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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了空雙足蹬地,整座白石廣場彷彿顫動了一下,身形化作虛實難分的幾重人影,難以掌握,右手作掌張開,五指微微內屈,極速釋放出的真氣凝成了一口小鐘的形狀。
“當!”伴隨著彷彿來自於虛無縹緲九天玄界,卻又有如暮鼓晨鐘般的清鳴,了空撫平了自己和梵清惠因趙青而生出的心緒波動,令兩大高手的精神攀升回到巔峰。
藉著鐘聲的震盪之力,他將周身旋動的氣場收斂融入鍾內,使其如風車般的急轉不休,帶著崇山峻嶺般的沉重力道,略一跨步,朝著趙青的右肩直撞而來。
與此同時,電光激閃,劍氣漫空,梵清惠手中古劍化作滿天光影,從另一個角度襲至,驚人和高度集中的劍氣將趙青完全籠罩,其飄搖往來之勢有如狂風颳起的旋雪。
她的身形在劍光中若隱若現,似在澹雲輕蓋的明月之下翩翩起舞的仙子,信手揮灑著足以讓方圓十數丈盡感森寒的劍氣青芒,隨著出劍的角度時現時隱,說不出的詭秘美麗,如仙如幻。
凌厲的劍氣破空聲與另一側的鐘聲彼此呼應,彷彿山風拂過,有若萬人嘯叫,似正離開人世,渡往彼岸。功力稍淺的禪院僧人不自覺伸手掩耳,向後退開,口中唸誦經文,為己方增添威勢。
雖然是首次聯手出擊,但了空、梵清惠兩人知根知底,功法相近,在配合上已達天衣無縫的境界,堪稱沉緩與巧靈的完美結合,就算畢玄、寧道奇這等級數的大宗師,也難以正面相抗,唯有退避一途。
除了這兩大宗師之外,伴隨著叫聲怒叱,四條人影在白石廣場的四角處陡然竄起,赫然是淨念禪院的不嗔、不懼、不貪、不痴這四大護法金剛,手持重逾百丈的重鐵禪杖凌空掃至;
雖簡簡單單的一下橫掃,內中實含無數變化後著,配上奇異玄妙的步法,實是不易招架,在明月映照下,他們的禪杖因背光特別粗黑,帶起了巨大的呼嘯之聲,威勢十足。
“還行。”
面對著這足以瞬間令頂尖宗師重創垂死的駭人合力,趙青卻絲毫不慌,神色沉靜如水,只是簡單地朝著了空真氣小鐘的方向遙遙遞出了左手半攥的拳頭,同時身形向著後方襲來的四根禪杖退出半步。
下一瞬,就像雞蛋撞上了堅石一般,了空蓄勢而發的螺旋鍾擊被她隨手轟出的拳力震得從內部細微處炸裂開來,化為了散逸的元氣,被趙青手心中同步生出的吸力匯聚在了一起;
而不嗔、不懼、不貪、不痴四大護法金剛極力揮出的禪杖,則像是撞上了一堵玄鐵厚牆一般,濺射出大量火星,杖身倒轉彎曲,四人虎口開裂,嘴角溢血,一臉難以相信的神色。
伴隨著驟然升起的嘹亮劍鳴,趙青剛剛擋下了空襲擊的左手呈現出虛握的姿態,間不容髮地挪移到了右前上方,吸聚凝練生出了一柄透明的罡氣長劍,迎向了梵清惠施展出的凌厲劍招。
只見她運使罡氣長劍朝著襲來的先天劍氣輕飄飄地攪去,劍尖不斷微晃、震盪,形成了十數個剛誕生即崩滅的微型氣場,對沖性地破開了梵清惠使出的彼岸劍訣,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眨眼間,便完成了一連串的複雜動作,彷彿縮影成一個簡單的整體,深深契合天地間的法理法則,生出玄之又玄的感覺,順利接下了六大高手的合力,還佔據了一定的優勢。
縱然了空、梵清惠已儘可能高估了趙青的實力,卻也萬萬沒能想到,右手抓著和氏璧,單憑一隻左手,她也能施展出這般驚人的手段,戰力突破到了當世無匹的層次。
剎那間的震驚過後,兩人立即明曉趙青本身的功力並未遠超人類體能的極限,而是使出了一門類似於石之軒“不死印法”的奇功,借力傳勁卸勁,將了空發出的真勁挪移到了她身後,對上四大金剛;
再加上她本身的卓絕功力,方能在應付兩大宗師全力相攻的同時,將四名精擅合擊的特級高手瞬間震退擊傷,一招之間便取得如此驚世駭俗的戰績。
饒是如此,正如靜齋、禪院一直無法破解石之軒的不死印法一般,兩人在發現趙青也使出相似手段的瞬間,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在短時間尋到破綻的本事,立即決定改換招路,使用難以借力的虛勁。
……
望著這位前所未見的高手,了空運轉真氣讓麻木的手掌迅速恢復正常,口中低吟道:“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不著他求,盡由心造;心外無法,滿目玄黃,一切具足。”
伴隨著渾厚低沉的吟唱聲,了空的氣機忽然融入天上的夜空去,變得廣闊無邊,法力無窮,就像傳說中的真言秘法一般,引動了天地間浩瀚無窮的元氣,加持在了他與梵清惠的身體與精神上。
所謂“佛家三密”者,是為身、口、意,實踐與思維並重。身等於口,口等於意,意等於身,名雖分三,實為一如。
了空修練“閉口禪”之法,實際上是在同修身、口、意三密,而非是簡單的閉口不言,涉及到了行住坐臥、結手印、觀想等多個方面,從而快速積蓄功力,自淨三業,即身成佛。
他自修持此功後,很快從七十多歲返老還童到了四十歲不到的模樣,功力也隨之增進了一截,臻至能與四大聖僧比肩的層次,此禪玄奧高深之處,由此可見一斑。
先前了空斷然自破修持多年的“閉口禪”,雖然讓十二年的苦功半數付之東流,卻同樣讓這十二年來積蓄壓縮的身、口、意三個方面的禪功法力在“口”中噴湧而出,短時間提升到了超乎想象的層次。
當然,若是在這場戰鬥中消耗過多,“閉口禪”的損失亦將會不止半數,而是會全部白費,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還會影響到身體深處秘藏著的真元,降低壽命與人體潛能。
而在意識到單純的鐘法無法奈何眼前的趙青之後,了空不得不狠下心施展了此般秘法,短暫地令他所修的無念禪功與佛家真言威力倍增,試圖強化己方,削弱敵人,並同時使出了另外一門精深的武學。
只見他似縮地成寸般陡然前邁一步,雙掌互相絞纏,像一對相戲的蝴蝶般飛向趙青的周身要害,出招似緩實快,其時間拿捏自具一種與天地同其壽量,與聖真齊其神通靈應的玄妙感覺。
這對蝶兒的身上,其實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妙諦,因為它們本身的存在已是至理。它們在花間翩翩起舞的樣子,正是最動人的一面,只有大自然方可為之的妙手。
由於淨念禪院的武學與禪宗一系頗有共通之處,了空曾與道信大師多番交流,習得了對方最拿手的絕藝“達摩手”,此刻透過隔空虛抓的方式遠端干擾,儘可能杜絕方才趙青疑似借力打力的手段。
剎那間,兩股暗帶回旋的強大勁道,遙遙對準封鎖了趙青所在的方位,招式變化妙至毫巔,似有跡可尋,又似順乎天然,微妙處沒法以任何筆墨去形容。
在了空輔助干擾的同時,梵清惠的氣勢倏然跌落了一截,卻像是去除了雜質一般,進入到晶瑩剔透,沒半點瑕疵,平靜如清澈深潭的精神境界,氣場變得更加純粹與集中起來。
她手中的古劍青芒乍現,劃出了一個完美無缺的小圓周,隨即直刺而出,似如變仙法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人生出異樣的感覺,偏又不明白有何異樣之處。
看似簡單的一劍,實包含無比玄奧的心法和劍理。似緩似快,既在速度上使人難以把握;而劍鋒震顫,像靈蛇的舌頭般予人隨時可改變攻擊方向的感覺。
出身於“武林聖地”慈航靜齋,梵清惠自幼便被長輩以劍典中的秘法易筋洗髓,脫胎換骨,初次習武便直入先天之境,使得真氣的容量以倍數增加,並加快了氣勁執行的速度。
靠著劍典帶來的這些優勢,靜齋精英弟子不僅在修行的進境上遠超常人,由於回氣與功力上的差距,在同層次的戰力亦是非同尋常,非是傳承一般者可以匹敵。
昔年已臻大宗師層次的寧道奇拜訪靜齋,想跟梵清惠談佛論道,較量武學,最終在《慈航劍典》前知難而退。雖然沒有真正比試,但也可以看出他將梵清惠視為了同層次的對手。
實際上,若是梵清惠真正使出壓箱底的絕技,強行催發人體深處的潛能,短時間她的戰力可以提升到超越常態不少的水平,具備與大宗師級數一較高下的能力。
東漢明帝夜夢金人,遂興起遣人往西域求佛法之心,至大月氏得遇天竺大德高僧竺法蘭和攝摩騰,以白馬馱經返回洛陽,建立白馬寺宏揚佛法,為中土第一座佛寺。
自此之後,天竺高僧陸續到中土進行譯經,其中對中土武林最有影響力的,則是《安般守意經》和《陰持入經》兩經。
前者為習禪之法,講呼吸守意,與道家吐納煉丹之術吻合至天衣無縫;後者講佛教名數,涉及宇宙人生的關係,以無上意識為本元,令當時武林耳目一新,胸懷擴充套件。白馬寺亦成為佛門聖地。
說到底,無論是淨念禪院的了空,還是慈航靜齋的梵清惠,他們倆此刻所使出的秘法,究其根本,都是源於這兩經的理念,以意識開發潛能,初步進窺天道的至境。
霎時間,了空“萬念歸一念,一念化無念”,對人無念,對己亦無念,只有本源佛性;梵清惠“破而後立,頹而後振”,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仙胎大放光明。
在她全無花巧,卻是大巧若拙的劍式之下,古劍尖端發出的劍光忽盛,有如月映萬川一般,返照出了空內藏與外顯的佛性,相當於集兩人精神力量於一劍之間,封鎖了趙青能夠變幻的每一處方位;
劍招既出,劍芒凝練如一,唯有正面相接一條道路可走,沒有絲毫躲閃與借力卸勁的可能,演繹出了彼岸劍訣的無窮玄奧、驚天威力。
即便是趙青,在見到了這般完美無瑕的一劍後,心中也生出了讚歎之意,身形不退反進,手上罡氣長劍凝練化作一道貫穿長空的虹光,朝著襲來的璀璨劍光迎去。
剎那之間,便以灌注其中的凌厲劍意與磅礴力量,輕而易舉地撕裂了了空“達摩手”迴旋勁道的干擾,緊接著正面破開了梵清惠超越巔峰的絕世一劍,粉碎了對方劍芒中附著的佛性。
在趙青刺出的這一劍威脅之下,梵清惠不得不向後急退了十數丈距離,手中古劍連環劃圈防守,方才擋下了餘波的衝擊,若非“心有靈犀”激發到了極致,險些就香消玉殞。
梵清惠與了空聯手使出的新一輪合擊,或許對付像畢玄、寧道奇這等大宗師頗有成效,但他們相加的精神力量再強,與趙青多次提升、千錘百煉的劍意相較,仍是差了數籌,完全是以短擊長,不堪一擊。
而就在這時,由於趙青出招收招間的身形變化不大,外圍武功較高的十數名僧人自覺可以命中敵人,不會出現誤傷,同時吐氣揚聲,脫手擲出了手中禪杖。
這些淨念禪院的僧人的確是人人武功高明,這十多枝禪杖擲得極有分寸,並不只以趙青為目標,而是籠罩了她所有可能避開的進退之路,像一片無所不包的杖網般往她投去;
既是為了維持對趙青的封鎖攔截,亦是為了打斷她的出手節奏,使得她暫時無法對了空與梵清惠發動更進一步的攻擊,爭取到關鍵的時間。
雖說眾僧由於武學見識有限,並不知曉趙青精通“斗轉星移”之法,完全在白費工夫,正常情況下,擲出的禪杖非但沒半點作用,反而可能成為她運勁出招時的助力;
但可以說歪打正著,頗為巧合的是,不光從頭到尾一直被趙青給隱蔽在附近的玄奘處於其中兩枝禪杖飛襲而來的路徑上,她右手抓著的和氏璧,在這個時刻也突然出現了異常的變化。
在趙青與人動手行功運氣了一段時間後,和氏璧就像有所感應一般,開始放射著無法形容的採芒,釋放出令人煩躁之極的特殊精神異力。
那是一股莫可抗禦、龐大無匹的奇異能量,灼熱至似能把接觸者經脈燒融的狂流,衝著她的手心狂暴地湧去,破壞性奇大無比,無法以任何常規的手段平息。
了空與梵清惠期盼之極的轉機,似乎終於開始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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