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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是想……”玉孤明被薛姮照寒星似的眸子盯著,不結巴也結巴了。
“你是想拿來給我做個念想?”薛姮照把布囊提起來問。
她輕輕晃盪著布囊,裡頭的梧桐子發出細細的聲響。
“是。”玉孤明點頭。
“呵!”薛姮照冷哼一聲別過了臉,太陽照在她的面頰上,彷彿隨時可能消融的初雪。
她太孱弱了,可偏偏有著極硬的骨頭。
“家都被抄了,我父母親人存亡且不可知,要這東西有何用?”薛姮照聲音冷誚,絕非故作絕情,而是真的不放在心上。
“我……”玉孤明從沒如此恨過自己嘴笨。
是他自作主張,把這東西拿來給薛姮照。
他光想著這是薛家宅子裡的東西,卻忘了睹物思人是何等的摧人肝腸。
這就好比人家身上的傷,剛剛結了痂,自己偏偏上去給人家揭開。
他絲毫不怪薛姮照,只怪自己魯莽自負,好心卻辦了壞事。
薛姮照又看玉孤明一眼,她知道,應該讓他早些死心。
世間女子的最大心願往往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薛姮照卻恰恰相反,她認定女子這一生最不該陷進去的便是情局。
她有太多事要做,而情愛只會讓她變得軟弱又愚蠢。
於是她換上笑臉,向玉孤明問道:“世子,您私闖查封的宅子,這於情於理都不大好吧?”
玉孤明抿著嘴唇不說話,但他的眼睛出賣了他。
他不自覺地看著薛姮照,卻又不敢和她對視。
“你是為了我?”薛姮照又稍稍走近些問。
這一次玉孤明很乾脆地點了頭,儘管紅著臉。
“你是怕我思念家人,想用這個讓我好過一些?你在意我?”薛姮照又問。
玉孤明再次點頭。
“你……如此費心費力,降尊紆貴,甚至冒著風險為我做這個,”薛姮照玩味似地捕捉他的視線,捉到了就直截了當地質問,“莫非是心悅我?”
玉孤明真沒想到她會如此大膽把這話說出來,可他又是個從來不會說謊的人。
他要麼不說,只要開口就絕不說假話。
面對薛姮照的質問,玉孤明心跳如雷,鄭重地點點頭:“是。”
“世子,收回你的這份情吧!你我之間絕無可能。”
玉孤明捧著一顆心出來,薛姮照卻毫不留情地一把推了回去。
她收起了笑,聲音也變得更冷。
“為何?!”玉孤明脫口而出,他顧不得傷心,更想知道緣由。
“你說呢?”薛姮照尊稱也不叫了。
“你……你是怕連累我?”玉孤明知道薛姮照處境艱難,“怕別人說你……說你居心不良。
這些……這些都不要緊。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你恢復自由之身。
如果……如果不能,我願意……一直……一直等。”
“我們身份懸殊之類的話都不必說了,”薛姮照往後退了一大步,“我知道,憑你的身份地位,這並不是個死結。
哪怕薛家沒有被抄,我父親還在原來的官位上。我也依舊不會和你在一起。”
“那……那到底是為什麼?難道你……你已有……有鍾情的人了?”玉孤明只覺得一顆心直往下沉。
是啊!他一廂情願,一見鍾情,可是卻忘了也許人家薛姮照早已芳心暗許他人。
“難道你以為人生在世就必須要喜歡誰嗎?”薛姮照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我不但對你無情,對所有人都是一樣。
你並不瞭解我,不過是被色相所迷。自顧自地以為我怎樣怎樣。
我全然不是你認為的那個樣子,似你這般純良的人,還是離我越遠越好。”
“你……你為何如此……如此自毀?”玉孤明的眉頭緊皺,在他心中,薛姮照是那般美好,他聽不得這樣的言語。
哪怕這話是從薛姮照自己口裡說出來的。
薛姮照毫不掩飾地冷笑:“世子,在你眼中我是柔弱、可憐的一個人是麼?”
“你還聰慧……堅忍……自愛。”玉孤明忙補充。
他自認為自己實事求是,絕無誇張。
“簡直是胡說八道!”薛姮照冷笑,“勸你醒醒吧!”
“我信我自己看到的。”玉孤明的犟勁也上來了,“你比……比她們都好!”
“那我告訴你,我們第一次在蘼蕪院相見,那是我設的一個圈套。
你也可以認為那是我在自保,但我只告訴你一件事。
當時我曾當著眾人面對著三清畫像發誓,如果我所說不實,叫三清永棄,人神厭之。
實則我說的都是謊話,可是我依舊能面不改色地發誓。
因為我根本不信誓言,不講良心。
我可以為了一己之利傷害無辜,也可以為了自保見死不救。
你所篤信的仁義禮智,聖賢教誨,在我這裡不值半文。
我是這般一個怪胎,不是你以為的大家閨秀。”
薛姮照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忍不住有些氣短咳嗽。
她扶著牆定了一定,知道剛才那番話已經在玉孤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然而她尚且覺得不夠,把那袋梧桐籽狠狠摜在地上,說:“這東西在我眼中可笑至極,我自幼在東都老宅長大,於京城中的一切都不掛懷。
我聽說世子是個極念舊的人,那你必定格外重情義。
而我無心又無情,是個從不會為別人損害自己的人。
歸根到底你我不是一類人,快將你的心早早收回去吧!”
薛姮照說完,轉身準備進屋裡去。
她不喜歡拖泥帶水,尤其在拒絕別人的時候。
玉孤明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隨後又追上來,張開手截在她身前。
他沒有像以前那樣避開薛姮照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紅的,嘴唇也抿得死緊,神情有些駭人。
“怎麼,世子終於看清了我是個什麼貨色了吧?不甘心被人戲耍是麼?”薛姮照冷著臉問,“還是要把我扭送到哪裡去?”
“我願意!”玉孤明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他像一頭扎進沼澤的蠢牛,不顧一切地陷進去:“你……再壞,我……我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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