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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託和馬琳娜聽到這話,終於明白了過來,兩個人馬上站起身,讓開了位置,兩側其他人則依次挪位。

卡倫轉身,面向著主席臺,坐了下來。

在他坐下後,原本站著的一眾人,也整齊地坐下。

沒有口號,沒有指令,卻顯得十分整齊。

這時候再搭配上何塞思先前所說的“你選擇了自己的嫡系屬下當志願者”這句話,感覺和氛圍上,瞬間就不一樣了。

從“給我衝”到“跟著我衝”的改變;

這是一種悲壯,更是一種坦蕩,體現出的,是真正的無私和無畏。

此時,會議廳的所有目光,包括通訊法陣裡的目光,基本都向這裡集中了過來。

卡倫的身份,和這四位“專家”完全不同,這四位專家其實都是各自老師的學生,他們是代替自己老師進入地洞的,而他們的老師,雖然身份清貴,但基本都已退休。

而卡倫,則是現任的約克城大區秩序之鞭執法部部長,在秩序之鞭系統內部,執法部部長預設是每個層級中,部長序列排第一。

最重要的是,卡倫很年輕,過去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蹟,強行“玷汙”了他的年輕,從而形成了一種默契的枷鎖,鉗制住了他繼續向上走的可能;

但在這一刻,這種鉗制將宣告徹底失效。

畢竟,年少輕狂和年輕赤誠,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政治影響這個東西,看不清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並不是說沒有派系和團體的支撐和庇護,就一定不能往上爬,但如果它們不約而同地抵制你,那你大機率是真爬不起來了。

它們自己會互相鬥爭,卻又都會約定俗成地維持棋盤的穩定,不至於讓那種不遵守規則的棋子上來。

伯恩是這樣,卡倫,也是這樣。

只不過伯恩年紀大了,且對於他來說,與其去丁格大區任某個高職,還不如一直留在大區首席位置上掌握更實際的權力以方便做事;

可卡倫,他很年輕。

也因此,當年輕的他選擇用這種方式站出來,且站在第一個時,這一行為,就足以抵消掉過去一切的負面。

理念可以不同、政治立場可以不同、未來規劃也可以不同……但誰能拒絕一個願意犧牲自己利益去為大環境變好主動做出貢獻的人呢?

你可以和他爭論得面紅耳赤,甚至差點打起來,但你無法真的厭惡他。

過去的一切種種,都在此時翻篇,個人的身份形象,被重新定義。

在拿到名單時,看見寫在第一行的“卡倫”,伯恩本人也是震驚的,他沒料到卡倫會這麼做,甚至隱隱有些後悔是不是自己那天開啟辦公室門後所顯露出的群鴉給這個年輕人帶來了太大的刺激。

但伯恩不會去擔心卡倫是否能活著出來,也不會去擔心就算出來被汙染過的他還能否繼續工作……

伯恩是一個現實主義和實用主義者,他不會去過多思慮沒有意義的事情,轉而直接打定了主意,一切往好的方面想,先幫卡倫把新的道路給鋪墊一下。

恰好旁邊的這位何塞思,一輩子幾乎都撲在科研領域,論起心機和手腕,真的是不配給伯恩提鞋,伯恩就順手挖個坑,他就這麼傻乎乎地跳進去了。

本來,伯恩安排的是一位親信主教來“發言”的,但有外人代勞,那效果自然更好。

何塞思的臉紅了,一半是氣的,他知道自己被這位首席主教給戲耍了,另一半則是羞愧的,是的,當他知道卡倫會親自帶隊進入時,昨晚卡倫對自己不敬所導致的怨念,一下子就消散了,反而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了深深自責。

他坐回了位置,低下了頭:還好,今天沒有記者在場。

不過,這一則訊息最終還是會傳播出去的,雖然大家在報名時,對秩序的忠誠是平等的,但上面人在選擇志願者時,也是考慮價效比的,可約克城大區這一次,明顯不是這樣做的。

會議開始。

先是對情況進行通報,告訴所有人發生了什麼事,隨後是對解決方法的介紹……

總之,在這件事上,秩序神教確實是踐行了承諾:我是讓你去死,但我讓你死個明白。

會議最後的環節,是對志願者團隊致敬,由事件處理組負責人庫木特大人從伯恩那裡接過了志願者名單,進行一個一個地宣讀。

每一個被唸到名字的志願者都會站起來,接受掌聲。

最後一個唸到的,是卡倫。

因為伯恩給庫木特大人的名單,是他臨時謄抄的第二份,把原本寫在第一行的卡倫,故意寫到了最後一行。

不要小瞧了這小小的位置變化,更不要覺得這點小動作不值一提,要知道,現在透過通訊法陣,多少雙眼睛正盯著這次會議,多加深一分印象,那麼未來,就能得到十分的寬容。

維恩電影節上明星們故意摔跤以增加自己逗留紅毯的時間,也不過是為了能多拍幾張照;

會議開始前,座位排序看似很小的問題卻總能讓主辦方謹慎再謹慎;

只能說,為了卡倫的未來,伯恩是真的上心,也真的用心了。

當卡倫站起身時,掌聲最為熱烈。

伯恩一個眼神,坐在下面的一些個高階神官紛紛站起身,這個動作,帶動了下方更多的人,其他人看見有人站起來了,也都起身;

連鎖反應之下,主席臺上有坐在邊緣位置上的主教站起身,伯恩也站起身,其他人,也就不好意思再坐著了,整個會議廳,都站起身,為卡倫鼓掌。

其實,真不是完全給卡倫的,而是向這一批次全體志願者表示敬意,但卡倫作為最後一個起立的人,也是職位最高,關注度最大的那一個,算是吃到了這個志願者團體的集體紅利。

普通訊徒、神官甚至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是記不住太多名字的,一群人的偉大犧牲,最後總要落實到一個具體的代表身上;

所以,這次偉大的奉獻行為,最終會形成一個記憶認知標籤,這件事以後再被提起時,就會用一個人的名字去代替,那就是年輕的卡倫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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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體的榮耀凝聚在一個人身上……那對這個人的加分,是不可估量的。

卡倫本意沒打算這麼做,他可以問心無愧地說:自己把自己名字列進去時,純粹是出於一片公心;

硬要帶上那麼一點私心的話,大概就是不想被秩序之神比下去。

但他只是演員,而伯恩,才是導演。

當導演將聚光燈對準,故意給你特寫時,你不可能大聲喧譁去拆臺,只能配合演出,然後在心底默默提醒自己,要儘可能多的,將他們安全帶回來。

會議在熱烈的氛圍下宣告結束。

接下來,志願者團隊將被安排進行專業培訓,一刻都不得停歇。

一個單獨的小議事廳裡,24個人重新坐下,老師一撥接著一撥地進來,講述完自己的內容後,又不斷地輪替。

包括這4位專家本人的老師,也都親自進行了講課。

唯一的小插曲大概就是卡倫的身份特殊,比其他人高太多,所以每個老師講課前,在志願者向他行禮後,他都會和卡倫再單獨互相行禮。

培訓內容從汙染、神器、行動規劃到特殊事件處理、相關詭異事例分析……

這課,不間斷地上了足足三十六個小時,吃飯在課堂上吃,去衛生間都是急急忙忙,時間有限,只能填鴨式教育,一切,都是為了儘可能地提升任務成功率。

卡倫本身就懂陣法,也懂汙染,更搞笑的是……他應該還比在場其他人,更懂神器。

並且,他還提前找邪神,提前做了補課

但自始至終,卡倫並未急著表現自己,基本都是和其他人一樣認真聽課。

不過,也有人在這麼重要關鍵的時刻還在懈怠,就比如尼奧,他就抱著雙臂坐在椅子上,閉著眼打盹兒,時不時地會輕微點一下頭,營造出自己在認真聽的感覺;

更是在其他人簡單快速地用餐時,他還會拿出紅酒一杯一杯慢慢地喝。

終於,快速培訓結束,所有人有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會有專門的牧師來一對一進行加持,幫助他們在最短的休息時間裡獲得最好的休息效果,真的是相當奢侈。

卡倫拒絕了,他沒去,而是提前來到了裝備領取室去接收裝備。

尼奧也沒去,他休息得很好,睡得太飽。

“哦,天吶,真的是下本錢,這神袍,在神教裡應該算是頂級的了。”尼奧拿起神袍放在自己身前比劃了一下,“得多少點券才能定製一件啊。”

真正高階的神袍,可以擁有特定的具體屬性,這一套本身就擁有抵禦汙染的能力,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除了高階神袍之外,每個人還有兩件護身聖器,一件是抵禦汙染屬性,另一件則是精神防護屬性;

另外還有各式卷軸和藥劑,都是極品,屬於進點券商店只會看看基本不會買的型別,也算是各地點券商店櫃檯裡的老戲骨了。

“哎呀,嘖,把這些倒騰到黑市上去,能賺多少點券啊。”尼奧又一次發出了感慨。

“這是拿來保命的。”卡倫提醒道。

“你居然問一個賭徒是命重要還是賭資重要?”

卡倫沒有再反駁,而是默默地將東西進行更具體的分類。

“喂,這次你活著出來的話,資歷就徹底上去了,你是和伯恩商量好的麼?”

“沒有。”

“那可真是難得,他居然這麼不遺餘力地捧你,圖什麼?”

“可能是因為我廚藝好吧。”

尼奧翻了個白眼:“還沒進地洞呢,怎麼就覺得你已經被汙染了。”

這時,理查走了進來。

“怎麼了?”卡倫問道。

“我休息夠了,傑瑞這兩天一直在幫我調整精力。”理查一邊笑著回答一邊還是忍不住伸手揉捏著自己的後脖頸,那裡,是來自祖母的慈愛痕跡。

尼奧有些不可思議道:“你爺爺奶奶還真讓你來了。”

理查回答道:“他們應該是經歷了一番心理掙扎,最終還是選擇了正確的面對方式。”

尼奧聳了聳肩:“你能這麼想,挺好。”

接下來,去休息的人陸續回來,大家開始熟悉裝備。

這時,卡倫被單獨叫去了一個會議室,裡面坐著伯恩、何塞思、皮洛等人。

卡倫向他們行禮。

伯恩沒有繞彎子,直接問道:“團隊指揮方面,需要我們出面去幫你調整麼?”

何塞思開口道:“我們一致認為,這個團隊由你來指揮最合適,無論是從資歷還是能力上來說,其他人都遠遠比不上你。”

皮洛吐出一口菸圈,補充道:“還有氣量。”

何塞思嘴角抽了抽,瞪了一眼皮洛。

皮洛對他回瞪過去。

如果不是環境不允許,兩個退休老人真可能一言不合直接幹架。

卡倫回答道:“我能自己調整。”

“好,那你就自己去做吧,3個小時後出發前往地洞,到達結界外圍時,你們將得到來自神器的賜福和保護,預計,你們正式進入地洞開啟任務的時間點,應該在6個小時後。”

“好的,我知道了。”

“嗯,注意安全,我就不去送你們了,我等著你回來後向我彙報任務情況。”

“好的,首席大人。”

卡倫轉身離開了。

皮洛嘆了口氣,說道:“浪費,真的是天大的浪費,這是在用名貴的畫卷燒開水。”

伯恩開口道:“您這樣想,本身就是不對的,秩序之下,人人平等。”

“但秩序分工不同,你們是不知道,卡倫這孩子在陣法之道上的造詣到底有多高,如果他能辭去現在的工作全心全意跟著我學習,我可以打包票,他以後的成就肯定在我之上。”

伯恩笑道:“真巧,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

“大家入座吧。”

當卡倫重新回來時,阿爾弗雷德已經呼籲大家落座,像是還要繼續上課一樣。

卡倫走到講臺位置,面對著下方的志願者們,開口道:“很不好意思,被我選擇的以及被自己老師選擇的志願者們,我們將一起去面臨一個生還率極低的任務。”

大家臉上紛紛露出笑容,緊張是肯定有的,但在場的人都能克服。

“在任務正式開始之前,我有三個要求,需要通知一下諸位。

第一個要求,我是這次任務的指揮官,也可以稱之為隊長,總之,我希望接下來,你們無條件地遵從我下達的所有命令。”

說著,卡倫指了指坐在最前面的四個專家,奎託、馬琳娜、安蘭斯、妮可。

“其他人我相信他們會聽從我的指揮,主要是你們四位,我們其他人的任務就是保護你們進入核心區域,取回神器,我不希望在你們眼裡,我們其他人就是必須要為你們犧牲而死生命比你們低等的炮灰。”

奎託:“怎麼可能,我尊重卡倫部長的領導。”

馬琳娜:“我也是。”

安蘭斯和妮可是原理神教的人,兩個人幾乎同時點頭:“我們願意聽從。”

卡倫將目光掃向所有人,說道:“記住第一條,所有人,都必須遵從我下達的命令,違抗和不服從的,就算是在地洞那麼危險的地方,那我也會第一個處理掉你,你沒有機會上審判庭,我會特事特辦,把你直接殺死,因為這是對其他人生命的最基本尊重。明白了麼!”

“是,明白!”

“是,明白!”

“第二個要求,第二負責人,我們的偵查部長尼奧,第三負責人,阿爾弗雷德。如果我無法下達命令,或者我出了什麼意外,他們就是接力指揮棒的人。”

“第三個要求……”

卡倫頓了頓,繼續道:

“這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任務沒錯,但絕不是一件必死的任務,大家不要抱著進墳墓的心態下地洞。呵呵,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我相信你們也是。”

“呵呵……”

“哈哈……”

大家都很配合地笑了。

尼奧舉起手,喊道:“大家放心,秩序之神一定會保佑我們的!”

這一聲叫喊之下,大家都集體進入了習慣性行為模式,就像是聽到了鈴鐺聲就知道開飯了一樣;

除了站在講臺上的卡倫,所有人都將雙臂置於胸前,虔聲道:

“讚美偉大的秩序之神!”

……

“呸呸呸,這裡的氣候和沙子,真的是折磨人。”

貝德先生從外面回來,手裡提著一大袋食物和水。

他們現在居住在一家極為便宜的旅店裡,毗鄰死亡沙漠,之所以住宿條件這麼差,是因為他們遭遇了沙匪打劫,被搶走了身上大部分點券,讓剛剛從家裡出來的他們,一下子回到了窘迫的流浪狀態。

更糟糕的是,皮亞傑生病了,很重的病,病因不明,整個人變得十分憔悴。

貝德先生放下手中的東西:“唉,說出去要被笑死吧,身為壁神教的信徒,整天都夢想著畫出關於神的預言壁畫,結果連自己會被搶劫這種事都沒辦法提前畫出來。

嗯?

你在畫什麼?

不,你的病好了?”

貝德先生湊上前,發現皮亞傑整個人狀態依舊非常不好,但他的眼睛裡卻很有神,手拿著畫筆在畫紙上快速描繪著。

“嘶……”

貝德先生馬上意識到皮亞傑是又進入那種特殊狀態了,他馬上繞過來,發現畫紙上畫著的是一個從黑暗中走出的“惡魔”,惡魔是人的形象,表情模湖,但畫面氛圍卻能給人一種近乎實質的陰冷恣意。

在惡魔的下方,跪伏著一個人,他的身體被蠶食了幾乎三分之一,餘下的,是惡魔還沒來得及完全享用的餐食。

只不過這個人是背對著畫面的,所以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貝德先生問道:“這幅畫是什麼意思,被吞噬了?不對,惡魔和人身上的衣服是一樣的,他們是一體的,是迷失了,被自己心底的惡魔代稱給取代了?”

皮亞傑沒有回答,繼續畫著,從惡魔身上,畫出了一道道黑色的類似繩索一樣的東西,將跪伏在地的男人完全捆縛封鎖。

“哦,他是被惡魔用這個東西給控制住了?”貝德先生只能進行著猜測。

“啊啊啊!”

皮亞傑忽然叫了起來。

“你沒事吧,不行就別畫了,你這個狀態真的太嚇人了。”

皮亞傑像是完全沒聽到貝德先生的聲音一樣,繼續執拗地不停畫著這黑色的繩索,一根接著一根,彷佛要將跪伏著的男子徹徹底底包裹。

這時,畫筆沒顏料了,皮亞傑去顏料盤上蘸,卻發現黑色的顏料已經用光了。

“該死,該死,沒畫完呢,該死!”

皮亞傑張開嘴,對著自己的手指咬去。

“喂喂喂!”

貝德先生馬上伸手去阻攔這種自殘行為,然後皮亞傑抓住了他的手,對著手掌咬了下來。

貝德先生:“……”

咬出鮮血後,皮亞傑用手指蘸著貝德先生手掌的“顏料”,又畫出了一根鎖鏈。

和其他黑色繩索不同的是,這一根是紅色的,十分突兀。

而且可能是使用別人鮮血的緣故,這一筆,用料很足。

畫上的鮮血開始向四周散去,很快就將男子身上的所有鎖鏈,全部染成了紅色!

不知道為什麼,當自己鮮血上畫後,貝德先生完全忘記了疼痛,心裡反而出現了一股莫名的心慌和焦慮,急切地問道:

“畫上的這個人,他死了沒有?”

皮亞傑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回答道:

“死了,但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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