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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章子俊一聲唉呀不好,自己不就是來巡按麼?身旁不就是有御史盯著麼?果然,只聽有人喊道:“敬一,快快下來,胡公子有事商量。”

這是三人組說好的,對外在稱呼上不喊官名,大家直呼表字或姓即可,也是為了行事方便。

顯然胡靖首先按奈不住,已經換上御史官服,帶著周、楊兩人開啟大門走了出去,章子俊跟陶魯一行只能隨後,有幾位膽大的住客米商也跟著章子俊、陶魯一行想看熱鬧跟了出來。

招輝橋上站著王家一行人,王小姐頭戴面紗,邊上是幾位叔伯,身前後一圈家丁護著,因為站得高,看得遠,就看到了一位朝廷官員順街而來,左右只是帶著二人,這一行三人遠處身後又有許多百姓商賈模樣的人跟著。

對面的姚家也發現了身著官服的胡靖一行,一人正在跟對陣著的姚家管事說著什麼,隨即雙方一個訊號,圍在中間打鬥的兩對人,各自散開。眾人全部拿眼盯著這位不速之客。

古人對官府還是很敬畏的,哪怕你是江湖人還是出家人,受宗法制影響極為深遠的古人,對於光宗耀祖總是極為痴迷,而光宗耀祖的一個代表,便是做官。只要做了官,那地位自然是要高人一等的,這一點在古代可謂體現的淋漓盡致。在古代那種泛血緣關係下,官員乃是“父母官”,這極為講究孝道的古代,可見其地位高低。而即使是官員中最低階的縣官,百姓們見了也是要尊稱一聲縣太爺、縣老爺。更何況來者正是身著青袍的大官,說不定就是縣太爺級別,而有人眼尖來者不像是縣太爺一級,甚至更高階別。

對於這些從著冠看身份,古人可謂是爐火純青了,因為要是沒這點眼力界,早就死的差不多了,除非是深山裡的娃子,足不出戶的鄉下農婦,何況現在這批打鬥中的“江湖人士”,全是見多識廣,跑過三關六碼頭的,連這點眼力界也沒有的話,那就別出來混了。

明朝按顏色大致區分:一品至四品,緋袍(紅色);五品至七品,青袍;八品九品,綠袍。除去顯目的色調外,還有胸前的補子,朝廷對官吏常服作了規定,凡文武官員,不論級別,都必須在袍服的胸前和後背綴一方補子,文官用飛禽,武官用走獸,以示區別。文官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雲雁,五品白鷳,六品鷺鷥,七品鸂鶒,八品黃鸝,九品鵪鶉;雜職練鵲;風憲官(即御史官)獬廌。

武官一品麒麟,二品獅子,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羆,六品獬豸,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馬。

顯然來者是文官,身著青袍,而補子卻是少見的獬豸。這個獬豸圖案很少人認得,一般老百姓對衙門中的官員認識最多的七品鸂鶒,八品黃鸝,九品鵪鶉,雜職練鵲。在這些補子上全是一隻鳥,只是姿態不同,可是來者卻是一隻麒麟狀的獬豸,因為用的紅色較多,很是顯目耀眼。

在官服補子上繡“獬豸”是取材於傳說。在古代傳說中,“獬豸”是龍子之一,是能分辨曲直的瑞獸,有說“似山牛,一角,古者決訟,令觸不直”(《說文解字》),有說“神羊,能別曲直”(《漢書·輿服志》)。但都認為“獬豸”是能“治獄”、“罪疑者”、“別曲直”的神獸。上古皋陶被虞舜任命為法官時,遇疑難案件無法分別是非曲直,即叫“獬豸”來幫助裁決(《論衡·顯應篇》),因為它“性忠,見人鬥則不觸直者,聞人論則咋不正者”(《異物志》),“性知有罪,有罪觸,無罪則不觸”。

古人相信“獬豸”能公平判罪斷案,從先秦到明清時代,“獬豸”的形象也就成了公平判斷的象徵,也一直被當作執法監察官員公平正直的象徵。而明代的言官也確實宣告顯赫,在政治舞臺上真正扮演了“獬豸”的角色,在諸多重大問題上,冒死上諫,秉直彈劾。表明了御史等官員作為執法監察官的性質,御史在古代也被稱為“豸吏”。

雙方正在打鬥,早就殺紅了眼,有幾位“江湖人士”中刀的倒在一邊,突然間冒出這樣一位大官出來,不管你在江湖上是什麼人,不管你在街坊中是什麼大戶都不想要招惹,因為此地最高階別的官府只是一隻海馬,所以說姚、王兩家雙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如果來者不是針對自己,就設法拉攏。

自有姚家帶頭管事首先迎了上去,對著胡靖三人行了跪拜之禮,這叫做上門不打笑臉人,用此等大禮,先討個好再說。果然怒氣衝衝的胡靖也不好難為了,說道:“各位請起,本官要問話。”

這一邊站在橋上的王家,卻是二話不說,隨著王小姐轉身回去了。王家的離開,這一場原本約好的打鬥也就隨即四散。章子俊跟陶魯兩人相視一眼,望著王家離去的方向陶魯說道:“看來王家還是識大體的,不說話、不解釋就是一種姿態。”

而胡靖正被姚家一幫人給圍住,聽取事態的起因,姚家指責王家用藥把姚家的幾口水井投毒,目前姚府中已有多人臥床不起,在外運糧的護糧的商隊中人,全部病到了,有幾人目前生死攸關,去跟王家討要說法,王家還不認賬。這才有了這次械鬥。

最後姚家的姚雍急急趕來,請胡靖移駕姚府下榻,這麼大的官怎麼能住在客棧呢,非要去姚府按排接風洗塵宴,對著姚府的熱情胡靖也是無奈了,既然自己身份突顯,也就沒必要藏著了,回頭望向章子俊跟陶魯一邊,此時章子俊附耳著陶魯道:“陶大人自隨姚大人去,本官還要在客棧隱藏身份… … ”意思是說,我們分成兩組,事情沒有弄清楚前要中立,如果我們一行先去了姚家,對王家是不是很不公平,這兩家全是上有大佬撐著,得罪不起啊,在這個饑荒之年,弄不好鬧出一場官場大地震出來,不管是哪一方,所牽涉到的官員眾多,風險太高,我到是沒什麼,可陶大人年事已高,萬一鬧出三長二短出來,晚節不保啊,身後事保不住啊。

陶魯當然很是明白,人老成精了,幾十年的官可不是白當的,早就想到了這一層,細聲回道:“敬一啊,老夫什麼地方也不去,就住在客棧裡面,姚家就讓胡大人去吧,這樣公平。”

章子俊一聽內心大罵,老狐狸啊,想萬事不沾,不惹麻煩,可想想胡靖暴露了身份,自己跟陶魯在暗處還是有用處的,也不計較了,就讓陶大人身邊的老管家去跟御史胡靖傳話。

一夜無話,第二天章子俊隻身前往王家一探究竟,公上纓不放心要跟去,被章子俊勸住了,這種牽連到官場上的事,越少人知曉越好,免的節外生枝,讓公上纓跟雅琴在客棧等候,就這樣章子俊獨自一人,身穿一身湖綠色書生服,手中一把摺扇,直奔招輝橋而去。

很快就來到了王府大院門外,因為很好認,周圍除了王府大院的高大磚瓦結構的大房外,餘下周邊全是小門小戶,柴門籬笆牆,這就是等級啊,只要一人朝中為官,等級就比普通百姓不一樣了,連大門也可設三級臺階,身份的體顯在每一個方方面面。而一般人家,哪怕再有錢,弄個三級臺階試試,妥妥地僭越之罪。

章子俊也不磨嘰,抬手就啪大門上的獸首環,一會就見門縫中傳出一聲道:“大清早的何人在此。”

章子俊也不答話,又啪了兩下,這才見大門開了一條縫,從門縫裡伸出一個腦袋出來,藉著門廊口傳進來的光亮,看到眼前一人,書生打扮,神情淡然,手中拿著一個名貼道:“京城章子俊前來拜會你家家主,這是學生名貼,快快通報。”

那人一看,原來是一位書生,也就放下了提防,伸手拿著名貼道:“知曉了,不過現時還早,家主還沒起床。”說完就把大門卟嗵給關上了。

這個門房有個性,也不容來人說明,就把人拒之門外了,要是官府的大門,守門的這樣對待是平常,可這是一般人家,不就是大門修的比常人大一些麼?隨即章子俊不是用手敲門獸環了,而是用腳直接踢了,咚咚咚三下。

再說那門房拿著名貼打算先放在門房,再等到午時把名帖給家主,嘴裡還嘟嚷著,這種名貼天天不知道要收多少,不是來打秋風的就是來認親的,只聽到身後傳來踢門聲。火氣就上來了,回身又開了條門縫伸頭對著門外大喊道:“小子,別不知好歹,跟你說了下午再來。”

章子俊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門房處,上前一腳就頂住了大門,就把門房的頭給夾住了,那門房一時吃痛,哇哇亂叫起來,章子俊用手拍了拍門房的臉道:“跟你說了,帶上學生的名貼,快去給你家家主,要是誤事看你家主怎麼處罰你。”說完腳一鬆,那夾緊的門才鬆開。此時聽到門內有人在呼喊,顯然是引起了另外傭人的主意,看那門房一邊用手摸著脖子,一邊往裡跑去。

而章子俊背轉著身,等待王家派人出來,因為名貼上寫的是都察院的名貼,也就是說此時門外來人正是都察院副都御史章子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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