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山夢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百九十七章 固陣,鐵血殘明,柯山夢,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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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蹄聲轟鳴中,上百名騎兵順著斜坡飛馳而下,行動中的守備營隊形頓時大亂,有人繼續在前進,有人停下原地防禦,更多的人不知所措,包括很多隊長旗隊長在內。莊朝正在佇列中大聲叫罵,對著士兵連踢帶打,龐雨卻聽不清他在叫些什麼。

“郭奉友,帶親兵督陣,潰逃者立斬。”

郭奉友應了一聲,帶著親衛隊往前跑去。龐雨頭腦中也有點發懵,那些斜坡上衝下來的騎兵速度遠超步兵,頗有雷霆萬鈞的氣勢,此時面對騎兵,任何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騎兵此時已經到達平地,隊形直衝著守備營而來,佇列中一片驚慌的叫喊。

第一局已經形成陣型,姚動山大聲叫罵,士兵紛紛將長矛斜舉,許多人無意義的嚎叫,釋放心中的恐懼,但整個隊形完整。第三局在運動中遭遇衝擊,隊形正在混亂之中。騎兵從左前方衝來,斜嚮往守備營的右側衝擊而去,

“衝陣了?”龐雨緊張的看著那些騎兵,他的來自影視劇的印象中,騎兵只要一撞進來,步兵就崩潰了。

在龐雨驚恐的注視下,洶湧的騎兵衝到了二十步外,第三局佇列擁擠在一起,很多長矛沒有舉起,已經有兩三名士兵經受不住恐懼,剛逃出佇列就被鎮撫隊砍翻在地上。

就在龐雨以為騎兵要一頭撞上來的時候,馬兵鋒頭在佇列前一個轉彎,速度減緩的同時,一波箭雨向著第三局佇列射去,接著後續的馬兵跟著轉彎,接連不斷的箭支橫空而來。

前排未著甲計程車兵割草般倒下,叫喊聲混雜在一起,後面正在列隊的第五第六局都受到影響,人群擁擠在一起,隨時可能崩潰。

騎兵沒有衝陣,龐雨還不及慶幸,便發覺仍有大敗的可能,只覺口乾舌燥,沒想到在淺丘陵的騎兵也這麼難對付,如果前陣崩潰,後面的新兵更是無用,大傢伙只能一股腦往南跑,但肯定是跑不過騎兵的。本想在舒城再得點好處,沒想到迎頭就挨一頓騎兵的痛打,弄不好還要全軍覆沒。

邊上的龐丁站在馬下,不停拉龐雨的褲腳,不知是想表達什麼。

一片嘈雜中,那百名騎兵的隊尾已經衝過了陣前,右側的河流阻擋了他們的路線,騎兵不但要減速,還必須往北繞圈才能回來。

似乎流寇也組織得並不好,北面來的騎兵被轉彎的馬兵擋住了去路,他們在官道五十步外也混雜在一起,一時沒能調頭,對守備營的弓箭打擊停止了。

龐雨知道是難得的機會,回頭一看時,發現楊學詩和箭隊都還在後邊發呆。

當下把馬頭使勁一拉,“楊學詩站著幹嘛!帶箭隊上到第一排。”

楊學詩這才反應過來,帶著箭隊就往前跑,穿出佇列後在第三第四局之前列陣。

龐雨自己跳下馬來,跑到後排的第六局,抽出腰刀喝令那些混亂的矛兵到位,幾個百總各自在陣前喊叫,各局的旗隊長都出了佇列,拉拽著士兵到位。

在叫罵聲中,六百人的兩線陣終於勉強成形,鎮撫隊回到督戰位,那邊流寇的混亂也即將結束,馬兵調整好了方向,正準備發動第二次攻擊。

龐雨大步走到前排,弓手剛剛就位,箭隊仍受到混亂的影響,隊形凌亂,箭手慌張,楊學詩反覆下令才有反應。

龐雨走到隊前幾步轉身面對著佇列,讓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他的背後就是即將衝鋒的馬隊。

龐雨在馬隊面前其實沒有什麼作用,但士兵看到主將,莫名的安住了心神,佇列很快穩定了下來,

龐丁在箭隊後驚慌的左右張望,猶豫了片刻後,從旁邊一個刀盾那裡搶了一面藤牌,到龐雨身邊舉起。

龐雨揮揮手,“你到後面去。”

“可少爺…”

“我有甲,箭手連甲也沒有。”龐雨沉著的道,“你來舉盾,其他將領也要想來,我需要他們各司其職。”

龐丁咬咬牙退了下去,留下龐雨獨自站在陣前。

龐雨轉身面對著騎兵,他需要穩住軍隊,如果馬隊真的衝過來,他肯定是第一個完蛋的,但如果自己躲在後面,軍隊崩潰的話,他最終也未必能逃掉,還不如博一把。

對面的騎兵沒有留意到龐雨,那邊一聲喇叭,馬兵怪叫著從正北方衝來。密集的蹄聲轟鳴,龐雨心頭巨跳,連旁邊的楊學詩發令的聲音也沒聽到,成群騎兵的身影逐漸變大,馬上的流寇張弓搭箭,準備如法炮製。

身後一陣嘣嘣的連響,輕箭連珠般從龐雨的身側飛過,很多弓手緊張之下放弦失誤,箭支歪斜著栽往龐雨身前不遠的地面。

近五十名弓手仍有三十多支射向騎兵群,大多數擊中了馬匹,有些力量不足或角度過大,沒能產生殺傷,最終有十餘支射入馬匹的身體,前排幾匹馬吃痛嘶鳴,前蹄跪著撲跌在地,將騎手摔在馬頭之前。

氣勢洶洶的騎兵群為之一滯,後面的紛紛減速避讓,更有人匆匆用騎弓射擊,輕箭綿軟無力的朝著守備營飛來,大多落在箭隊之前。

楊學詩大聲發令,箭隊連續發射,箭矢接連不斷朝流寇馬兵巨大的目標飛去,不斷有流寇落馬,到底的馬匹在地上掙扎,其他馬兵紛紛打馬分散,進攻瞬間瓦解。

分散的馬兵跑動起來,箭隊弓手的命中率立刻下降,守備營的佇列是更大的目標,但馬兵的距離比開始更遠了,威力和命中率也大大下降。

龐雨立在箭隊之前一動不動,不斷有箭支從半空撲下,插在他面前的泥土中噗噗作響,有些無力的箭支失了方向,只是綿軟的跌下。

鐺一聲響,一支輕箭紮在肩上,龐雨左肩一抖,傳來一陣刺痛,那箭支沒有破開鎖環,掉落在了地上,龐雨雖有些緊張,但心中更有底了。

跟著又有一支箭落在頭盔上,同樣沒能破開圓溜溜的頭盔,龐雨只是微微低下頭,流寇的弓箭都是拋射而來,他的兜鋻帶著一截短帽簷,低頭能擋住部分線路,只要不命中面門就好。

前方的馬兵往來馳騁,斜朝著空中發射弓箭,雙方箭支在空中交錯,楊學詩仍在吼叫,身後的箭隊不時有人中箭,但龐雨感覺得到,陣形已經穩固,這些馬兵如果就按這個打法,是攻不破自己的軍隊了。

心神略微安定之後,龐雨開始仔細觀察那些馬兵,他們大多身穿紅衣,但因天氣炎熱,很多人都把衣服敞開著,看起來更像是馬賊。

陣前倒下了十多匹的馬,橫跑的馬匹是巨大的目標,儘管箭隊準頭不佳,但總有命中的時候,有些馬匹在地上掙扎,有些則已經重新站起,帶著弓箭在兩軍之間艱難的移動。

幾個中箭的馬兵跌落在地,在地上爬行,想回到自己的陣線。馬兵在對射中越來越處於下風,傷亡增加之後,那些馬兵逐漸遠離陣線。

那邊一聲喇叭響,馬兵紛紛脫離弓箭射程,在兩個頭目帶領下分成兩股,一股往西撤離,另一股則遠離守備營後停在北方。

龐雨舒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佇列,箭隊也停止了射擊,弓手都在原地喘氣,不少人身上插著箭,自己都還沒發覺。

“守穩陣形!不許撤退!”

龐雨從陣前走回,沿著陣線一路下令,命令雖然是對著百總說的,但所有人都聽到了。

士兵臉上的慌張減退,龐雨從陣前走過,看到那成排的長矛,心中更加安穩。方才要不是第一局列陣完畢,流寇可能就從側翼衝陣了。

龐丁提著那塊藤牌,又跟在龐雨身邊。

龐雨朝他道,“去通知五局六局刀盾前排集合,指派兩名隊長帶隊。”

龐丁去後,龐雨仍留在前排,對面的流寇馬兵收攏了受傷的幾個同伴,也停留在官道附近,既沒有離開也沒有靠近。而西側視線被那座小丘遮擋,那支馬兵不知所蹤,但龐雨感覺是等候在反斜面,他現在一點不敢大意,騎兵只需要片刻功夫就能從坡頂衝下。

後面兩局的刀盾從佇列間隔中穿出,龐雨讓那兩個帶隊的隊長沿陣線鋪開,四十名刀盾兵分配到了第一局和第三局,基本掩護了正面。

郭奉友此時也來到前排,先前親兵都派去了督戰,龐雨連傳令的人都沒有,此時總算又有了人手。

“讓號鼓和旗手來前排。”

龐雨又對郭奉友道,“通知所有百總,本官將向前推進,所有各局按旗號行事,讓薄鈺裝填炮彈,你親自去說。”

郭奉友去後,龐丁湊過來道,“少爺咱們撤吧,還往前幹啥。”

龐雨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不知是熱的還是嚇的,他指指前面馬兵低聲道,“人家就等著咱們後退,這陣一撤就亂了。”

“那咱們守著便是,左右只有一條路,他們繞不過去,過些時候他們就撤了。”

龐雨搖搖頭,回頭看看自己的佇列,“這些兵都嚇著了,就這麼後撤,他們以後見到流寇騎兵就怕。往前逼迫那些流寇後撤,哪怕走短點也不同。”

此時號鼓和旗手都來到前排,龐雨怕不穩妥,又親自前往各局,跟百總一一詳細吩咐,又等待百總向各旗總吩咐,一切妥當之後,中軍一聲變令炮。

中軍旗首先點了前排三個局和箭隊,待各局應旗後,鼓聲響起,全陣列向前推進,成排的長矛如牆而進,正前方的馬兵立刻開始後退。

隨即一聲金響,三個局齊齊停止,中軍旗點向第五局,第五局已經在陣後提前調整隊形,立刻向左翼移動,填補了第一局前進後的空隙,陣列方向傾斜,面向著那個小坡。

隊形只推進了一小段,將正面擴大了一點,就這一點陣形的變化,龐雨足足安排了一刻鐘。過程中隊形沒有混亂,也沒有給敵人空隙。

隨著第二次鳴金,陣列再次停止,全陣嚴整,龐雨終於感覺自己帶領的是一支軍隊,這才是軍隊應該有的樣子。

對面的馬兵遲疑著,似乎對這支官兵有了些畏懼。龐雨其實也有些畏懼,他最想的是把側翼推進到那個小丘頂上,這樣能觀察那支消失的騎兵,他最怕那支騎兵從坡頂衝出,但繼續推進的話,陣線就要更加延伸,五個局成一線平鋪,他又感覺不太穩固。

後面一陣軲轆響,薄鈺已經組裝好他那門炮,由五六個人推著到了佇列後,在第三局和第四局的結合部。這個縫隙前面是一排箭隊,站得十分密集,擋住了流寇的視線。

龐雨下了馬,來到炮車邊對薄鈺道,“薄先生這次瞄準些,先看看流寇的位置,箭隊讓開後馬上開炮。”

薄鈺戰戰兢兢來到前排,看到百步外紅衣的流寇,不由吞了一口唾液。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戰鬥,雖然在後面也嚇得夠嗆,作為一個生活在蘇州的文人,這些流寇只存在於傳說中,制炮幫官軍打是可以的,何曾想過自己也會直面。

薄鈺舉起度板和炮規測量,口中一直唸唸有詞,龐雨也不知道他怎麼算的,但似乎太過緊張,對這種文人不適合施加太大壓力,笑笑勉勵道,“先生在陣中,性命是無虞的,這一炮要是中了,以後回到蘇州大可跟街坊吹一下。”

薄鈺擠出點難看的笑容,等了片刻後舔舔嘴唇道,“在下瞄低點,瞄低了彈起來也能打到。”

龐雨點點頭,回到自己的中軍旗下,那邊薄鈺帶著幾個人調整了一下方向,炮口基本是水平的,流寇馬兵就在百步外,其實根本不用測距來確定角度。

等到他忙活好之後,又點起一根火把,放到炮門的附近,然後看了一眼旁邊的楊學詩。

楊學詩一聲喝令,前面的一排弓手朝著兩旁閃開,露出了那門銅炮黑黝黝的炮口。

薄鈺將火把按在炮門上,引藥瞬間燃盡,火焰從引火孔中延伸到炮膛之內,填充的射藥猛烈反應,炮膛中充滿高溫的火焰,高速膨脹的氣體將五斤的鐵彈猛烈的推出炮膛。

轟一聲巨響,鐵彈伴著火焰和白煙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黑色的低平彈道,撲向官道上聚集的流寇馬兵。

當下的馬兵橫著馬身,他剛剛看到火炮,還沒來得及叫喊,炮彈已經到了眼前。

五斤的鐵彈幾乎是平飛而來,從馬身中段切入,嘭一聲悶響,中彈處的肋骨片片碎裂,馬身瞬間斷為兩截,兩截馬身旋轉著,各自帶著幾段腸子在空中扭動,馬腹中的內臟四處迸飛,那名流寇騎手和馬鞍一同被拋上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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