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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原本雜亂血腥的賊寇營地已經被料理乾淨,那些被砍了頭顱的賊寇屍體被連夜埋在了一處大坑中,營地內外再也看不到一具屍體。而斬獲的一千七百多顆首級則是已經被裝車,今日便由防守官章海林親自帶人送往靈山衛。
至於此戰的捷報,昨天深夜時分章海林已經親自寫好,內容也自然用了春秋筆法,將此戰的功勞和斬獲一一做了分配,不但章海林和一眾夏河寨前千戶所的官吏有份,王炆鎮、賈洪雨、沈拓、宋功明這些下屬百戶官、總旗官有份,就連靈山衛的相關上官也都人人有份。
此番前往靈山衛,章海林便會將這份捷報一同帶過去,以便為自己上下活動一番。
劉衍這邊也早早的集結了各哨人馬,準備跟著管隊官王炆鎮所部一起,返回王家莊去。至於報捷的事情,以及請功的事情,自有章海林去忙活,劉衍也不擔心會少了自己的功勞,畢竟自己的實力擺在這裡,章海林只要不是白痴,就絕不會開罪自己這樣一個得力干將。
臨行到時候,劉衍還特意與古鎮巡檢司的巡檢宋功明辭別,二人小聲說了許久,然後宋功明笑著說道:“劉總旗放心,從三月起,我便多進一些貨物,有錢大家賺嘛。”
隨後劉衍便率部出發,路上王炆鎮和賈洪雨不斷跟劉衍說笑,比往日更加親近。黃山墩甲長沈拓都被二人晾在了一邊,幸好沈拓性情沉悶,不是什麼善妒之人,對王炆鎮、賈洪雨的舉動也沒有什麼反應。
“呵呵,此戰過後,劉總旗和手下的大盤堡將士,可要出名了,估計防守大人的這份捷報遞上去,整個靈山衛都會知道劉總旗的大名了!”
賈洪雨扯著大嗓門說著,劉衍則只是笑了笑,在這個時候,自己還是低調一點的好,於是劉衍說了幾句謙遜的話,便將話題引開。
只見劉衍對王炆鎮說道:“大人,現在說話就到三月了,今年的春耕馬上就要開始,屬下這邊還缺少一些耕牛,不知道大人能否支援一些?”
王炆鎮此時看著劉衍異常的喜歡,只是一提起耕牛來,便不由得連連擺手,說道:“王家莊這邊也不夠用的,再者說了,大盤堡現在可是富得流油啊,劉總旗不如先採買一些,等王家莊這邊緩緩手,我便派人送去一些耕牛,如何?”
劉衍原本也沒指望王炆鎮會出血,只是為了轉移話題而已,於是便笑著答應了下來。
下午,大隊人馬抵達王家莊。
王炆鎮原本想留下劉衍在王家莊百戶所住上幾天,可是劉衍心中惦記著撫卹傷亡將士的事情,以及春耕的各項安排,便婉言拒絕了。
“也好,反正用不了太長時間,防守大人那邊便會送來封賞的公文,到時候劉總旗再辛苦過來一趟好了。”
劉衍隨即笑著答應下來,然後抱拳辭別王炆鎮和賈洪雨,以及黃山墩甲長沈拓,然後率領五哨墩軍將士沿著官道凱旋而回。
大盤堡外,提前收到訊息的小旗官王越,以及王芸禾等一眾主事,連同眾多軍戶,足足有上千人聚集在保外的校場上,準備了鼓樂迎接劉衍等眾將士。
當大隊人馬的旗幟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大盤堡外頓時鑼鼓喧天,上千軍戶也振臂歡呼著,小旗官王越笑著大聲對王芸禾說道:“王姑娘你看,甲長策馬過來了!”
王芸禾此時也看到劉衍的身影,只見劉衍策馬走在大隊前方,然後高舉右手停下大軍,翻身下馬來到眾人跟前,拉著王芸禾的手就走到校場的高臺上,朝著周圍眾人揮手致意後,便大笑著扶王芸禾上馬,劉衍牽馬步行,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進入了堡內。
王越見狀急忙跑前跑後,忙著大軍後續的安頓事宜。此時王越已經調集了上百婦人,在校場內準備好酒宴,出征的五哨將士現在校場內休息,然後到了晚上便可以喝酒慶祝了。
總旗官廳內,王芸禾淚眼摩挲的看著劉衍,雖然此番出擊用時很短,但是王芸禾卻非常擔心,那可是三千多賊寇,非同小可,幸好劉衍旗開得勝,這麼快就凱旋而回。
二人溫存了一會兒,劉衍便準備處理正事了,門外有墩軍等候,劉衍便命人將幾個小旗官,以及趙民找來。
很快幾人陸續趕來,王芸禾見狀便退到了後院。
眾人落座之後,劉衍便說道:“各部陣亡、負傷將士的名單明日便要整理出來,交給趙主事,一應撫卹銀子都要給足,按照標準,陣亡將士給三份,負傷將士給雙份。這是我總旗官廳給的,上官要是發下撫卹,也一併給眾將士發下去。”
幾個小旗官和趙民都抱拳領命。
隨即劉衍對陳勳說道:“春耕的事情你再辛苦一下吧,今晚各部將士慶賀一番,明天一早,你便率領前哨將士進駐軍屯,開始調集眾軍戶準備春耕。”
陳勳笑著說道:“甲長放心,現在咱們堡內不管是農具還是耕牛,數量都是足夠的,春耕肯定耽誤不了。”
劉衍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另外你們幾個小旗官再統計一下此戰兵備的戰損情況,三天之內將需要補充的兵備數量報上來,以便讓火器督造處和兵甲督造處及時補充。”
幾人領命。
當晚,劉衍帶著王芸禾來到堡外的校場,這裡已經是人聲鼎沸,出征的五哨將士開懷暢飲,慶祝此戰的勝利。
劉衍更是給眾人加了一點料,當眾宣佈:出征將士不論官職高低,每人發放賞銀三兩,眾將士頓時歡呼起來。
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憂,劉衍看到角落裡有兩名墩軍興致不高,還不時的擦拭眼淚,便端著酒杯走了過去。
“甲長!”
那兩名墩軍見到劉衍走過來,急忙起身,不過二人臉上的淚痕卻還沒有幹。
劉衍見狀嘆息一聲,說道:“你們有朋友陣亡了嗎?”
“是前哨的王毅傳,我們三人都是好友,現在他不在了,家裡老母哭得死去活來的。”
“甲長勿怪,我們只是想到此處心中悲痛,並不是想壞了甲長的好興致。”
劉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說道:“你們沒有錯,是我這個甲長考慮不周,我應該先到陣亡將士家中看望一番的。”
說完,劉衍便大聲示意眾將士安靜,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劉衍大聲說道:“今晚咱們在這裡慶祝勝利,但是還有幾十名兄弟不在這裡,他們已經陣亡殉國了。今晚咱們除了飲酒慶賀之外,也要為這些陣亡將士高歌送行。從今以後,凡是陣亡將士的家眷,便是我等的家眷,逢年過節我和諸位都要前去看望,陣亡將士家中困難的,所有人都要扶助,因為他們是英雄,是我們的袍澤兄弟!”
劉衍說完之後,眾墩軍之中便有不少人都掩面而泣,顯然陣亡將士裡面,有他們的朋友和兄弟。
“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劉衍帶頭高歌《國殤》,五哨上千將士一同合唱,悲涼雄壯的歌聲迴盪在夜色之中,彷彿寒冬的大風也帶上了一絲壯烈,在大盤堡內外不斷凜冽著,終夜不止。
次日,小旗官陳勳率部進駐軍屯,小旗官張義也率部前往曬鹽場,大盤堡內外又恢復往日的平靜。
劉衍則早早出門,帶著王芸禾開始挨家挨戶看望陣亡將士的家眷。
劉衍還讓小旗官苗紹帶上一隊墩軍,趕上了兩輛大車,車上都是各種糧米和肉類,劉衍和王芸禾頂著寒風,就這樣一家一戶的送銀子、送東西,慰問那些失去親人的軍戶。
如此,劉衍和王芸禾一直送了三天,才將所有陣亡將士的家裡送了一遍。訊息傳開,堡內上下對劉衍感激不盡自是不用說的,眾軍戶對王芸禾則是另眼相看。
很多軍戶都認為,王芸禾自有主母風範,將來與劉衍完婚之後,肯定是一位非常好的屯堡主母。
這天,陳江氏笑呵呵的來到總旗官廳,將堡內對王芸禾的評價提了提,然後笑著說道:“甲長請過目,這是為甲長大婚準備的物品清單,甲長看看還差什麼,我再帶人去準備。”
劉衍向王靖提親之後,便將婚禮的準備事宜交給陳江氏負責了。畢竟劉衍自己不知道此時結婚的講究和規矩,也沒有這個精力再去理會,索性直接交給辦事可靠的陳江氏料理了。
劉衍看了看清單,只見上面寫的已經很詳細了,就連需要用幾塊手帕,需要幾個茶盞這樣的事情都一一寫明,可以看出陳江氏是用了很多心思的。
“呵呵,弟妹這份清單已經很詳細了,我沒有補充,就照著這份清單準備吧。”
陳江氏喜笑顏開,接過清單收好,然後說道:“甲長放心,婚禮的事情一定安排好,甲長只管等著迎娶王姑娘進門了!”
正說話間,小旗官苗紹快步走了進來,臉上掛著笑意,嘴角都裂到耳朵根了:“甲長,王家莊的賈總旗來了!”
劉衍說了一句快請,然後問道:“你今日怎麼這樣高興?”
苗紹說道:“甲長不知,那賈總旗是來報喜的!”
陳江氏聞言頓時驚呼一聲:“甲長,定是甲長的封賞下來了!”
劉衍還沒說什麼,就聽外面傳來了賈洪雨的聲音:“哈哈,劉總旗恭喜了,快收拾一下,跟我去王家莊!”
只見賈洪雨走進屋內,然後拉著劉衍就要往外走,看得苗紹和陳江氏瞪大了眼睛。
“賈大哥稍等,到底有什麼事情如此焦急啊?”
“升了!”
“生了?”
劉衍疑惑的問道:“誰生了?”
賈洪雨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誰也沒生,是你劉總旗升遷了!現在靈山衛發下來的官身誥命就在王家莊,快些跟我過去!”
一旁苗紹和陳江氏聽聞急忙過來說道:“恭喜甲長、賀喜甲長!”
賈洪雨笑著揮了揮手,說道:“以後你們就別叫甲長了,從今以後,劉總旗就是王家莊百戶所的百戶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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