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山夢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二百一十八章 惑敵,鐵血殘明,柯山夢,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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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牆頭豎起了密集的懸簾,螞蟻一般的人群在搬運著物資,許多垛口都擺上了小鐵銃。城外的紫來橋上擺滿了拒馬和石塊,只留下彎曲的通道,僅容一人透過。紫來橋外官道旁的樹上掛著幾顆人頭,兩名快手和五名士兵在附近值守。
許多民夫在紫來街上忙碌,將那些廢墟中的磚木泥塊弄得到處都是,儘量讓近城的地方難以通行,流寇若是還想像年初那麼偷襲城門,已不太可能。
目前仍開放的只剩下南燻門和朝陽門,門洞外同樣擺滿石塊和拒馬,絡繹不絕的難民從四面八方趕來,在城外等候進城,城門處的壯班依次檢驗口音,問明原住處後,還要詢問附近的地名核實。
這是桐城第三次備寇,龐雨已經不太擔心城防,城內動員社兵駕輕就熟,鄉村的疏散也比第一次容易得多,因為大家再麻木,也都知道年初的慘狀了。
但最好的情況仍是將流寇阻攔在境外,並非是龐雨自大到能戰勝十萬流寇,只是希望把安慶變成一個更差的選擇。
“那兩個諜探路經練潭、掛車河到桐城,在南燻門外逗留片刻,因城門戒嚴查驗口音,他們沒有進城便往北去,在紫來橋看到了那幾個人頭。之後他們到了北峽關關城,王把總按將軍的吩咐,調集了所有駐桐城的守備營兵馬,包括水營兵,還有當地的百姓男子,當時全都安排上了關牆和街道,那探子都看到了。最後見到他們的蹤跡,是在舒城城外,他們沒有往六安州去,確實去了廬州府。”
聽楊爾銘說完,龐雨恭敬的道,“全靠大人調派得宜,此次惑敵方能完成。”
楊爾銘擺擺手,“若非龐將軍給桐城兩班資助,恐怕難以拿到桐城的諜探,何談惑敵,再說那雄壯兵馬也是假不出來的,歸根結底還是將軍兵法高明。”
龐雨客氣了兩句,見城樓上其他人隔得遠,低聲對楊爾銘道,“希望這個安排有用。從諜探回去的線路猜測,流寇很可能從舒城過來,因為東北方向的廬江已經殘破,他們搶不到足夠的物資,最好他們看到北峽關戒備之後,就不要往桐城來了。”
楊爾銘也贊同,如果要進攻安慶,線路上仍能獲得補給的,就是六安、舒城、桐城三個城池,在嚴寒的天氣中,他們從廬江繞路的可能不大,北峽關是必經之地。
流寇與正規軍不同,他們主要是要獲得物資,並無其他戰略目的,所以安慶這個戰略重鎮對流寇沒有什麼附加效益,只要給他們北峽關固若金湯的印象,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減少風險。
但他仍眉頭緊鎖,作為少年知縣算是人生贏家,但運氣也確實不好,上任一年已經遇到三次流寇,而此前百年桐城也沒有這麼多,感覺知縣的主要任務就是備寇,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
他沉默了一會後問道,“敢問龐將軍,此次道臺大人準備在桐城佈下多少人馬?”
龐雨知道楊爾銘的擔心,這種反諜行動成功機率不高,難以斷定流寇會不會來。如果流寇只是暫時不來,戒備要持續更久,桐城的經濟可能又承受不了。
“潘可大留守府城,若確認流寇進入南直隸,史道臺會親率吳淞兵馬駐守桐城。”
楊爾銘輕輕嘆口氣,他更希望潘可大過來,畢竟只有五六百兵馬,好歹裡面還有幾十號家丁,許自強所部人數眾多,但戰力地下,連家丁也不甚強悍。甚至他們都不來也行,只要守備營在,肯定能守住城池。
“聽聞吳淞兵不肯開拔,又何苦調他們來桐城。”
“只是要開拔銀,道臺大人過江去處置了。楊大人也無需煩惱,在下已經建言道臺大人,此次只調吳淞營中精銳過江,大概不足五百人。”
楊爾銘稍稍放心,史可法此次的安排也是對的,吳淞兵是客兵,面對流寇可能鬧出事來,史可法把他們留在身邊相對好管理。營中所謂精銳,就是強壯些計程車兵,家丁每月也就是九錢銀子,而且訓練不足,不能指望太多,但好歹可以作戰。
“不瞞龐將軍說,縣衙並無多少錢糧可用,今歲潛山、宿松、望江都免了兩逋賦,桐城因縣城未破而不予減免,然則桐城四鄉殘破,官道沿途田土荒蕪,縣衙度支甚為艱難。”
龐雨倒不認為楊爾銘是要拿回預收銀,因為現在百順堂的利潤是作為利息給桐城了,也是縣衙一筆收入,他只是發發牢騷,舒緩心情罷了。
當下對楊爾銘勸道,“大人無需過慮,咱們都見過流寇了,就是為了搶東西,此次比年初早得了情報,若果真往桐城來,屆時讓百姓往山上江邊跑,流寇過境再回來便是。”
“可房子跑不掉,流寇只要燒了房屋,這些百姓又只能乞討度日,自年初被寇,城中乞丐成群。轉眼又是年關了,你看這城門外邊,賣兒賣女的比往年多了數倍,價銀不足三兩便可買一童僕,百姓本應在家團聚之時,如今卻是這般。”楊爾銘眼睛有點紅紅的,“本官見之惻然,忝為一方牧守,心中實在有愧。”
“大人……”
楊爾銘抹了抹眼睛,“好在有龐將軍在,百姓多了個依仗,請將軍一定不要撤回府城,桐城百姓就指望著守備營了。”
龐雨一時說不出話,他並未跟楊爾銘說救援江南的事情,現在楊爾銘還以為守備營這次會一直駐紮在此。
楊爾銘看到後面站的幾個軍官,對龐雨拱手道,“不打擾將軍運籌。”
目送楊爾銘的背影在城梯上消失,龐雨把雜念趕走,開啟自己的簡易地圖放在城垛上,對幾個把總招手,示意他們圍攏過來。
“目前我們的準備,都基於流寇從廬州而來,但河南的訊息不明,流寇也可能是廣佈探子,若流寇果真出現在廬州,他們的選擇包括西往湖廣、北向河南、東向徐州。往南有正南和東南,東南是揚州方向,正南就是安慶,這兩個方向都與我守備營有關。我部鎮守桐城,首要堵截流寇進犯,若流寇選擇其他方向,自然與我安慶守備營無關,若是正南和東南,根據流寇不同規模,我們有不同的計劃。”
幾個把總都有點緊張,此次流寇雲集,其中還有殺死曹文昭和艾萬年的流賊精銳,曹艾兩人各是一千多人,守備營也是一千多人,大夥並不覺得自己比曹文詔要強。
“第一個是流寇往安慶來,本官此次不會只守桐城,但主力會駐紮於此,北峽關和廬江兩個方向,北峽關有險可守,先部署第二司一個局,廬江那邊的渡口橋樑,部署第一司兩個局,絕不能如上次一般,讓流寇長驅直入。”龐雨看向郭奉友,“親兵隊的塘馬與縣衙馬快協同,負責軍令傳送,從桐城到邊界,每隔十里設一個馬站,把以前廢棄的鋪社都用起來,務必確保情報和軍令通暢。”
郭奉友低聲道,“有些鋪社已經被吏目和當地士紳佔了。”
“全都趕走,跟他們說明我們不會久住,流寇退了就還給他們。若還是不聽,就把人趕出去。在楊學詩回來之前,騎兵局也歸你暫管,保持對舒城和廬江的偵查,若發現流寇蹤跡,先派騎兵阻攔其前哨,步兵隨後增援相應方向。”
幾個把總一.asxs.頭,桐城河流眾多,在津渡橋樑設定人馬,可以有效減緩敵軍速度,若是小規模的流寇,完全可以擋在境外。
“第二種情況,流寇從廬州府前往揚州方向,江浦、六安屬於應天巡撫轄下,有可能被他們攻擊,確定流寇進軍方向後,我們將水運救援。”
王增祿看著地圖道,“萬一流寇虛晃一槍,比如去了含山、和州,又往無為州折回。屆時我軍船行下游,只能等有碼頭才能登岸,反而成了在後面追趕,恐怕會在野地被流寇大軍圍攻。”
龐雨摸著下巴看了片刻道,“所以對流寇的情報一定要掌握,只要他們從廬州出發,我部騎兵就要尾隨,並哨探無為州、巢縣兩處。以我的估計,他們會分兵而行,不然一條道路走不了他們那十多萬人,沿途搶的東西也不夠吃,屆時的情報會雜亂而矛盾,騎兵一定要吧哨探作為第一要務。”
一直沒說話的莊朝正突然道,“流寇斷了道路,他們佇列或許甚長,哨騎只能看到隊尾,未必能知道他們往哪裡去了,能否在巢縣、和州、含山、全椒等地安排些坐探,若是流寇迫近,他們可過江後往上游走,到安慶對岸後再返回江北,路途都行進在江南,如此能知道流寇進攻的方向。”
“是個好主意,本官會安排人。” 龐雨看看莊朝正,過江再從江南走陸路,速度快的話大概一天能到安慶對岸,情報送到龐雨手上至少要兩天,慢的話三四天,大概就是流寇圍攻一座城池的時間。這個方法效率不算太高,但也是一個核實情報的方法,思索片刻後道,“本官讓漕幫在當塗和南京預備糧草,讓他們去時留人在江北便可。”
此時一名親兵從城梯口過來,低聲對龐雨道,“大人,桐城派去河南的幾個馬快回來,說流寇往開封去了,盧大人在領兵追擊。”
龐雨看了一眼地圖,“這訊息可確實。”
“那幾名馬快從固始過去,在信陽一帶查探,有從賊中逃回的百姓,說流寇大王說的開啟封去了,馬快跟了一段,看到流寇留下的營地,確實往北去的。”
幾個把總都低聲議論起來,大家都有些疑惑,同時都鬆了一口氣,只有姚動山低罵了一聲,似乎對流寇不來很失望。龐雨也有些失望,目前一切準備都圍繞流寇十五號到廬州,眼下這麼一走,反而又失了主動。看楊爾銘的樣子就知道,如果戒備持續太久,地方上很快就支撐不住。
郭奉友對龐雨恭敬的道,“一定是大人虛兵惑敵成功了,流寇是嚇走的。”
“這時間不對,探子是往廬州匯合大隊,賊首目前還未收到安慶的訊息,所以跟惑敵無關。”龐雨摸著下巴疑惑的道,“讓探子在廬州等,卻又往開封,各位好漢到底要往哪裡去,難道你們也在惑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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