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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息前尚是一片黑暗的清澈地下湖泊,此刻卻有一個巨大漩渦在中心遊蕩,浪濤水花狂亂濺射,湖面上空滿是灰濛濛的高溫水汽與凝膠,以及一些正在消散的電光火花。
正如趙青先前所預料的一般,在近似密閉的空間經過一段時間激烈的交戰,溫度將會高到不適合冰劍的使用,應該改用其他的材料凝成兵刃。
收回連通在石英巨劍處的螺旋氣場,她任由這柄焦黑的殘劍向著湖面傾倒而下,令下方的水面因氣流而出現明顯的壓痕,兩柄寶石長劍卻未受到半點損傷,斜斜地指向終於現身的向雨田。
被水龍暴掃清了堆積的巖塊,向雨田雖有心強行熔穿石壁向著更深處遁去,但更令他好奇關注的,還是趙青究竟能不能擋下自己堪稱“珠聯璧合”的兩式絕招“流精玉曜”與“飛雲丹霄”。
流精乃日月星暉,玉曜即玉光閃耀奪目,仙真圓象,五彩交錯,朗照虛空久而不散。所謂“流精玉曜”,也就是趙青形象地稱為“全頻帶阻塞”的奇功,以曜於十方的玉光干擾敵人。
“飛雲丹霄”,其中的“丹霄”並非形容絢麗的天空,而是指丹狀的雲霧,杳冥散景,玄珠光曜,像流雲般飄行不定。本質上,其實就是放電的等離子體,即趙青稱之為的“球狀閃電”。
在身前劃出十數個劍圈,佈下多重防禦後,向雨田睜開緊閉的雙眼,警惕地朝著湖面方向望去,於是吃驚地看到了那柄傾斜即將落入水中的殘缺巨劍,登時猜出了趙青應對自己絕招的方法。
終於知曉自己的招式中竟藏有如此重大的缺陷,他的心中在震驚的同時,也不禁生出了一陣慶幸與感激之情,明白對方此刻取巧破解了這兩式絕招,具有相當重要的意義。
若是沒有見識過趙青的破法,一味自信“流精玉曜”與“飛雲丹霄”的配合可以阻攔更高境界強者的追擊,甚至有反傷到對方的可能,待到自己日後飛昇上界,無疑會造成極嚴重的後果。
放棄了繼續施展“飛雲丹霄”的計劃,向雨田心中一動,並未立刻出招相攻,而是擺了擺手道:“在真氣與能量的運用上,向某已是輸了,心服口服。接下來,我們可否比試純粹的劍招?”
“純粹的劍招切磋?可以。”聽到向雨田的提議,猜出他多半已沒有新的絕招可用,趙青心中若有所思,注意到對方待在因大量球狀閃電爆炸而升至數百度的熾熱高溫中,卻似乎未受到任何影響。
說起來,及時消滅那幾十個遊蕩的球狀閃電,涉及到了三維空間求最短路徑的複雜計算,又要消耗不少精氣神吸引閃電飄來,雖在功力上的損耗不算大,但她的心神卻頗有些疲憊。
這個拿石英巨劍硬扛傷害的破法,看上去似乎相當簡單,但實際運用起來,若是換了另一個人,消耗的功力與時間很可能得翻上數倍,等到干擾消失,仍留著一堆球狀閃電,反而會身處劣勢。
向雨田能開創並施展出如此絕技,縱然考慮到他此刻隨時可以破碎飛昇的修為,理論上高出自己至少半籌,在真氣與能量的運用上,其實並未像他所說的那般輸陣。
但放棄了先前比起劍法更像是扔出能量球狂轟濫炸的那些招式,只切磋純粹的劍招,趙青卻有著絕對的把握,憑藉著雙飛劍的威力短時間內擊敗對手。
在石英水劍沉入水中,濺起大片水花的那個瞬間,就像是得到了訊號一般,兩人剎那間自湖邊彈射而起,穿入數百度水汽的深處,劍光在空中劃過重重虛影,隔著兩三丈的近距離不斷閃爍。
御使著縹緲如煙塵般的兩道幽邃劍光,趙青在手掌心探出數根堅韌罡氣絲線,連線在較近的那柄寶石飛劍上,身形隨著劍勢劍招與席捲的劍風飄蕩變幻,無法被任何常規方式鎖定。
離她較遠的那柄飛劍,則時不時斬出鋒銳的劍罡與匹練般的七彩劍芒,並在途中佈下無形而細長的劍絲,劍絲高速震盪,吸引著球狀閃電殘餘下來的電荷,隱隱形成了一個正在收攏的困陣。
感應到自己轉挪騰移的空間被不斷壓縮,向雨田心中卻是怡然不懼,手中思古劍以太陽真火、太陰真水為骨幹,揮灑斬噼挑刺出了重重烈光電焰;
瑩亮透明的劍刃所過之處,一側彷彿化作了一片燃燒的天河,波濤洶湧澎湃,另一側留下了二氧化矽氣體冷凝成膠的痕跡,迸射出片片冰晶。
在關鍵的時刻,他也如趙青一般放開了抓握劍柄的五指,思古劍在紫血與魔氣繚繞之下劍光高速折轉,抵擋著對方愈發迅勐的飛劍攻勢,經過數輪激烈的碰撞,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趙青能夠在初入先天、神氣合一之時便掌握了飛劍之術,主要是她的劍意、精神、真氣都遠比一般的武者純淨無瑕,且在精微操縱與劍招變化抵達了巔峰之境,方能施展出這堪稱開掛的絕藝;
正常而言,至少得是專精劍道的頂尖宗師,或有前人之法可依,或是天資超絕成功自創,才有修成飛劍之術的能力。以向雨田此時的修為境界,自是不在話下,同樣可使出飛劍的千百般變化。
而由於距離湖面有限,憑藉著全力展開可達數十丈的氣場,就算兩人的劍招勢場絞作一團互相沖突,真氣向內收攏,也足以在這片空間內自在飄行旋飛,發揮出與飛劍之術相配的極速身法。
歷經漫長的時間,終於遇上一個可以御使飛劍的高手,趙青也生出了些見獵心喜的感覺,心念微動,用以護身的較近飛劍與較遠處主攻的飛劍勐然提速,全然化作了兩道交剪環繞的七彩劍虹。
剎那間,寶石長劍驟然分離出數十道伴飛的明亮劍光,顏色各異,一圈圈地向外展開,彷若綻開了兩朵耀目難睜的豔麗鮮花,將向雨田周身環繞的烏黑劍網籠罩在內。
天地虛妙而清,陰陽同妙而純,日月含妙而明,五行合妙而精,萬物盡妙而真。在初步修成“形神俱妙”,她的一舉一動,每招每式,都可附上清純明精真的玄妙特質,更添威力與變化。
隨著兩道劍虹的光芒暴漲,凝聚裹挾著鋪天蓋地的劍光劍絲而來,向雨田也是倍感壓力,只能勉力抵抗,同時發覺對方的劍速達到了難以想象的境界;
若是一個不小心被劍光絞殺而過,縱然自己的道體堅韌遠勝精鐵,也得受到足以徹底喪失戰力的重創,被噼斬開逾尺的傷口,連全力施展“大三合”以同歸於盡,都來不及完全使出。
靠著思古劍在材質上的優勢,他不斷收攏著劍網防守的範圍,消耗著大量的太陰真水凝成氣場緩衝劍氣,方才在趙青凜冽的森寒劍光下堅持了下來。
然而,只是過了幾息時間,不斷分化著的劍光內部,兩柄寶石琉璃鑄就的飛劍,隱隱勾連著空中高溫勁風與湖中水體中的天地元氣,凝練出了一道道風澤之炁,散發出瑩瑩的九色毫光。
此乃趙青鬥劍到了興頭,藉著環境中因先前閃電肆虐而變得活躍的風澤之炁,與形神化虛的領域相合,施展出了一式“風澤洞虛”的劍招,在數丈劍虹外附上了一層九色罡風,令其鋒銳倍增。
所謂“風澤之炁”者,堅剛如金,故曰金剛,亦曰剛風。劫盡之時,能洞滿虛空,承天不墜。
正是“罡風起,揹負玉虛廷。九素煙中寒一色,扶四面是青冥。環拱萬珠星。”在風澤之炁的加持下,有如流光般穿梭折射的劍虹,彷若蘊育出了一縷先天九素之氣,具備了洞穿虛空的威能。
只見無邊青冥之中,始氣生混混氣蒼,混氣生洞洞氣赤,洞氣生皓皓氣青;元氣生旻旻氣綠,旻氣生景景氣黃,景氣生遁遁氣白;玄氣生融融氣紫,融氣生炎炎氣碧,炎氣生演演氣黑。
當向雨田運劍斬開了十數道被劍絲連線聚合在一塊的凝練劍氣,抽空劃出兩個重疊卻分屬一陰一陽的劍圈,形成了一道電芒屏障之時,浩浩湯湯的風澤之炁卻瞬息而至,輕而易舉地將其洞穿當場;
剎那間,如虛似幻的蒼色混氣、赤色洞氣、青色皓氣、綠色旻氣、黃色景氣、白色遁氣、紫色融氣,碧色炎氣、黑色演氣一齊湧至,衍化出了無窮無盡的變化。
那是一顆顆彼此串連的璀璨星辰,在共鳴中化作了一片漩渦狀的星河,將全部的星光與能量盡數匯聚於中心幽暗的黑點處,九素還原為玄、元、始三氣,再重歸混沌一體。
就像沒有遇上任何阻礙似的,奪天地之造化的華美劍虹一掠十數丈,彷若超越了時間空間的限制,壓縮成為了一個純粹的光點,一舉震飛了他虛持於雙手之間的思古劍。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向雨田就發現自己的脖頸上倏然斜搭著一柄九色毫光逐漸消褪的晶瑩長劍,距離僅有半寸之遙,知曉自己跟趙青在方先十數息內鬥劍千合之後,終於迎來了敗局。
並不很意外比試的結果,他坦然接受了自己被人徹底超越的事實,左手一招收回了多出了個缺口的思古劍,右手食指中指陡然於指尖凝結了一層紫晶,從脖頸與劍鋒間的窄縫嘗試探入。
“空活兩百餘載,終於見識到了如斯美妙的劍法,向某此生可謂無憾矣。”
雖然並非純粹的劍客,同時精通著世間一切兵刃技藝,但最終被這一式“風澤洞虛”擊敗,向雨田也是深深體會到了劍法之道的深不可測,從中窺見了無數玄妙的武學秘奧。
而當他感慨著說出這一句話,身形從離湖面兩三丈處緩緩落下之際,那柄晶瑩的寶石長劍微微一顫,於下一瞬倏然化作了千百萬粒飄蕩飛舞的光塵,再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這是由於它本身的材質有其極限,承受了這一記幾有洞穿虛空之能的劍招後,終於無法堅持下去,在趙青收回了維持其狀態的罡氣之際,被劇烈的能量反噬分解為了最細小的單粒晶體。
儘管已從水晶材質升級到了更加堅硬的莫桑石晶體,但真正被用於隨時要與上萬度電焰碰撞的激烈戰鬥之中,仍是差了一些,算是拖了趙青劍招的後腿。
當初獨孤求敗棄劍不用,純以至陽至剛的劍罡對敵,視之比玄鐵兵刃更勝半籌,趙青自己也早有相同的體會,光觀此戰中向雨田的思古劍被“風澤洞虛”劃出了道明顯的深痕,就可知一二。
雖然已沒有了新的對手可以匹敵,但在她看來,這個問題還是得儘可能嘗試解決。
……
當向雨田在已是離開了大興城範圍的地下暗湖內,表明自己無論劍法還是內功都不及趙青之時,直線距離約八九里的西市東德里“西寄園”內,研究所地下空間的鍛壓鑄造試驗也即將迎來了尾聲。
單婉晶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會四周,並未發現本應出現的趙青身影,略一遲疑,便走近了室內一個顯然是新抬入的大型器具,那是一件盛滿淺綠色液體的鐵範。
觀其正規化與鑄模的形狀,它應該是當於製造一個極其複雜的大型零件,也不知道,究竟是要組裝出什麼物品,需要如此高品質的材料。
將抽氣管道對準了鐵範的上方,一名老工匠將已大致成形、通體紅亮的烏鋼器件夾起,迅速放入了鐵範的鑄模之內,立即引發了其中綠色液體的大量蒸發,引發了某種奇異的反應。
屏住呼吸,另外兩名工匠隔空將自己的真氣灌注進入浸在溶液內的烏鋼表面,加快這秘傳鍍鉻工藝的過程,同時傾倒入適量的鋼水,最終澆鑄形成了有著一層鉻質、主體為烏鋼的複合零件。
“你們拿烏鋼造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看上去似乎不怎麼關注,實則時刻留意著工藝程式的箭大師,目睹東溟派的這些工匠用自己珍藏的烏鋼製造了個奇怪的零件,不禁打破了平靜,開口詢問道。
使用珍稀寶貴的材料,卻不去鍛造出神兵利器,反而打造出了這麼一件表面泛著金黃、內部是烏黑色澤、看上去像是一個變形齒輪的大型零件,這無疑是件奇怪之極的事情。
“根據趙青前輩留下的資料,這應該是個耐高溫高壓的零部件,將會被用來組裝合鑄成一個巨大的可變形鑄劍爐?”
單婉晶將從模具中分離的烏鋼零件浸入冰水之中,立刻便生出了大片水霧,再夾起觀察著它是否有瑕疵存在,用感嘆的聲音作出回覆。
“只是一個鑄劍爐的零部件?”
聽到這出人意料的回答,睡眼惺忪的箭大師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驚訝地追問道:“如此精良的材料,只是為了製作鑄劍爐的一部分,那這個爐子用來熔鍊鑄造的東西,究竟得是怎麼樣的神物?”
“是啊,究竟會是怎樣的一件絕世神兵呢?”邊上幾個因消耗真氣過多而顯得疲憊不堪的工匠,各取過了一罐清水飲盡以恢復體力,紛紛出聲感嘆,問出了他們心中最大的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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