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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哭了,朕錯了還不行嗎?你要是不解氣,朕還讓你擰好了,不過說好別擰臉,朕明天還要上朝。”

皇上如此慷慨,倒顯得杜僅言小家子氣。

不擰他了,訛他一碗飯吧。

於是半夜高讓又捧了食盤來,還好御膳房有專門值夜的廚子,隨時預備著皇上的膳食,枸杞雞湯還是熱的,炸的豆沙卷子又酥又綿軟,燻好的鴨肉一片一片切好,備上上好的甜醬,別提多有滋味了。

已是午夜。

太和宮裡黃燭燃起,皇上跟杜僅言並排坐著,誰也不客氣,你吃一片醬鴨,我吃一個炸豆沙卷子,雞湯也是一人一碗,直吃到黃燭流淚,越來越短,漸漸的要熄了。

二人躺回床上,回想著這一夜,又覺得可笑。

皇上翻身躺於龍床上,枕著胳膊望著床頭的香包:“杜僅言,今夜你的表現還算不錯,幫朕過了這一關,朕念你的好。”

“謝皇上誇獎。”

“誇獎倒不至於,跟朕的一個朋友比起來,你還差得遠。你想聽聽朕跟那個朋友的故事嗎?”

其實不想聽,因為瞌睡了。

可都躺到龍床上了,不聽也不行,因為皇上他想講,又不能堵住他的嘴,太和宮還是皇上說了算。

皇上提起了杜公公。

“杜公公那個男人,是朕新認識的朋友。他臉上有紅色的胎記,可是朕交朋友,從來不看長相的,人品好才最重要,杜公公幫了朕不少忙,他聰明,智慧,有擔當,是個很有義氣的人。”

皇上真不會講故事,講的人犯困。

皇上貼著杜僅言的頭:“你睡著了?”

“呵”杜僅言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沒有.”

“那你怎麼不提問?”

“提問什麼?”

“你對朕的這個朋友一點兒也不好奇嗎?能跟朕做朋友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人。”

杜僅言覺得好笑,皇上不了解杜公公,她還不瞭解杜公公嗎?

那個杜公公只是她在遊戲裡的IP名字罷了。

要說杜公公聰明智慧義氣夠朋友,倒也算不上,不過在遊戲裡,杜僅言確實救過皇上,也保護過皇上。

既然皇上問了,那好歹得敷衍幾句:“皇上,那個杜公公是個太監嗎?”

“是。”

“那肯定在陳國皇宮裡當差了,皇上怎麼不把他調到太和宮來?”

“說來話長。”

“那就不說了吧,咱們睡吧。”

就知道睡。

“其實有時候朕挺想念那個友人的,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再見他,每一次見他,都是飄渺如夢,朕雖富有天下,卻把握不住想見的人。”

“難道他死了?”

皇上氣噎。滿肚子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這個女人,竟如此沒有情調,大家吃飽了本想聊聊天的,誰知道剛躺下她就想睡覺,還沒聊兩句她就掃人興致。

皇上翻個身,沒想到杜僅言也翻身,二人貼臉躺著,有些尷尬。

細看之下,皇上的桃花眼莫名有些好看,他的眸子真深啊,深不見底,就像一個漩渦,盯著看了一會兒,就有些頭暈,覺得自己要陷入那個漩渦裡去了。早就說狗皇帝有幾分美色,隨著年紀漸長,這份美色愈發放肆,明明是一個端莊的皇上,眸子裡竟是端莊與邪魅並存,囂張與清澈共生。

皇上忍不住託著杜僅言的下巴。

杜僅言還是掙脫了:“皇上,記檔的人已經走了,咱們不必逢場作戲了。”

“如果朕不是逢場作戲呢?”

“皇上說了今晚沒興致。”

“朕要是突然來了興致呢?”皇上咬著嘴唇盯著杜僅言。

杜僅言自然能隨機應變,帶著系統的人,怎麼會輕易被這個小皇帝拿捏,再說,天快亮了,她太困了,要是一夜不睡,傳出去後宮眾人準會說她妖孽,到時候被眾人指點,那滋味可不好受,還是得低調行事。

杜僅言坐起身就要下床。

“你去哪?”

“我去拿沙漏。”

“拿那個東西幹什麼?”

“記時。”

皇上恨不得一腳給杜僅言踹到床下去。

呵,女人。

教引嬤嬤教的那些勾引男人的手段你沒學會,教引嬤嬤拿著沙漏計時的事你學會了是吧,而且學的很快,還會靈活運用。

你可真會掃朕的興。

皇上頓時偃旗息鼓,好不容易長起來的興致也無影無蹤了。

睡覺,睡覺。

黃燭低垂,直到天亮。

早朝也睡過了,高讓在門口喊了三遍,皇上也未起來,杜僅言更是眯著眼翹著腿睡的死了過去。

慈寧宮。

太后還沒用完早膳,昨晚的偷聽三人組已經來彙報工作了。

敬事房太監恭恭敬敬遞上昨晚上寫的本本,當看到“如魚得水,時間漫長”八個字時,太后笑得合不攏嘴,臉上的皺紋一下子就少了好幾條,連誇皇上有先帝的影子,又謝祖宗保佑,說先帝果然沒有看錯皇上,生在皇家,資質聰慧會當皇上重要,能綿延子嗣同樣重要。

敬事房太監的記檔,讓太后的心穩住不少。

教引嬤嬤湊上去,笑眯眯地跟太后說了幾句耳語,然後跪回去道:“奴婢在宮中伺候這麼多年,這樣的動靜,這樣的能耐,也就先帝了,說出來奴婢自己都不相信,若是捧了兩個沙漏去計時,怕都不夠用啊。”

太后已經是笑開了花。

皇上英勇能幹,陳國後嗣無憂。

三人組問道:“以後夜夜都要去守著嗎?”

太后笑著道:“看來守在那兒,效果還是好的,哀家本想著,皇上有嗣之前,要每晚都派人去,不過想想,皇上夜夜如此,怕會掏空身子,凡事不可太過,以後什麼時候需要去旁聽,你們且聽吩咐吧。”

太后一高興,把那些早膳,什麼紅棗烏雞湯,鐵棍山藥粥,都賞給了三人。

關姑姑放下簾子,輕輕地給太后捶著背:“聽說,皇上今日又沒早朝。”

“為何?”

“因為.”關姑姑有點難以啟齒。

太后捏著佛珠自己先笑了:“哀家知道了,皇上少年郎君,昨夜太過辛苦,所以早上才起不來,偶爾一回也無傷大雅,無妨無妨。”

“可是這風氣怕是那幫朝臣又要上摺子。”

“陰陽之道罷了,哪有那麼些摺子上,若因昨夜的事上了摺子,哀家第一個不願意,難道皇家無嗣是他們願意看到的?”

太和宮。

已是日上三竿的時辰了。

杜僅言先坐起來,突然覺得身邊好像多了個人,再一看,竟是個男人,不由得“啊——”了一聲。

要知道以前都是挨著史景睡的,這狗男人是誰?

仔細一看,這不是皇上嗎?昨晚太累,睡迷糊了,暈頭了,萬一再把皇上吵醒了,他還得嘲笑自己沒見過世面。

皇上已經被吵醒了,看到旁邊躺了個女人,他雖沒叫出聲但也愣了兩秒鐘。

緩一緩。

濾一濾。

昨晚是跟這個女人逢場作戲來著,掀開被子看看,自己褲子還在,沒事沒事。

想到此皇上穩了穩心神,這是自己的太和宮,是自己的主場,自己得鎮住場子。

“杜僅言,別裝睡了,起來給朕更衣。”皇上躺著發號施令。

皇上的命令就是聖旨,不得違抗。

杜僅言一秒鐘結束裝睡,屁顛滾起來給皇上穿衣裳。

剛起身就忍不住“哎呦”了一聲又躺了回去,再掙扎著想起來,怎麼也起不來了。

“你這是哪一齣?”皇上歪頭盯著她:“跟朕玩欲擒故縱吶?”

“皇上,奴婢起不來了。”杜僅言顯得委屈。

“怎麼了?朕有毒?”

倒也不是,大概是夜間跟皇上演戲,戲演的有點過了,睡起來就覺得全身疼,也可能是睡在皇上身旁覺得不自在,夜裡也不敢蹬腿兒伸胳膊,睡得像個被挾持的木樁子,醒來才會腰痠背痛。

“皇上,你還能起來嗎?”

皇上不信邪:“朕少年郎君,年輕力壯,朕……”

啪啪打臉,皇上剛坐起來,疼得嘴角直抽抽。

鬼知道他全身怎麼那麼疼。

是了,昨夜跟杜僅言演戲,杜僅言肯定在公報私仇,下那般狠手,鬼見了都害怕。

“粗魯的女人。”皇上躺著,氣哼哼的唸叨。

杜僅言白眼一翻。

“別人見朕都是精心打扮,某些女人見朕,恨不得光腳就來,真是沒把朕放在眼裡。”

杜僅言白眼又一翻。

“有些女人,竟敢對朕動粗,要不是朕天下第一仁慈,她還能活嗎?還笑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皇上的聲調越來越高,說完還側臉看看杜僅言。

杜僅言心裡跟明鏡一樣。

這真是軍書十萬卷,卷卷有爺名啊。

高讓好容易才把皇上扶起來,千辛萬苦地給皇上穿了袍服。

皇上腿很疼,昨晚杜僅言像個螃蟹似的壓著他的腿睡,甩了三回都沒甩掉。

高讓心疼的直轉圈,說什麼也要去給皇上請個太醫瞧瞧,皇上卻突然忌諱起來:“請什麼太醫,非得鬧到太醫院讓那幫太醫說朕昨夜無度要給朕開滋補的方子嗎?再說秀女侍寢一夜朕累的腿疼如何解釋?怎麼就用到了腿?朕丟不起那個人,還有,趕緊叫人來,把杜僅言給弄回去,朕估摸著過一會兒有些妃嬪就要來請安了,到時候看到她還未起,又要傳朕白日宣什麼什麼……”

“宣誰?”高讓恭恭敬敬扶著皇上的胳膊:“皇上要白日宣誰?奴才這就去叫。”

皇上噎住了。

一時接不住高讓的話。

杜僅言把過去一百年的傷心事都想了一遍,還是沒忍住“撲哧”了一聲。

冷不防笑這一聲徹底惹著了皇上。

這個作惡多端的女人竟然還笑的出來。

“立刻、馬上把她抬回去。”皇上生無可戀地望著窗外,那裡昨晚跪了三個檢查員,這一夜過的都是淚。

鳳鸞春恩車搖搖晃晃行在長長的甬道上。

車前的銀鈴鐺叮鈴鈴響個不停,鵝黃色的鳳鸞春恩車,四角懸著五彩的瓔珞,車窗外垂著一層一層的紗帳。

寂靜的宮牆內,鈴聲清脆,車輪緩慢前行,每經過一個宮殿門口,裡頭的婢女都要探頭張望。

深宮裡,大家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若是皇上翻了綠頭牌,傍晚的時候,太和宮的太監就會開著鳳鸞春恩車來接人,對宮裡的女人來說,能坐上這車子,便是榮耀,便是恩寵,多少人為了坐上這車子,給太和宮的太監們塞銀子,最終也沒能買到票,還是空歡喜一場。

所以大夥翹首以盼的是它,心心念唸的還是它。

只知道鳳鸞春恩車是傍晚接人的,怎麼這日上午它就響起來了?

透過一層一層的紗帳,瞎子都能看出裡頭坐的是杜僅言。

車子裡的杜僅言,神情疲憊,像是剛犁了二畝地,不施脂粉,睡眼朦朧。

這病西施的模樣。

車子從長樂宮門口經過,長樂宮的婢女趕緊去向孟玉珠彙報:“杜秀女伺候了一夜,如今快晌午了才送出來,而且還是坐著鳳鸞春恩車,皇上都不捨得讓她走路。”

孟玉珠把她的冰嬉鞋扔出去八丈遠:“早知永福殿那幾個蹄子不是省油的燈,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那個史景不能侍寢,誰知道便宜了這個杜僅言,妖女亂國,昨晚不知把皇上折騰成什麼樣。”

宮女小聲道:“是杜秀女被皇上折騰也未可知呢,奴婢瞧著杜秀女脂粉全無,憔悴的緊,一看就是昨夜沒睡好,肯定是伺候了整整一夜。”

孟玉珠抬手給了宮女一嘴巴子:“顯得你會說,顯得你嘴乖。”

宮女捂著臉退了出去。

車子從景仁宮門口經過,裡頭傳來絲絲琴音,衛昭寧正臨風撫琴,皇后衛昭南在修剪她的菊花。

鳳鸞春恩車就很過分,鈴鐺不停地響,像掛了兩個喇叭,這真是把瓜喂到嘴裡來了。

宮女小聲跟皇后說:“是杜秀女侍寢歸來了,皇上體恤,賞她坐鳳鸞春恩車。”

皇后放下剪刀,捧著白色的大團菊花:“皇上真體貼。看來杜秀女伺候的不錯,皇上該賞賜她才是。”

衛昭寧默默收了琴,來到皇后身旁。

皇后以為她要剪菊花,還遞了一把剪刀給她。

“姐姐難道一點兒危機感也沒有嗎?”衛昭寧感慨,她生得美,出身又高貴,還有太后撐腰,一向不跟宮中其它人有太多交集,高門貴女的冷傲是要保持的,她也只有皇后這個姐姐,可皇后這不上進的死齣兒,衛昭寧又實在看不下去,這皇后當的絲毫沒恩寵,太窩囊了。

杜僅言:皇上昨晚滿意嗎?

皇上:別說話,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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