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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娥走到半路上就聽見街上有人議論。

“姚家縣主的一隻眼睛瞎了,說是被猴子給傷了。

耍猴兒的那幫人都被拉去刑場,一個活口都不留。”

“這畜生可連累了許多人,縣主也真是的,為什麼要看耍猴兒呢?!”

“有錢人可不都閒的麼!似你我這般每天忙得腳不著地,還有閒情去看耍猴兒?”

“那是,猴兒怕是比咱們都輕快些。”

“話說回來,咱們累歸累,可好歹腦袋還在脖子上長著呢!這一回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腦袋搬家嘍!”

金玉娥在車裡頭聽得心驚肉跳,那些人說姚家縣主被猴子抓瞎了眼睛,雜耍班子的人都被砍了頭。

如此說來,事情並沒有像預想中那麼順利地進行。

薛姮照死沒死無從得知,就算她死了,人們也多半不會提及,不過是個小宮女罷了,誰會去關心呢?

可要緊的是姚萬儀也被猴子抓傷了,如此一來,所有牽連的人都會被殃及。

雜耍班子的人都沒了命,自己還能落著好兒嗎?

“出城去!”金玉娥忽然撲向車前,對趕車的人大聲喊道:“趕緊掉頭!出城去!”

趕車的人不知所謂,但還是聽話地把馬車掉過頭往城外去了。

金玉娥還算是個機靈的,她知道自己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趕緊想辦法逃之夭夭。

而此時張家人都已經被看了起來。

姚萬儀在宮裡養了幾天傷後就回家去了,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跟他爹孃央告,要治張家的罪。

她只說金玉娥把那有問題的雜耍班子引薦給了她,包藏禍心,害了自己。

姚家夫婦只顧著心疼女兒,聽她這麼說便一刻也不耽誤。

立刻叫了人到張家去,把張家上下人等都給拘起來。

張昌隆在兵營裡也被帶了起來,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罪魁禍首是金玉娥,而她那時偏偏不在張府,於是就派了一隊人到姚萬儀賞賜給她的地方去。

也是金玉娥命不該絕,先那些人一步離開了。

那些人又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金玉娥的蹤影,這才想起來關城門四處搜尋,可為時已晚。

她倒是溜了,卻苦了張家人。

張昌隆和他父親被蒐羅出一干罪證,有真有假,目的自然是要落個重罪。

張家人不敢辯駁,只一味求情。

最後還是斷了刺配三千里,女眷隨行。

可憐張昌隆的正室高氏已有四五個月的身孕,遭此禍事,驚懼之下小產滑胎,幾乎不曾一屍兩命。

張家人還算有些良心,叫張昌隆寫了休書給高氏,從此一別兩寬。

高家人將女兒接回,到也免得再受張家的連累。

姚家人當然不可能輕易放過金玉娥,但是幾番追捕之下,只是找到了那天和她一起出來的三個下人。

車伕說金玉娥坐著馬車出了城後,到了個一處尼姑庵便下了車。

隨後他等到太陽都落山了,也不見金玉娥和另外兩個人出來,於是上去敲門。

庵裡的尼姑說那位女施主早就從後門走了。

而跟著金玉娥的那個婆子和丫鬟也先後被她甩掉了。

金玉娥知道,等他們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之後,一定會出賣自己。

姚家的勢力太大了,而這幾個人對自己的忠心有限,最安全的還是自己一個人逃走。

她這一逃固然保全了性命,卻更坐實了姚萬儀那兩個丫鬟安在她身上的罪名。

姚萬儀此時徹底相信一切都是金玉娥搞的鬼,直恨得牙根兒癢癢。

她的左眼皮上有老大一道疤,每天都要塗抹去疤的藥膏。

盧太醫給她安上了一隻狗眼,雖然看不能視物卻黑幽幽水汪汪,比她原本的眼睛好看了許多。

皇后也沒有多責怪二皇子,也沒有波及到宮中的其他人。

只是那天有很多人被嚇到了,太醫院光安神的方子就開出去上百副。

又是黃昏。

還是那個過道旁邊的小門裡。

薛姮照和玉孤明對面而立。

一棵黃木香越過了牆頭,細瘦的枝條垂下來,雖然開到了荼靡,香氣卻依舊濃烈。

薰風如醉,伴著花香,拂動著玉孤明的袍角和薛姮照的衣袂。

“福妃娘娘……有沒有……有沒有為難你?”玉孤明問。

薛姮照搖頭:“娘娘寬厚仁慈,還勸諫了皇后不要拿人眼給姚萬儀做義眼呢。”

“那人……那人經過這次事,怕是更加……更加不能善罷甘休了。”玉孤明面現愁容,他依舊擔憂。

“我幼時有術士給算命,言我的命格如洪水中行舟,處處風波險惡。便是沒有她也會有別人刁難我。”薛姮照很看得開,“不過見招拆招,隨緣處之罷了。”

“實則……皆是……皆是因我而起……我……”玉孤明卻更加自責。

“世子,”薛姮照打斷了他的話,“你為什麼總喜歡把責任往自己頭上攬?你這樣活著不累嗎?”

“我……”玉孤明被她詰問得語塞。

“遇事解決事也就是了,我不喜歡分對錯,評善惡。尤其當我處於弱勢的時候,更懶得去講那些東西。”薛姮照的臉有些繃著,顯得倔強又任性。

可玉孤明就是打心底裡愛她這樣子(倆人都有大病),手在順袋裡握著,鼓足了勇氣問:“我可以……可以再送你一個東西麼?”

“什麼?”薛姮照的視線也不由得落在了他的手上。

玉孤明把手抽出來,攤開手掌裡頭握著一隻小小的物件,通體彎彎,一頭尖尖一頭方。

潔白如玉,雕刻玲瓏,是一隻觿。

這東西從來都是男子佩戴,遠古時候作為解繩之器,後來漸漸演變做了裝飾。

但觿的寓意非同一般,不是誰都能戴的。

必須足夠聰明睿智的人才有資格佩戴,因為它寓意著能將所有難題迎刃而解。

“這是什麼做的?”薛姮照一見這東西就愛上了,彷彿它原本就該屬於自己。

“是豹子的牙齒,”玉孤明把手更往前遞了些,“並不名貴,但是我獵下的。”

當他全心投入到薛姮照身上的時候,就不會結巴。

“既然這樣,”薛姮照伸手拿了起來,“那我就收了。”

玉孤明只覺得薛姮照的小手像蝴蝶,那麼輕輕巧巧地落下,幾乎要觸到自己的掌心,忽而又飛離了。

但他依舊開心,甚至耳尖都紅了。

“可是我沒有回禮,”薛姮照說,“你要是介意就算了。”

“不……不介意……”玉孤明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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