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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麼詭吊,皇上想什麼,自有人就遞什麼,未幾,東廠校尉發現尹龍與鄒襲互通,交往甚密,當尹旻得知訊息後,連忙進入皇宮稱罪,朱見深一副高深莫測狀說道:“你看,朕想的沒錯吧,你是假公濟私,欺瞞君主得處理。”隨即被奪太子太傅,改授太子少保。

尹旻被降級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要說事情到了這一步算是圓滿了,遠遠不夠,萬安怎麼能罷手,先讓你栽一跟頭,接著痛打落水狗。

隨即東廠又發現尹龍勾結官吏收賄事,萬安、彭華遂聯絡數人彈劾尹龍及尹旻父子,朱見深本身就不喜摻和這些朝臣的恩怨中去,可頂不住周圍的人,一說再說,什麼民怨沸騰啊,收受賄賂啊,假公濟私啊,賣官求爵啊,朝中大臣們敢怒不敢言啊,上次陛下提拔彭華時,就他堅決反對,要在朝中眾臣聽命已他們父子倆,獨霸朝綱,還有阻止皇上興土木建道觀,這一下就說到了朱見深的痛楚,但凡是跟自己過不去的就不是好人,作為黃帝,從小起受的苦太多,難道還不能有點愛好嗎?朕不管你們做什麼,朕做什麼也不要你們管教,原本是君臣之間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起和和樂樂不香嗎?非要把事情弄成不可收拾,你們這些做臣子的就不能考慮考慮朕的感受嗎,非要跟朕過不起... ...。

就下尹龍於錦衣衛獄,令尹旻致仕,通判王範、經歷張璲等謫。御史呂璋聽命於萬安,趁熱打鐵覆上奏彈劾侍郎侶鍾、秦紘,大理寺丞劉(王獻),寺副蘇泰,大僕寺卿張海,順天府丞黃傑,洗馬羅景,給事中馬龍,御史劉璧、於璧、高輔、張鼐,編修王敕,員外郎楊棨、袁弼,這些人皆為山東人升官,是為尹旻之同黨,就這樣萬安掃清了對手,後來或降或調。同年七月,工部右侍郎談論,大學寺少卿劉淳亦因與尹龍、尹旻有結而被罷謫。朝堂震動,迫於萬安、李孜省之流做聲不得,至此尹龍之獄開明代黨爭之先,其弊流習甚遠。

尹龍之獄雖然沒有血腥氣,卻對明朝的黨爭開了一扇大門,光是地域之爭已經不可靠了,今後如想在朝堂站穩腳跟,得結更大的黨,那麼就要來一個整合,目前江西籍的官員形成了一派,要對付這個江西籍派,大家就要團結起來,不分地域南北,皆是一黨。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一起合力才能保住烏紗。就像是林俊彈劾奸佞,差點小命不保,如今要一起上言。

朝中一場更大的亂局將要出現了,成化二十一年(1485)正月初三日,朱見深因天象有變而詔敕群臣上言時政得失。

為了這一日,群臣已經準備了多日,自有不怕死的吏科給事中李俊率同官上疏說:今日弊政,最大且急者為皇上之近幸干政,大臣不稱職,爵賞太濫,工役過煩,進獻太多,忠臣未復。天變之來,都由於此。內侍的設立,國初曾有定製,而今一監數十人,其頒佈藩郡,總領邊疆,薦引邪佞,投獻奇巧,如梁芳、韋興、陳喜之輩,不可列舉。乞無令幹紀,奉使於外者召回,用事於內者省汰。今之大臣不結內臣則不得進,不依內臣則不得安,此以財換官,彼以官鬻財。乞罷黜此等不稱職之大臣。爵賞應加於有功德之人,而現在一年傳奉官至千人,數年已數千人;數千人之俸祿,一年以數十萬計,皆為國家之租稅,黎民之脂膏,不用以養賢才,而用以飽奸佞,實在可惜。如李孜省、鄧常恩之輩。乞盡罷傳奉官,以使爵賞不濫。京師建佛寺之役無寧工之日,京營將士不遺餘力。如國師繼曉,假妖以濟私,耗費尤甚,中外切齒。乞皇上內惜資財,外惜民力,不急之役皆停罷。假借進奉以牟利者用一書一器竟獲利十倍,乞留府庫之財為軍國之備。陝西、河南、山西大旱,赤地千里,屍骨遍野,邊軍將士以無軍餉可發,逼得延綏巡撫章子俊,冒著被彈劾風險,帶領萬計饑民,前出烏梁素海墾糧,為饑民紓困,乞皇上體天心之仁愛,憫百姓之困苦,加以賑撫。如此則天意可回,嗚呼!

吏科給事中李俊這一番上奏可謂是切中當前朝中亂局,可謂是字字血淚,句句驚語,朱見深慌了,原本的一肚子怒氣變成了恐慌,為何?看看吧,連當朝的戍邊重臣、平安伯不得不冒著丟官卸職的風險,為了幾萬饑民去往蠻荒之地墾荒種糧了,這不就是說,朕已經到了天怒人怨,連上天也不容了嗎?那是啥,當朝從二品大臣,看著內憂外患,為了一口生機,為了上萬饑民不至餓死,甘願冒著自己殺頭的風險,已經逼的去往蠻荒之地墾糧,這,這,這,朱見深本來就口吃,現在頓時語塞。

一時群臣激憤先後上言者,計有給事中盧瑀、秦升、童柷、御史汪奎,員外郎崔升、彭綱,主事張吉、蘇章、周軫、李旦,中書舍人丁璣,副都御史彭韶,南京兵部尚書王恕等,大都為李孜省、僧繼曉及傳奉之濫而發。

正所謂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無數個人加在一起,可謂天崩地裂,別看這些人官小職卑,當雪片一樣的彈劾奏疏堆滿了朱見深的案几時,加上天象有變而生恐懼之心了隨即乃降李孜省為上林丞,繼曉先為林俊所劾,自知難容,乞歸家養母,至是亦革國師之號,罷為民。

趁著朝中亂局軍器局也來湊熱鬧,軍匠金福郎上言說:正統間,本局軍民匠五千七百八十七人,只有太監一人、內使一人、工部侍郎一人提督,近來人匠逃亡者多,只有二千餘人,而監督內臣增至二十人,且私役優秀工匠,本局只好外聘匠人,增加開支。乃命量減冗官,以免造成軍器短缺。

還有不入流小官溫州訓導鄭璟上言:浙江溫州、台州、處州三府百姓所生女子,因怕日後婚嫁之費,往往溺死,殘忍不仁,傷生壞俗,乞令所司揭榜曉諭禁止。其時不僅上述三府,寧波、紹興、金華以及江西、福建、南直隸等處亦有此事之發生。此時的朱見深沒什麼脾氣了,像這樣的上奏,本該不用上報,各部就解決了,不是說了嗎?冗官太多,冗官太多,一聲哀嘆之下,下詔:人命至重,父子至親,今以婚嫁之累而至溺死。今後民間婚嫁裝奩要與家產相稱,不許奢侈。再有犯者發戍遠方。

隨後御史汪奎上奏,平安伯為國為民,獨身在烏梁素海墾邊,理應嘉許,看看,這些朝中官員就是實在,不說嘉獎,而是嘉許,嘉獎就是調撥一些銀兩及物資,可目前朝廷庫房空虛。嘉許就是說皇上給平安伯頒發一個獎狀什麼的,以資鼓勵。

朝堂上發生的這一切,章子俊不知道,幾年來每一次寫述職報告時,章子俊都交給了顧麟,顧麟在官場摸滾打爬幾十年,深諳官場中的一些道道,對巡撫大人聚兵前出,修改衛所制這樣大膽妄為舉動,得找一個很合理的說詞才行,還得從大義上採用春秋筆法寫,化不利為有利,著重報告在邊關的苦寒,生活的不易,不惜墨量,從去年開始,就把用墨量往饑民上招呼,最後把章子俊的全部“違法亂紀”“狗膽包天”有違祖制所做的事,全部洗白白。不光如此,進一步拉昇到了為國為民,自甘墾荒。

這樣的述職報告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在邊關任職的大臣都會或多或少加油添醋一番,可這一次朝臣們為了有更多的說服力,就把章子俊給當成了彈藥打了出去。

二月,吏部奏放免傳奉官五百六十餘人,朱見深詔留其中六十七人;兵部奏罷五百零三人,朱見深詔留三百九十四人,這就是買賣啊,我出十,你說不行,必需十,那麼八行不行,八太多了,那就六吧,成交... ...。 其餘罷斥。林俊、張黻得免謫,授南京散官。一時朝野稱快。

這一場風波文官們大勝了一把,朱見深以修省求言,對眾臣不好問罪,但內心忌恨,密令尹旻將上言的六十人姓名寫在屏風上,遇機則貶出京。後來自盧瑀以下相繼斥,而李孜省、鄧常恩等擅寵如故。

當千里之外,御史汪奎帶著內官趙牧從朝廷日夜兼程送來的聖旨,在茫茫烏梁素海一片野地裡找到平安伯時,讓這些久居京城的一行隨員,看了無不心生感慨,感動的落淚啊,身為延綏巡撫,貴為當朝伯爺,一身汙泥地從爛泥中爬了出來,臉上還笑嘻嘻地說道:“下官延綏巡撫章子俊恭迎聖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在一窪水池邊上脫去爛泥外衣,簡單地洗刷一番,又從包袱中,顫顫巍巍地拿出官服換上,這才大聲喊道:“下官在此接受聖恩”。意思是,可以開始宣讀聖旨了。

看似簡單的幾個動作,著實把御史汪奎看得呆若木雞,隨即不知怎麼地,眼眶發酸,眼淚糊了視線。這到不是矯情,原本是想著等見到巡撫大人後,好好地抱怨這一路而來的艱辛,還能討要點好處什麼的,可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讓人為之動容,這是野人生活的地方啊,貴為朝廷大員,為了民生真乃是“天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樣的官才是朝廷的脊樑,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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