞著兩隻拳頭，幾乎要如大猩猩一般捶胸頓足。

鬼子的飛機越來越近，弟兄們都在看著連長，王鎮哀嚎著道：

“帶上機槍，隱蔽！

他奶奶的。”

王鎮並非不知道轟炸機比戰鬥機飛得高，主要還是想賭一把，畢竟特別機槍連的火力強大，運氣好便能敲下一兩架飛機。

可是莫凡下了死命令，他不敢不遵從！

機槍連的弟兄們剛剛帶著裝備躲入城門洞，頭頂便傳來炮彈破空的聲音。

日軍轟炸機開啟投彈艙門，炮彈如雨點般落下。

王鎮又低聲罵了幾句，這才開始彎下腰，捂起耳朵。

緊接著。

“轟轟轟…………”

冰雹一般的炮彈落入了松江縣城，煙塵和火光頓時將整個縣城籠罩。

古老的松江城牆也顫抖了起來，發出一聲聲低吟。

莫凡和吳靜山早就想到谷壽夫會瘋狂的報復，因此讓各部隊提前做好了隱蔽和撤退的準備。

航空炸彈落入縣城裡，摧毀了數以千計的房屋，碎石瓦礫將街道都堵塞了。

防空洞內。

中央通訊社記者安樺語以彈藥箱為支撐，開始書寫戰地通訊稿。

搭檔郝斯平手上捧著一盞煤油燈，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

若有灰塵落到安樺語的稿紙上，他還會立刻鼓起腮幫子去吹。

安樺語偶爾會投來一個感激的笑容，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專心致志的書寫。

很難想象，一個20歲的女生能夠在如此沉悶壓抑又危險的氛圍裡奮筆疾書。

認真專注的側臉令人迷醉。

郝斯平雖然與安樺語經歷了同樣的事情，但他卻無法如此淡定從容，防空洞因為爆炸而顫抖，郝斯平的身體也會隨著哆嗦。

兩人的軍服和臉上都沾滿了硝煙與灰塵，不像剛進入松江時那般乾淨整潔，從外表看去，已經與一個普通士兵沒有太大區別了。

進入如此危險的戰場採訪，安樺語所為非名非利，而是本著一顆真誠勇敢的心，想要全國民眾都知道國軍將士在浴血保家保國，要讓軍人的犧牲為全國民眾所熟知、所銘記！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安樺語的一篇戰地通訊稿書寫完畢，她對著稿紙吹了吹，然後抬頭看著防空洞的頂部，嘴裡喃喃說道：

“爆炸停了……”

不等郝斯平反應過來，她將寫好的通訊稿揣入口袋，彎著腰快速衝出防空洞。

“樺語，你去哪裡？危險啊！”

城裡煙塵滾滾，一些房屋還在噼裡啪啦的燃燒著，街道面目全非。

安樺語挎著照相機，腳步匆匆地從燃燒的房屋中間穿過，氣喘吁吁地爬上松江城牆。

郝斯平一路追隨，不停的呼喊，等他也喘息著爬上城牆的時候，只看到安樺語站在雉堞後面，一動不動的看著城外，幾縷青絲在熱浪中飄蕩著。

“樺語，這裡太危險了，咱們……”

話剛說到一半，郝斯平便再也說不下去了，目瞪口呆，一團熊熊烈火在他的眼球上燃燒著，幾乎無邊無際。

在轟炸機對松江縣城進行狂轟濫炸的時候，日本第六師團的炮兵將手上的所有的硫磺彈都打向了東西門外大街。

城外的房屋絕大多數都是木質的，硫磺彈爆炸之後將所有的房子都點燃，烈火熊熊。

“咳咳咳…………”

空氣裡的味道非常刺鼻，聞多了甚至有些頭暈眼花。

撲面的熱浪讓人感覺全身滾燙，汗水涔涔而下。

“操他祖宗十八代，這是硫磺彈，弟兄們快把防毒面具戴起來。”

安樺語捂著口鼻咳嗽了幾聲，扭頭便看到一個麻子臉的上尉。

上尉罵罵咧咧的聲音將她從目瞪口呆中拉回來，安樺語忍著身體的難受，舉起照相機不斷的對著城外拍攝。

“小鬼子馬上就要進攻了，你們兩個別杵在這裡，趕緊滾下去。”

麻子上尉將他自己的防毒面罩戴到了安樺語的頭上，不等後者感謝，他便不耐煩地讓兩人趕快下城牆。

郝斯平捂著腰不停的咳嗽，眼淚和鼻涕都流出來了，但沒有人心疼他，給他一個防毒面具。

在麻子上尉的催促下，安樺語不情不願的離開城牆。

“連長，西門外大街也著火啦！”

朱相貴舉著手說道，能夠看到那個方向騰起大股的濃煙，火勢比城裡要大得多。

王鎮在自己的麻子臉上撓了兩下，道：

“狗日的小鬼子也就這點能耐了！

指揮部已經提前下了命令，城外弟兄早有防備，傷亡應該不大。

你馬上去找旅長，就說特別機槍連請戰！

若是有機會把小鬼子放到城牆根下，咱們這20多挺機槍，小鬼子來多少死多少！”

房屋燃起大火之後，日軍第二十三聯隊和第四十五聯隊趁機攻擊，他們先奪佔了松江火車站，然後在戰車中隊的配合之下，開始攻擊東西門外大街。

日軍硫磺彈數量有限，沒辦法點燃城牆外的每一片區域，接到巷戰命令的模範旅和東北軍弟兄已經撤離了房屋，在熊熊烈火之後，在滾滾濃煙之下，靜靜的等著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