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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倫承認費爾舍夫人在幻境上的造詣,但怎麼說呢,她簡簡單單地把自己“擱置”在旁廳裡的舉動,未免有點對自己過去的經歷有些不尊重了;

最起碼,現在剛入殮還沒來得及下葬的多爾福主教,肯定是不滿意的。

只可惜多爾福主教已經死得不能再透徹了,否則他肯定會提起膝蓋用靴子狠狠踹向棺材板以此來宣洩自己的憤怒。

每個人因為走的路線不一樣,所以會有自己的特長,而卡倫的特長,一直以來其實都是自己的靈魂,因為只要提及自己的靈魂,就永遠都繞不開家裡的那條狗。

可能是因為提起的次數實在是太多,所以它的頭遲遲無法長出毛髮到現在還是禿的。

現在就是……好疼啊。

菲洛米娜怎麼能忘記提醒自己,她奶奶喜歡戳人的眼睛?

早知道自己就應該自備一瓶眼藥水帶過來了,眼睛現在還很是乾澀不適。

伸手去摸向口袋,掏出煙盒,取出一根,咬在嘴裡,準備拿火機點燃時,卡倫停頓了一下;

眼藥水沒必要帶了,帶上車、帶下車也帶不到這裡。

同理,這包被自己當作“靈魂止咳糖漿”的雷霆香菸也沒有抽它的意義了,都是假的。

抽應該是能抽出味道,畢竟自己抽過,但那就完全是自欺欺人了。

站起身,手搭在脖子上輕輕揉了揉,雖然四周的一切包括現在的自己都是假的,完全處於一個特定的幻境環境中,但觸感還是很細膩的。

細膩得就和這棟破敗別墅內部的陳設,雖然膩,但很寫實;要知道這裡只是一層夢境,而且是主人離開後留下的一層,卻依舊可以保持得這麼“精美。”

微弱的光亮以卡倫為圓心開始逐漸拓展開去,看著地板上像是用血拖把拖行過的痕跡,卡倫沿著它走進了臥室。

臥室裡的床墊上,費爾舍夫人正摟著菲洛米娜,祖孫二人已經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床底下還蜷縮著一位。

卡倫蹲下來側過身,著重觀察著床底下那位,他的胸口還在不停地起伏,傷勢很重,但他面容很平靜。

卡倫是知道菲洛米娜有一個狗一樣的父親的,但至少現在從其熟睡的臉龐裡,看不出絲毫異樣。

直起身,卡倫走到菲洛米娜那一側,在床邊坐了下來。

菲洛米娜是光著身子的,她的面板很白,是那種很健康的豐滿,如果衣服沒脫,是真的有些看不出來。

嗯,這個時候,就沒什麼能看不能看的了。

在辦公室裡她洗澡時,卡倫要求她注意隱私是沒錯的,但現在,是類似於任務的期間,很早的時候,姵茖和梵妮就用實際行動教會過卡倫這個道理。

更何況……這還不是現實,這是夢。

卡倫將手背抵在嘴邊,打了一個呵欠,靈魂傷勢必然會帶來這種疲憊感,不過不是直接現實裡動手打架的話,問題不大。

這也是他讓菲洛米娜先下車進去的原因,等她們祖孫倆進入“夢境”後,自己再來,費爾舍夫人對待自己,只能使用幻境上的“招待”了。

至於她現實裡打架到底是個什麼水平,別說卡倫現在靈魂帶著重傷術法使用很不方便,就算是沒有傷勢剛剛進階裁決官的巔峰自己,去和這位老太太動手,卡倫心裡也不是很有底。

畢竟,不提費爾舍家過往世襲首席主教的輝煌,就看她是和外婆曾經一個圈子裡接觸過的人物,就很難想象她的具體實力了。

反正,自己到現在都沒摸清楚外婆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實力,唯一的一次印象大概是自己有一次原本在理查家門口沒打算進去,誰知道剛轉身就看見原本應該在家裡樓上織毛衣的外婆挎著菜籃子“碰巧”回來了,裝作巧遇熱情地拉著自己回家做客。

卡倫觀察了一會兒,發現無論是菲洛米娜還是費爾舍夫人神情都很自然。

他不急著進去,因為他清楚菲洛米娜有著自己的一套準備,從博弈角度出發,不管菲洛米娜自己能不能成功,但讓菲洛米娜先去消耗,自己再在最後時刻進入,效益才是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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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費爾舍夫人眼裡,自己這個意外因素已經被她安置好了。

再次站起身,卡倫來到臥室窗邊,推開了窗戶。

原本,卡倫是想接一點雨水和涼風進來的,眼睛的乾澀讓他想要一點溼潤。

但原本外面的大雨在推開窗的剎那,變成了一片陽光明媚下的綠茵草地。

遠處,有一個女人正騎著一匹白馬正在飛奔,因為距離關係,所以看不清楚女人的長相,但卡倫覺得就算是距離很近,也依舊看不清,因為遠處的那塊區域有一種霧化的感覺。

這個場景,不禁讓卡倫想到了以前在艾倫莊園自己和尤妮絲騎馬散步的情形。

或者,像的可能不是場景,而是氛圍。

上輩子的職業習慣,讓卡倫對別人夢裡的細節很感興趣,因為人在清醒時喜歡“撒謊”和“偽裝”,但在夢裡,往往會失去防備。

卡倫猶豫了一下,還是翻身跳出了窗戶,落在了這片草地上。

遠處,騎馬的身影不再是若隱若現,變得比之前清晰了許多。

但卡倫腳下的草地,卻開始變得鬆軟,逐漸變成了沼澤,卡倫的雙腳此時已經陷了進去。

不過卡倫並未選擇反抗,而是閉上眼,整個人向後倒去。

“噗通!”

綠色的沼澤像是一下子又變成了水塘,卡倫整個人沒入其中。

“呼……”

沒有溺水的感覺,更沒有被活埋的憋悶,卡倫就覺得自己剛剛翻了個身,身下再度變回了青翠的草地,四周瀰漫著春天獨有的芬芳。

卡倫還沒來得及站起來,

一雙馬蹄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陌生人,你身上有一種讓我很熟悉的感覺。”

年輕女人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我是一名醫生。”卡倫一邊站起來一邊回答道,“如果你對我感覺很熟悉的話,那證明,你現在需要我。”

“呵呵,你的意思是,我有病麼?”

“不然呢?”

“你知道麼,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醫生來到這裡看病。”

“我只會出現在需要我的地方。”

“好吧,醫生,請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卡倫。”

“嗯哼,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茵默萊斯。”

“你,再說一遍!”

……

“吧嗒,吧嗒……”

卡倫從窗戶處翻了進來,重新落回了地面,身上還帶著草屑。

他開始習慣性地拍打衣服,同時,他聽到了身後床底下傳來的磨牙聲。

他轉過身看去,床上的祖孫兩個神情倒是依舊沒有什麼變化。

卡倫再次走到床邊,抬起手,一條秩序鎖鏈從其掌心飛出,圍繞著菲洛米娜的身體轉了一圈後,最後將她那光潔的脖頸輕輕環繞。

“嗯?”

卡倫微微有些驚訝,他相信菲洛米娜應該感知到了自己氣息的到來,按理說,她應該主動放開一切本能抵抗好讓自己進入。

現在她既然沒有絲毫反應,只能意味著一件事,在她的夢中,她已經失去了主導權。

卡倫閉上了眼,秩序鎖鏈從菲洛米娜脖頸處抽回,然後在半空中盤旋一圈後,猛地向下,直接穿透了菲洛米娜的胸膛。

就像是進這座破敗別墅時,門鎖出了問題,雖然沒反鎖,正常卻打不開,只能用腳去踹了。

“砰!”

……

小木屋的床上,菲洛米娜睜開了眼。

同時,耳畔邊傳來自己奶奶的聲音:

“很精緻的小木屋,怪不得你對自己的臥室向來沒什麼要求,也不喜歡什麼玩具,原來,在你的夢裡,其實臥室裡該有的,全都有啊。

就是看起來,未免有些幼稚和俗套了一些,就像是兒童故事圖冊裡的插畫一樣。

哎喲,真是沒想到我的孫女已經這麼大了,卻還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乾枯的手落在了菲洛米娜的臉上輕輕撫摸,然後在她沒起身時,她的奶奶就先一步從床上下來。

菲洛米娜隨即坐起身。

“嗯?”費爾舍夫人發現了木桌上的早餐,她主動伸手拿起一塊麵包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緊接著,費爾舍夫人低下頭。

她看見自自己雙腿之間,探出了一張臉,是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她正蹭著自己的褲腿,吐出著舌頭,像一條狗一樣向自己示好討要食物。

事實上,她就是一條狗。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費爾舍夫人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將手中咬了一口的麵包片送到桌下“自己”面前,桌下的“自己”馬上張開嘴,叼下了麵包片開始大口咀嚼和吞嚥。

“原來,奶奶在你的夢裡,一直是這個樣子。”

菲洛米娜沉默不語。

“不過,這並不讓我感到意外,到底是我的親孫女,我准許你擁有一點屬於自己的脾氣,我們到底是女孩子,總該是有一點點發脾氣的特權的,不是麼?”

費爾舍夫人扭頭,看向坐在床邊的菲洛米娜,“但還是我之前說的那句話,幼稚,依舊是幼稚。”

菲洛米娜額頭位置出現了一個黑點,她的脖子仰起,雙拳攥緊。

緊接著,一團灰色的光暈從她眉心溢位,當她再低下頭時,整個人的神情比之前要顯得靈動不少。

她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奶奶。

“不錯,能突破我的禁制,或者說,你是故意想讓我進你的夢的,可是,何必呢?

畢竟不管怎樣,我都會選擇進來的。

你不理解你奶奶,哪怕你已經和我生活了這麼多年,你依舊不懂我。

知道你幼稚的原因在哪裡麼?

一個成年人的世界裡,不應該只有單純的愛與恨,至少,不應該表現得這麼直白和簡單。”

菲洛米娜搖了搖頭,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奶奶,很平靜地說道:

“可是,這裡是夢啊。”

剎那間,一條條綠色的藤蔓從小木屋內部延伸出來,快速攀附到了費爾舍夫人的身上,對她進行了捆縛。

這裡是菲洛米娜自己的夢,在她的夢裡,她理應具備更高的主動權。

菲洛米娜繼續抬舉起自己的手臂,

費爾舍夫人則慢慢被吊了起來,雙腳離開了地板。

“奶奶,如果現實和夢都一樣,都是寫實細膩的風格,那夢,它還有存在的意義麼?”

菲洛米娜攥緊了拳頭。

捆綁在費爾舍夫人身上的藤蔓開始快速鑽進她的身體,恐怖的力道讓藤蔓交接處發出壓抑的摩擦聲。

但預想中被碾壓成肉泥的場景並未出現,一切的壓縮在到達一定程度後似乎就陷入了一種動態的靜止,而費爾舍夫人臉上,也沒有露出絲毫驚慌的神情。

“幼稚,是這世上最可笑的性格,你真的以為,在夢裡,你就有資格躺下來享受閒適了?”

“嗡!”

藤蔓破裂,整個小木屋在此時也開始劇烈的顫抖,屋子裡的所有陳設都開始了偏移,連桌子都側倒在地,上面的盤子滑落下來發出了連串的破碎聲。

木屋裡,只有費爾舍夫人和菲洛米娜兩個人依舊保持著平穩站立,彷彿她們的存在,完全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

兩個人身邊,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紋路,像是蜘蛛網一樣對外開始擴張。

她們是同一個家族,同一個血脈,菲洛米娜更是費爾舍夫人一手帶大的,雖然她的帶孩子方式有待批判。

所以,現在二人幾乎用一模一樣的方式進行著夢中對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祖孫兩個人將二人所在的環境裡都佈滿了紋路,雙方之間的力量交織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然後,菲洛米娜動了,她左手攤開,手中凝聚出一把秩序之矛,身形一閃,出現在了費爾舍夫人面前,槍尖對著費爾舍夫人的面龐直接紮了過去。

費爾舍夫人身形一瞬,就如同是皮革撕扯破碎的聲音,身形自原地消失。

菲洛米娜趕緊追隨,來到了木屋外面。

費爾舍夫人落在了菜園裡,菲洛米娜準備再度向她衝來,她卻舉起手,示意自己的孫女看看天空。

菲洛米娜抬起頭,看向天空。

先前在小木屋內,自己和自己奶奶爭奪那裡的控制權,其實是旗鼓相當;

這才能確保兩個人可以在同一基準下,進行對等的廝殺,否則一方佔據夢境主導的話,她就是主宰,根本就沒法打。

但現在,天空已經被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完全覆蓋。

自己和奶奶在小木屋裡爭鬥,但奶奶卻像是用一根手指逗自己玩的同時,順手將這片夢境完全覆蓋掌握。

菲洛米娜長舒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和奶奶之間的差距很大,但她真的沒料到,會這麼的大。

“我很早就告訴過你,你的家族血統賜予你的能力,是讓你可以將夢當作現實,你本可以擁有更快速的成長,比其他人更有效率的成長,你能學什麼感悟什麼都很快,因為夢裡可以為你提供更好的條件。

我原本挺為你驕傲的,我的孫女,因為你在我眼裡足夠優秀了。

哪怕你對我說,你遇到了一個叫卡倫的,一開始說他和你一樣,之後又說他比你強,奶奶覺得這很正常。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真正的天才,他們可以什麼都不靠,卻能夠在星空裡流下屬於自己的燦爛光輝,奶奶一直唸叨著的那個人就是這樣。

但現在,你卻讓我看到,原來你一直把這個夢,當作一個棲息休息的地方。

呵呵呵……

菲洛米娜.費爾舍,你浪費了……不,你玷汙了自己的天賦和血統。”

菲洛米娜反問道:“有什麼意義麼,反正一切都是為你做了衣服。”

“你的意思是,你放棄了麼?”

菲洛米娜沒說話,但雙手卻是垂落了下來。

“如果你真的放棄了的話,那奶奶今天的失望,就真的是太多了。

好吧,

一切結束了。”

費爾舍夫人舉起手,上方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灰色漩渦,漩渦里正在凝聚著一道光束,代表著這個夢的終結,也可以稱之為更替。

“可以了吧。”

一道男人的聲音傳來。

費爾舍扭頭向後看去,自己身後的菜地裡,出現了一男一女,一個是自己的兒子,一個是自己的兒媳。

“呵呵呵,你在你的夢裡,還塑造了你的父母麼,唉,真是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小姑娘。

另外,很抱歉地告訴你,父親塑造得不錯,但你的母親,可沒有她這樣的氣質,有些美化她了。”

“母親。”男子盯著費爾舍夫人。

費爾舍夫人微微皺眉,隨即像是意識到什麼,笑道:“呵呵,我的狗兒子,竟然一直生活在自己女兒的夢裡。”

“母親,收手吧,一切都該結束了。”

“狗一樣的東西,你不配站著對我說話,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費爾舍夫人指尖向下,天幕上凝聚而出的那道光束,直接照射在了菲洛米娜的身上。

菲洛米娜沒有躲避,因為在這裡,根本就躲避不了。

然而,光束照射下來後,菲洛米娜卻依舊很平穩地站在光束中,沒有絲毫的變化。

反而是那個男人,只見他伸手推開了自己身旁的妻子,本人則開始如同被放置在高溫下的蠟像,開始融化。

“母親,可以結束了。”

男人一邊融化一邊向費爾舍夫人走來。

費爾舍夫人目光微凝,說道:“原來,這不是我乖孫女的夢,這裡,是你父親為你編織的夢。”

“是的,母親,這是我的夢,您讓我在現實裡做什麼,我就讓您,在我的夢裡做什麼。”

“你還真是一個好父親啊。”

“母親,收手吧。”

男子摔倒在地,卻又像是一條狗一樣向前匍匐,最後將費爾舍夫人的雙腿抱緊在自己懷裡。

“母親……收手吧。”

“我不可能收手,誰也沒有資格,命令我收手,我為了這一天,已經準備了這麼多年!”

男人的身體正逐漸化作一灘爛泥,而這個夢境,也開始逐漸變暗。

費爾舍夫人目光轉向菲洛米娜:“我的好孫女,你的夢,又到底在哪裡呢?”

“你累了。”菲洛米娜說道,“或許,今天可以結束,我想為他,舉辦一場葬禮。”

“看,又幼稚了,他在你眼裡,應該早就死了,你的認知中,就不該有父親這樣的一個角色,你並不需要他!

是,我是累了,但正因為我累了,所以我更不願意等了。

今天,

我要達成我的願望,今天,我就要終結費爾舍家的詛咒!

今天是雨天,

我想要明天放晴。”

費爾舍夫人舉起手臂:“天,不準黑,我沒說結束,就誰都不準走。”

原本因男人的消亡而也將跟隨走向消亡的夢境,因為費爾舍夫人的控制,強行中斷了崩離。

就在這時,地上的那一灘爛泥,再次浮現出了男人的臉,他高聲喊道:

“噩夢囚禁!”

四周的空間流動在此時凝固。

這個夢境現在是由費爾舍夫人自己支撐的,所以等同於費爾舍夫人正在自己對自己進行囚禁。

“我的好兒子,幹得漂亮。”

費爾舍夫人話音剛落,菲洛米娜就舉起了手,身後小木屋木板上,忽然湧現出了滲人的紅色,化作了一道流光,直接對著費爾舍夫人衝了過來。

“這是……什麼東西?”

費爾舍夫人現在雖然無法移動,但她依舊抬起手妄圖在自己身前凝聚出足夠抵禦衝擊的屏障,因為她本能地察覺到這股力量的可怕。

它雖然很微弱,但它卻是屬於另一個層次的力量!

祭祀島上,暗月之骨的器靈將自己的一部分力量留在了菲洛米娜的夢境裡,因為她探知到了菲洛米娜的秘密,感同身受。

此刻,菲洛米娜終於將她贈送給自己的禮物,拿了出來。

紅色的光束剎那間穿透了費爾舍夫人的一切防禦,幾乎是毫無阻滯地貫穿了費爾舍夫人的身體。

費爾舍夫人身體向前一躬,嘴巴張開。

“啊……啊……”

顫音不斷地從她喉嚨裡發出,她的身體上也出現了一個個紅色的縫隙,裡面隱約有微弱的火光顯現。

地上的爛泥在此時完全鋪陳開去,像是出現了一個隧道,裡面的黑色正在向外繚繞。

費爾舍夫人本能地低下頭,看向自己腳下。

菲洛米娜則出現在了費爾舍夫人的面前,單手,拍在了自己奶奶的胸口,然後自己和奶奶一起向後栽去,一同進入了下方的黑色。

……

“嗡!”

費爾舍夫人逐漸適應了眼前的黑暗,不過這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在這裡,除了黑暗沒有其他的存在。

“這就是你真正的夢麼?”

“是的,奶奶。”

菲洛米娜的聲音傳出,像是在上方,又像是在下方,總之,空幽幽地在飄蕩。

“那麼,這個夢,又是什麼意思呢?”

“沒有什麼意思,很小的時候起,你就讓我去做夢,但我苦惱了很久,因為我沒有夢可以做,父親一邊舔著我的手一邊帶著我進入了他的夢。

但那並不是我的,雖然我很喜歡那裡。

事實上,在我的夢中,一直是空蕩蕩的,我不知道該將什麼填充進去,也不清楚到底什麼才適合承裝,不僅沒有合適的人,甚至,連合適的色彩,都找不到一個。

但我很喜歡這裡,在這裡,我不用被任何人注視,我可以盡情地待在這裡,不用擔心被打擾。

每一次從這裡出去時,我都會掙扎很久,我會問自己,這裡多好啊,我為什麼還要出去?

但我記得奶奶你說過,把現實當作夢,把夢當作現實,是的,沒錯。

如果我不出去,去領略噩夢的可怕,又怎麼能明晰躺在這裡的美好?

每一次,我都是抱著回來時可以更興奮更舒適的心態出去的。

你是第一個訪客,奶奶。”

“我很榮幸。”

“啪!”

一聲炸響傳出,費爾舍夫人臉上出現了一道清晰的鞭痕。

可她卻沒有生氣,反而帶著點興奮地說道:“呵呵,我的孫女,你終於要對你奶奶出手了麼?”

“這是最弱的你了,奶奶。”

“是的,你讓我變得很虛弱了,我的狗兒子不惜把他自己當作火將火引到了我的身上。”

“啪!”

又是一道鞭痕,出現在了費爾舍夫人的身上,她的肩膀處裙襬脫落,露出了她那乾癟的身體。

費爾舍夫人卻變得更加的興奮,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抬起雙臂,撫摸著自己的胳膊:

“唉,你知道麼,每次看見你的身體,奶奶我都會好羨慕。

年輕,是所有人都擁有過,且擁有過後,又願意不惜一切代價重新獲得的東西。”

“啪!”

“啪!”

“啪!”

鞭痕,一道道地在費爾舍夫人光著的身體上出現,但她卻依舊立在那裡,像是大海中的礁石,巋然不動。

“呵呵呵………”

終於,費爾舍夫人再次發出了笑聲,她開口道:“孫女,我給了你機會,但你做不到,你的牙齒,還是不夠尖銳,奶奶已經老了,但你依舊啃不動我。”

費爾舍夫人向前,探出手:

“出來吧,我的孫女。”

一層灰色的火焰自費爾舍夫人身上升騰而起,隨之而來的,是顏色上的變化,原本的漆黑開始被壓制,灰色的紋路逐步覆蓋。

雖然經歷了衰弱,經歷了殺招,經歷了陷阱,費爾舍夫人承受了一切,但她的地基,還是太深厚了。

黑暗之中,菲洛米娜的身形被強行拘了出來,她光著身子站在那裡,表情顯得很是凝重。

這是令人絕望的差距,像是螞蟻對大象發起的挑戰,大象縱然踩進了螞蟻提前挖好的“深坑”,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多美好的身體啊,多美麗的你啊,多讓人神往的青春吶。”

費爾舍夫人身上的火焰正在不斷攀升,連帶著她對這個夢的覆蓋度也在越來越大,像對待上一個夢一樣進行全盤掌握,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菲洛米娜經過了短暫的沉默後,開始掙扎。

她開始嘶吼,

她開始咆哮,

她開始歇斯底里。

“好,很好,我的孫女,怎麼能輕易認輸呢,我還以為你不會生氣呢,原來你會,呵呵呵。

好了,

小時候你哭鬧時,我沒有抱過你,也不想哄你。

現在,

我想最後哄你一次,最後一次。

也算是,

彌補一下我們祖孫一場,最後的遺憾,好麼?”

費爾舍夫人張開雙臂,對面,任憑菲洛米娜如何掙扎,她的身體,依舊在不斷地向她奶奶靠攏。

乾癟蒼老的身體,胸膛位置,緩緩地出現了一道裂縫,兩扇肋骨像是蟲子的器口,開始張開,迎接那新生的來臨。

“該結束了,親愛的。”

“砰!”

像是有什麼被踹開了。

緊接著,

“嘩啦啦……”

密集的鎖鏈快速移動,直接將菲洛米娜的身體包裹,同時更有一條,橫亙在了菲洛米娜和費爾舍夫人之間。

在它身後,出現在了卡倫的身影。

“咳咳……咳咳………”

卡倫用手掌捂著嘴,開始咳嗽。

原本,他是想說些什麼的,但現在,靈魂的傷勢還是讓他咳嗽了起來。

早知道進門之前,不,坐在客廳那張椅子上之前,就該多抽幾根菸,或者將菸葉直接抽出來含在嘴裡。

不管怎樣,都好過在夢裡都要咳嗽。

費爾舍夫人側著頭,很是不解同時也很是好奇地看著卡倫:

“你是……怎麼進來的?”

卡倫結束了咳嗽,開口道:“就這麼進來了。”

“呵呵。”費爾舍夫人胸前的口器開始逐漸收攏,最後那兩扇排骨又恢復到了胸前,“那真好,還能給我再加一盤餐前小點心。”

“嗯。”卡倫輕輕舉起手,身後包裹著菲洛米娜的秩序鎖鏈瞬間發力,只聽得“砰”的一聲,菲洛米娜的禁錮被直接打破。

“隊長……”

菲洛米娜走到了卡倫身側,還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卡倫身前。

“咳咳……”

卡倫又咳嗽了起來,等咳嗽好後,一邊習慣性用手背輕輕擦拭著嘴角一邊說道:

“沒規矩,站後面去。”

菲洛米娜愣了一下,但還是選擇後退,站在了卡倫身側。

“聾了?”

菲洛米娜再次後退,站在了卡倫身後。

而這一幕,全都落在了費爾舍夫人的眼裡,她開口道:

“看來我孫女,是真的很聽你的話。”

“我畢竟是她的上司。”

“有時候,一個女人能遇到一個心甘情願聽他話的男人,很不容易。”

“您偏題了,老夫人。”卡倫嘆了口氣,“我來幫您吧。”

“幫我?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您明白的。”卡倫笑了笑,“幫您解脫啊。”

“好,很好,我希望你能有說這個話的底氣。”

“不會讓您失望的。”

“那就……看看吧。”

費爾舍夫人伸手抓向卡倫。

一時間,卡倫感知到自己身邊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巨手正在向自己握來。

一條條秩序鎖鏈開始行動,像是一根根長矛,直接砸向四周,然後集體發力,幫卡倫撐住了周圍的局面。

但很快,更為磅礴的壓力傳來,是一開始力道的翻倍……緊接著,再翻倍。

秩序鎖鏈開始一條條的崩斷,可怕且無形的碾壓開始繼續向卡倫襲來。

這裡,畢竟不是卡倫自己的意識空間,這裡是菲洛米娜的夢境,費爾舍夫人不是進入他的主場,所以在這種局面下,卡倫能使用的有效應對方法其實並不多。

不過,卡倫並沒有慌亂,而是看向自己的手背。

雖然他不想動用那件東西,但沒辦法,目前來看,最適合在這裡使用的,就是那把鐮刀。

好在,這一次自己不用拿鐮刀對著自己砍了。

……

現實中坐在客廳椅子上的卡倫,手背上【戰爭之鐮】的印記開始閃爍。

……

【戰爭之鐮】的虛影再度出現,當它出現時,卡倫只感覺自己的靈魂深處傳來了劇痛。

且這把戰爭鐮刀竟然下意識地想要向他靠攏,大概是上次沒砍死,這次再來,就想把上次的事情做完。

卡倫馬上嘗試去操控它,強行改變了它的軌跡,讓它向著費爾舍夫人倒去。

“嗡!”

“噗……”

費爾舍夫人的身體被劈砍出了一條可怖的傷口,在她肩膀處,血肉紛飛,白骨顯露。

“啊……”

費爾舍夫人側過頭,看著自己肩膀上的傷口,臉上反而露出了笑意,主動喊道:

“來,繼續啊。”

“好啊。”

卡倫再度操控【戰爭之鐮】,進行了第二次攻擊。

“嗡!”

又一道恐怖的傷口出現在了費爾舍夫人身上。

“來,再來啊!”

“咳咳………”

卡倫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繼續操控。

相較於菲洛米娜的攻勢,卡倫借用【戰爭之鐮】的力量所造成的傷害要大非常多。

“不夠,再來啊,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砍下來多少次!”

連續地劈砍下來,費爾舍夫人的身體已經變得十分扭曲,現在的她,更像是一具白骨上掛著一些肉,包括她的臉,有面皮的部分也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而卡倫那邊,靈魂已經開始痙攣起來。

“你這不行啊,我還沒被砍死,你就已經要砍不動了。”

卡倫回答道:“很抱歉,如果我之前沒受傷的話,倒是能多砍幾下,現在……我傷勢牽扯得太厲害了,確實是影響了我的發揮。”

“不要找理由,既然你已經進來了,那我就不可能放過你。”

費爾舍夫人胸口的兩扇排骨再次開啟,露出了那猙獰的口器。

同時,卡倫本人則被吸扯了過來。

“不要!”

菲洛米娜大喊一聲,想要去阻攔自己奶奶對隊長的吞噬,但卻沒來得及,隊長的身影像是風一樣直接穿過了自己的視線,出現在了自己奶奶的面前。

“年輕人,你一直讓我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我掛念了幾十年的人。”

卡倫回應道:“相信我,他肯定沒有掛念你,我發誓。”

“呵呵,看來你的嘴巴,很硬。”

“我的胸口,更硬。”卡倫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又指了指費爾舍夫人現在敞開的胸膛。

一根根骨刺從費爾舍夫人身上蔓出,對準著卡倫的胸口,直接刺了下去。

“啊!!!”

卡倫發出了叫聲,是真的疼,也是真的痛苦。

……

現實裡,坐在一樓客廳椅子上的卡倫,胸口位置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紅色的光澤開始閃爍,他的肋骨,畢竟是最開始吸收暗月之骨的地方,可現在,鮮血開始汩汩流出。

四周的傀儡們,很是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

紅色的火焰從卡倫胸膛位置釋出,且開始覆蓋在費爾舍夫人的身上,她的骨骼也開始了消融。

在上一個夢中,菲洛米娜借用的是暗月之骨器靈留下了的一縷力量就擊穿了費爾舍夫人的防禦,但在祭祀島上,真正得到暗月傳承的,是他卡倫。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的碎裂聲開始傳來,費爾舍夫人的骨骼上面出現了一道道龜裂。

卡倫身上也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甚至已經感知到了自己靈魂的扭曲,本就受傷的靈魂現在更像是要被人硬生生撕裂。

菲洛米娜衝到了面前,但一層無形的隔膜卻將其格擋,讓她無法進入,雖然她也清楚,就算能進入,她也沒什麼能力可以阻止。

這一刻,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阿爾弗雷德在出發前,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應該為少爺,獻上忠誠。”

死亡啊,距離自己是如此地近。

卡倫彷彿已經看見自己正朝著永恆墮落的黑暗滑落,但即使是在這個時候,他依舊拒絕了黑霧之中抓向自己的那些手;

一如上次他們出現來幫助自己壓制餓癮時那樣,現在,他們也在等待著自己的召喚。

人在意識迷茫和虛弱時,總是會去尋找精神的寄託,也就是信仰。

但卡倫推開了他們的手,

不�

��要。

“啪!”

費爾舍夫人的頭蓋骨,裂開了縫隙。

她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嘲諷道:“你說大話了。”

卡倫也笑了。

費爾舍夫人鬆開了手,同時,那一根根原本刺入卡倫身體的骨刺開始抽回,卡倫的意識開始掉落。

“隊長!”

“我沒有殺他,你急什麼,殺了他,等嶄新的你走出這個家門時,誰來送你去上班啊?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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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洛米娜雙眸泛起了黑色,雙臂處出現了兩條黑色的皮鞭,對著自己的奶奶狠狠地抽了下來。

“啪!啪!啪!”

費爾舍夫人搖了搖頭:“你還是太弱了,不,這其實不怪你,是我太強了。”

緊接著,她雙手向前一抓,整個人瞬間出現在了菲洛米娜的面前,骨刺完全張開,將菲洛米娜直接封鎖在了自己的“身體”內。

“噗!噗!噗!噗!”

骨刺入肉的聲音,現在的費爾舍夫人,已經和菲洛米娜構建了融合的通道,任憑菲洛米娜如何掙扎,也依舊無法改變這一程序。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程序,卻又在最出人預料的時刻,停住了。

四周的一切一切,都彷彿陷入了安靜。

“知道奶奶我為什麼這麼強大麼?”

費爾舍夫人低頭看著自己“懷中”的孫女。

菲洛米娜沒有回答。

“你見到達利斯了吧,他看起來精神很好,一副成功吸收詛咒的樣子,呵呵,但我知道,他失敗了,他想騙我呢,我怎麼可能是這麼好騙的人呢?

你知道我為什麼能看出來麼?

達利斯是我的試驗品,

但我想試驗的,不是詛咒的消化………

因為我早就在他之前,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成功消化了詛咒。

就是這詛咒太強大了,它像是一枚堅硬的雞蛋殼,好難打破,還好,現在終於成功破開了口子,蛋清終於可以滴淌出來了。”

費爾舍夫人張開雙臂,隔著骨刺,溫柔地抱住了菲洛米娜:

“詛咒,奶奶已經替你扛下來了;

現在,

奶奶要給你的,

是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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