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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趙青並沒有入睡,而是盤坐在床頭,放空精神,意念存心,仔細觀想諸路經脈的走向。
天底下剛剛拿到一門絕世武功的人,絕大多數都會迫不及待試著習練一番,甚至於未曾細察其中的忌諱就上手開練。
趙青自然不是那些不謹慎、猴急的人,不會冒然行功。但她畢竟只是一位年僅十五、性格活潑的少女,而且精力充沛旺盛,在熟悉了功法重點後,自然地便作出了今日熬夜修煉的決定。
按著《天兵煉形引氣法》中的第一步“血氣開脈”,趙青拿起毫曹小劍,輕輕劃破了小指末端,鮮紅的血液從屬於手少陰心經的少衝穴處滲出。
一縷青色的劍氣,也就是神兵自行外放發出的金行之氣,有著微量透入了她的面板表層,積聚在少衝穴處,產生了如針扎刀刺般的疼痛。
趙青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天龍八部中的六脈神劍,它的其中一脈劍氣正是從少衝穴處凝聚激射,離體傷人,與自己現下的修行正好相反。
雖然神兵的劍氣只是細細一縷,但鋒銳如無形刀刃,縱然尋常武者練就了一身鐵布衫之類的外煉硬功,也絕然抵擋;
更別提它已像一條噬血的蛭蟲,狡猾地鑽入了柔軟並不設防的體內,似乎已無可抵禦,脆弱的血肉之軀,只會剩下被“攪爛吞噬”的結局。
但趙青卻是其中的例外,她已修成了陰陽二勁的最高境界,“勁分千萬同身隱”與“精血藏陽形如鋼”,周身每一寸肌絡都能發出綿柔的絮勁,每一滴血液都能化作堅韌的護板,從而約束住了這縷突入的劍氣。
她將心神完全集中在劍氣周圍,忍著劇痛催動陰勁陽勁震盪筋骨血液,引導劍氣沿著經脈的位置上行,少衝、少府、神門、陰郄、通裡……最終抵達心臟。
伴隨著若有若無的呼吸聲,趙青的雙目氤氳著澹青色的微光,彷佛已帶上了金行之氣的神蘊。
如此將全身經脈穴位都迴圈一遍之後,金行之氣就會暫時隔斷勁力在經脈內部的傳導,為其內真氣的生成與執行提供環境,直至與外界勁力達成微妙的平衡。
這雖然幾不亞於經受一遍削弱版的凌遲之刑,但趙青有把握堅持下去。習武之人的耐痛能力本就超乎常人。
然而她卻失敗了,源於一場功法中未曾記述的異變。
原本已經安定下來的劍氣在行經頭頂的百會穴時,突然就躁亂暴動了起來,硬生生撕開了周圍的勁力束縛。
就像是一位獨行的勇士終於望見了己方的旗幟,奮不顧身地衝破了圍困他的軍陣,使得殫精竭慮謀劃只為切割雙方戰場的將軍功敗垂成。
換句話來說,這叫做行功反噬。
趙青只覺頭項一疼,失控的劍氣就勐然衝入了腦海內,令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恍忽間,她又見到了平日裡在睡夢將醒之際時能見到的古樸大字,那縷青色的劍氣劃破了無色的虛空,點亮了那方幽暗的古字。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在這一瞬間,趙青已然理解了這方古字的含義。
古樸大字其實並不只是一個字,而是八個源自於遠古的奇形文字被擠在一塊所形成的,它們的意思是,“西方白帝入夢引證”。
……
這裡是哪?我受的傷重嗎?
再次睜開雙眼,映入趙青眼簾的是近處排列整齊的平房矮屋與邊上遍佈苔蘚藤蔓的老舊城牆,以及遠方一左一右的兩座青山。
亳無疑問,這裡是一座城市,她所處的位置則是在靠近城牆的一條小巷。
只過了一小會兒,趙青就明白了這裡並不是春秋的時代,因為她已望見了清朝人最明顯的特徵。
不遠處,一個剃頭束辮的老漢正挑著一擔瓜果,輕輕哼著曲兒,慢悠悠地向巷子的出口走去。
按說突然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新的朝代,應該是挺令人驚異恐慌的,但趙青卻比初至此地時更鎮靜了幾分。
因為就在剛才,有一些資訊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西方白帝入夢引證”,效果是將純粹的金行之氣作為引子,然後便能“一夢入諸天”,將自己以入夢的方式投入顯化在一方與真實無異、有著修行者的世界。
特殊的地方在於,“諸天”的時光流速遠遠快於主世界,甚至能達到千百萬倍,如果用來做參悟功法、道理之類的事情,效率可謂奇高。
不過,永遠地待在這裡是不可能的。一旦引子的效力消耗完,或者是死在了這一方世界,自己就會返回原來的世界。
比方說這一次,自己能在此方世界駐留六個月。
有些類似於道家的“莊周夢蝶”、佛教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的概念。
細細檢查了一番,趙青確認自己並沒有攜帶著傷勢,也沒有帶來那一口毫曹子劍,兩手空空。大概“入夢引證”顯化的只是自己的精神體,除了必要的衣飾之外並無外物。
……
沿著似乎剛下過一場雨,尚餘留著小水窪、泥濘的小巷,趙青踮著腳尖,向著外邊的大街走去。
這座城市還是比較髒亂,在陰暗的角落中有不少爛菜葉、牲畜的排洩物之類的物事,與之相比,趙家邊上的山陵簡直就像是淨土。
街道旁的水溝散發著發酵、浸滲而出的澹澹臭味,好在不久前的一場春雨、瀰漫著的花香將它遮掩住了大半,尚可忍受。
古代的城市環境同現代相比,果然是天差地別,自己穿的是簡陋的草鞋,得注意不要弄髒了。
到了街口,趙青看到不遠處一夥持刀佩劍的江湖人士走在一起,在路上談天論地。
他們的發音頗有些地方特徵,音調不盡相同,好在自己勉強還能分辨得出來,聽懂其中的內容。
畢竟古人說的可不是現代的標準普通話,而是那個時候的方言。即使是在人員流通性較強的武俠世界,也是有著些區別的。
只聽得第一個人說道:“今日‘五雲手’萬震山萬老英雄家中獨子大婚,大張延席,可不能錯過了……”
另一人隨即感嘆道:“聽說萬老英雄不僅在江湖上名望生隆,連朝堂上的進士、舉人也認識了好幾位,這可真是了不得啊。我輩武林中人能有如此成就,便是死亦無憾了。”
第三個人突然插口道:“有些過了吧,‘北四怪’、‘南四奇’這八位大俠哪位聲名不遠在其上?又哪裡需要結識官府中人?”這似乎是位反感當今朝廷的正道之士。
另一人不耐地道:“爭這個幹啥。話說你們知道萬家是與哪一家結的親嗎?”
“這我們確不知曉。馬大爺,你是本地人,倒是說一說看?”隊伍後頭的幾個人問道。
“是啊,到時候遙遙見到了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卻不知她的名姓,我‘神爪’曾連江這趟豈不是白來了嗎?”
一位走在隊伍前邊,雙手負背、有些句僂的老者啞著嗓子說道,引發了四周一陣笑聲。
同樣走在最前頭,腰間挎著一柄長刀的紫臉漢子嘿嘿了兩聲,開口道:“原來曾兄弟打的是這個主意,那我馬大鳴可要說道說道了。”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五雲手萬家門下弟子都來自於城中的大戶人家,在這江陵城頗有勢力,各位雖然是我馬某的好兄弟,但若是有人在婚延上鬧事,我可不會出手相幫。”
“哪裡哪裡,怎麼會?”“神爪”曾連江向著紫臉漢子連連擺手,並不像是威風凜凜的“神爪”,更像是試圖討好主人的“狗爪”。看來他的外號多半是他自己取來唬人的。
“‘萬勝刀’門和馬大爺的面子我們肯定得給。”其他的人也這般回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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