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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爭鬥,到最後的結果就會演成雙方混鬥,先是雙方相勸,隨後用手段,姚家在市面上加大收糧,王家放出多少就收購多少,米價立馬騰貴,起先王家認為姚家收糧必定鉅虧,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南北直隸,先是大旱,後是水澇,京城米價連漲,最後連本地糧價居高不下,王家一想吃虧了,前期放出了那麼多的米,白白便宜了姚家。
這場天災後還牽涉到了鹽,邊衛糧草不敷使用,不想朝廷頒佈清理兩淮鹽法,遣太監王允中、僉都御史高明前往整治,戶部須將興利革弊之事逐一斟酌以聞。
目前姚家手中不光有糧,還擁有大量鹽引,而王家前期把大量鹽引變現換成糧食賣了出去,手中窮的只剩下銀子了,想不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朝廷頒佈十條鹽法,清理兩淮鹽商,
一、京城內外官員不許佔 中鹽引。
二、各缺糧草之處不許予開鹽課。可收取糧食換取新的鹽引。
三,遼東各倉開中鹽課中未納者限六個月完成。
四,兩淮鹽課利大,所以人多趨之,請存成化三年鹽課,待充邊備。
五,請照整理兩淮鹽例清理兩浙、山東、長蘆(河北滄州)鹽法。
六,令鹽課司官吏不得作弊受賄。
七,不許官豪之家佔據貧窮之戶之鹽課。
八,灶丁剪辦正課之餘鹽一律照例送官,不許走私。
九,淮浙鹽場有上中下項,以分撥起訟,令所司搭派,恐年久復有前弊,請鹽法官及巡鹽御史查禁。
十,河東歲額鹽課三十四萬四千引,可得銀十七萬餘兩,但其鹽為蒲解等州縣(山西永濟運城一帶)人及流民竊取,以致私鹽盛行,官鹽價賤,宜力行緝捕。朝廷命揭榜示眾,兩浙山東長蘆等地俟兩淮事畢再行清理。
就是說朝廷收緊鹽引來換取糧食緊缺,對於手中時日長久的鹽引過期作廢不認可了,原本手中緊握著緊缺貨源的姚家,陷入了資金週轉不靈的危機,需要把大量鹽引放出換取白銀,可朝廷把河東歲額鹽課三十四萬四千引放出,姚家手中的鹽引成了燙手山芋,私自不能放出,等於全成了白紙,損失巨大。
而王家手中也沒有了鹽引,將無法繼續糧食買賣,本來可以用手中的銀錢購買散戶之鹽課,現在新規一發,這樣的操作成了走私。
兩家遇到了相同的困境,姚家有糧,王家有銀,本是一拍即合,雙方可以互補渡過鹽引的難關,可是姚家等到了一個能賺大錢的時候,就是因饑荒而缺糧,只要把存糧賣出去,可以大賺一筆,可謂是想不發財都難了。
而王家有意補糧,畢竟王家的糧店無米可賣多日,眼望著姚家糧店抬高了價格,大發其財,要說不眼紅那是假的,想想這些糧食原本就是自家賣與姚家的,現在如果再花高價買回來,就是鉅虧啊。
不想王家主持生意的王小姐力排眾議,執意再次花高價收糧,不惜跟家族中的幾位叔伯翻臉,把全部存銀又買進了姚家存糧,顯然這一筆賣出又買進直接虧了三萬兩銀,直把姚家樂的數銀數到手抽筋,前面說道姚家當家的是姚雍,舉人出身,也是文采出眾,朝中反饋過來的資訊是,內閣彭時已經在京城大批放糧,糧食危機可解,姚雍一想正好可以把存糧賣給王家,能坑一把王家,對姚雍來說,那是最開心的事,一吐這些年來跟王家的惡氣,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卻沒有看到後續,隨著時日的過去,饑荒越演越烈,糧食也是水漲船高。
三十年風水輪流轉,何況只是一年不到就轉了,現在姚家窮的只剩下銀子了,而王家把大批糧食不光在鎮上賣,還運到了周邊缺糧地區,又利用新政用糧食換取鹽引,大大賺了一筆,饑荒前糧價是一兩銀子六石大米,北京保衛戰後,一兩能買五石米,當初王家賣給姚家的糧食是一兩換四石三鬥,隨後,姚家又用三石一斗賣出給王家,而現在的米價一石米一兩銀的高位。王家不僅把虧了的窟窿補上,還大大地賺了一筆,當初反對王小姐的幾位叔伯也是無話可說,直呼侄女大才也。
王家把糧食越是賣的歡,對姚家的打擊越大,人都有個脾氣,何況姚雍這幾天被姚家族內老人們數落的跟狗似的,抬不起頭來,這本是生意上的事,雙方也是你情我願的沒話說,可姚雍實在是氣不過,就想出了一個主意。
最後就是僱傭人手去噁心對方,圍堵門店,其結果慢慢成了水火,王家找來了一些江湖“遊俠”,姚家僱傭了地痞黑幫,一場圍繞著雙方的利益爭鬥弄成了一場街頭打鬥,這一邊在打鬥,雙方的“後臺”也沒閒著,戶部尚書張鳳透過關係,聯絡上了自己的門生,正好是僉都御史高明,上書道:“勳爵陳懋指使都督府人,販賣軍中糧食,鹽引利用山西富商王家徇私,抬高米價,私販官鹽,逃避商稅鉅萬,過去皆入州守府之私囊”。
此事牽連到了朝中大佬,還把一個順天府及兵備道也拉下了水。姚家想要利用此時扳倒陳懋是不可能的,也就是想噁心一下,其目的就是打擊王家的勢力。
江湖街頭鬥毆有個規矩,死傷不論,雙方也不會報官。
章子俊一行來到勝芳鎮已是三天了,走訪了全鎮三家醫鋪,主要是詢問一些防瘟疫的藥材是不是充足,比如一些甘草、生地黃、黃連、梔子、桔梗、黃芩、知母、赤芍、連翹、丹皮、金銀花等,這些藥材不貴,用於抗瘟疫必備。好在勝芳是一個交通樞紐,也是南來北往商貨的集散地,藥材豐富數量巨大,讓章子俊一行稍稍安定許多。
行至文昌閣時,天色已晚,決定在此地大清河酒樓品嚐本地河鮮,大清河酒樓也是勝芳此時最大的食坊,內有三層,在三層樓上飲酒能觀賞大運河和大清河流經勝芳城全貌,章子俊進得酒樓,跟酒保要了三樓包間。
都僉事陶魯喜酒,今日能在這樣一個地方吃上新鮮河魚,對陶魯來說也是人生一大幸事,樂呵呵地點菜,要了桂子白魚,銀耳魚湯,蝦子雪菜,一邊用手捋著白白的長鬚一邊問酒保菜品,說白了陶魯就是來打醬油的,隨遇而安,因年歲大,不忘臨時享受,而章子俊是來搗糨糊的,碰到什麼事就解決一下,做個和事佬,打個馬虎眼,只有御史胡靖才是主角,周吏員跟楊吏員只聽從胡靖的吩咐,加上章子俊品階最高,御史胡靖這幾天相處下來,發現這位伯爺沒什麼架子,還很隨意,到是陶魯很嚴厲,要不是章子俊有官品壓著,這一行實屬無趣的很。胡靖正是年輕氣盛之時,前年考取二甲,眼裡還容不得沙子,胸中全是為朝廷盡忠辦事,為皇上分憂的豪情,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雄心壯志,所以這一次的出巡對胡靖來說也是一種考驗,弄好了前途無憂,因為身後的二位大佬會給自己撐腰,到是越來越泰然自若了。
今日出來暗訪,章子俊隨身只帶著公上纓做為護衛,陶魯帶著老管家,而胡靖一身書生打扮,帶著書童,所以在吃飯時分成了二桌,因為公上纓是女子,又是章子俊的隨從,就在主桌章子俊下手邊上用飯了,餘下各人的隨從另開一桌吃喝。這一點古人很看重,講究等級觀念,原本按照陶魯的意思,各人的隨從都要在邊上站著伺候的,可章子俊吩咐不必多禮,大家隨意就好,得到了胡靖的應和,這樣一來陶魯也不好反對,就算是預設了。
酒菜剛上來,還沒吃幾口,就聽到樓下有人在大聲吆呼,隨後就是一陣吵鬧聲越來越大,最後只聽到了打鬥聲。公上纓已經隨手拔出了纏在腰上的那把軟劍,這把軟劍章子俊看到過,是已經死了的“一點紅”的劍所留下來的,現在已成為公上纓的隨身兵器,而周吏員跟楊吏員不知什麼時候手中也拿著兵器,周吏員是一把短刀,楊吏員是一個鐵製三節棍,難怪能放在背袱中也不顯眼,此時章子俊才明白,什麼吏員,分明是御史胡靖的護衛,此二人對外是辦事的吏員,聽從御史胡靖,真實身份是錦衣衛,對外負責監督此次巡視的安全及傳令,對內也監督章子俊、陶魯、胡靖的一舉一動,想到這裡,章子俊全明白了,這就對了,這樣的操作很符合當今皇上的作風。
朱見深從小沒有安全感,做了皇帝后不管辦什麼事,都要委派內官,而這一次因為沒有內官可派,才派出錦衣衛出來,說白了就是監視百官,想必這一次其它的幾路巡按全派了人監視。章子俊只能搖頭哀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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