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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祀嘆了口氣,站直身子,走到輪椅斜前方,面向坐在輪椅上的泰希森,閉上眼,低下頭。

下方,所有人都察覺到了輪椅上老人的生命之火已經熄滅,沒有人哭泣,所有人都一起低頭默哀。

《秩序之光》和其他教會的教義典籍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其他教會對於死去的信徒都會有一套迴歸某某神的懷抱或者回歸某某溫馨快樂之地的描述,用以衝澹死亡的悲傷氛圍。

《秩序之光》裡則沒有這樣的描述,秩序神教的信徒面對死去的同伴時,也不會說出他必然迴歸秩序的懷抱這樣的話。

擁有“甦醒”能力的秩序神教,對待死亡的態度,反而一直更清晰,那就是……結束。

而“甦醒”這一能力,對秩序信徒而言以及對秩序文化而言,更像是一種最後也是最為徹底的“奉獻”。

哪怕我已經死去,但我的身體,依舊願意為我心中的秩序,貢獻出最後的力量。

一個追求極致奉獻的宗教文化,必然會孕育出對死亡的坦然態度。

這裡面,甚至不帶狂熱,而是冷靜下來的思考,因為秩序的規則,本就是一種冷色調。

諾頓大祭祀轉身面向所有人,開口道:

“我知道泰希森這次出來的目的是什麼,我已經拿到了關於米珀斯群島屠殺事件的報告,這件事牽扯到兩大正統神教,但我在這裡承諾,會給大家,會給秩序,會給世間,一個真正的交代。

至於這裡,我們腳下所踩的地方——火島。

這裡的事件,直接導致泰希森的離去,證據清楚,必須要現在處理。

弗登。”

“在,大祭祀。”

“我命令你親自負責追剿那兩個抗拒伏法的海盜家族,秩序已經給過他們機會,他們自己不珍惜,那就抹去這兩個家族的所有痕跡。”

“是,大祭祀。”

已經死在地窖樓梯上的米里斯家主要是能聽到現在這話,估計能直接笑活過來。

德蘭家、沃特森家,你們兩家到底何德何能,能讓秩序神教大祭祀親自對你們下達“抹除”命令。

而且負責執行這一命令的,還是秩序之鞭的執鞭人。

這就意味著,秩序神教不會再計較什麼利益得失,因為這已經是一種政治表態,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圓滿完成。

你們能躲到哪裡去?

帶著家族艦隊和家族護衛,藏哪兒去?

至於說投奔……誰又敢收留你們!

諾頓大祭祀又開口道:“審判庭第三大法官,來斯安娜。”

一箇中年女人走上前,行禮:

“在,大祭祀。”

“你來負責審判這條三頭犬。”

“是,大祭祀。”

“外交部部長德來蒙。”

一個老者走上前,行禮道:“在,大祭祀。”

“向深淵神教發出公函,告訴他們已經違反了《秩序條例》。

另外,查清楚那隻天使和那兩個永墮者的傳授者是誰,告訴深淵神教,秩序要求他們把人交出來。

並提前告知深淵神教,秩序現在很憤怒,泰希森的葬禮上,需要有人作為罪責祭品。

如果他們不願意送來,或者想隨便給出一個人來頂替敷衍,那我就讓秩序騎士團,上門去抓人。”

這其實就是開戰警告了。

要麼交人,要麼開戰。

而且不是嚇唬人,不是虛張聲勢,因為秩序神教一旦通告了大祭祀這句話,如果深淵不配合,那就必然要開戰的。

因為連深淵神教自己都清楚,秩序神教會為了他們大祭祀的顏面打一場。

而且誰都清楚,“首日戰爭”打得太快,秩序騎士團根本就沒有打盡興。

“是,大祭祀。”德來蒙馬上領命。

做秩序神教的外交部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基本都是你在威脅別人,沒人敢上門威脅你。

這時,早就準備好的棺材被運了上來,棺材蓋開啟。

大祭祀和執鞭人一同伸手,將泰希森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入棺材內。

很難有人能想到,這個現在身體很輕很輕的老人,在前幾日,還曾變得無比巨大,手持一把鐮刀,將火島上的所有紛亂源頭全部剪除。

在場的人也很難想到,這個公正無私以《秩序之光》作為自己一生行為準則的老人,在臨死前,會特意為一個小輩鋪了一下路。

當然,這不是徇私。

他說過,他要教育卡倫,他更相信,那個人的孫子,會走上正確的路,因為那個人,對他的孫子是那麼的驕傲。

驕傲到當他忍不住告訴那個人,自己的孫子得到了馬切蒂尼的傳承時,那個人的回應,也僅僅是輕輕的一個:

“呵。”

棺材蓋被閉合。

真正的葬禮會在丁格大區舉辦,殮妝等步驟也會在那裡進行。

眾人紛紛散場,大祭祀直接回去,而有些人,則被要求留下做事,比如執鞭人弗登。

卡倫默默地看著那口被運走的棺材,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沒經歷過爺爺的那個時代,但現在,卻得經歷爺爺那個時代的落幕,也不知道這是一種幸運還是不幸。

阿爾弗雷德也嘆了口氣,遺體要直接傳送回去了,那是肯定偷不了的了。

3/12,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真的填滿啊。

有實力,又有關係,生前就確定會站在自己這邊,恰好又及時死去……這太難了。

或者,

再去艾倫莊園先祖陵墓裡挖一挖?

這樣倒是能湊數,速度也能快一些,反正艾倫家族現在早就和自家少爺高度繫結,只要那些先祖們腦子沒在棺材裡被屍水泡壞都會知道該怎麼選擇。

而且真這樣的話,那隻貓怕不是做夢都得笑醒。

可問題是,伴隨著少爺實力和地位的提升,艾倫家族的先祖陵寢,有些不夠格了,把棺材位給他們,真的是有些浪費。

另外,關係本就擺在這裡,少爺身邊有一隻艾倫家天才貓,少爺的未婚妻還姓艾倫,真需要用時,直接挖墳喚醒他們出手就好了,都不用收進12口棺材裡,白嫖,它不快樂麼?

哦,對了,還有畫作!

這些神教專屬高階畫師,是真的厲害,這才叫專業,取景構圖真的是太讓人驚歎了,也不知道以後貝德先生和皮亞傑先生能不能提升到這一境界。

維克吸了吸鼻涕,看向卡倫,又一次主動湊了過來,小聲道:

“隊長,我會很聽話的,真的。我就直接跟著您回約克城大區了,好麼?住的地方,您那裡能安排麼?”

阿爾弗雷德馬上從自我情緒中出來,幫卡倫進行新成員交接,對維克道:“這些事情,都由我來安排,請你放心。”

“我當然放心,其實從第一次見面時,我就感覺到你很有品味。”維克主動上前和阿爾弗雷德打招呼,“你那套西服讓我印象很深刻。”

“是麼,你也是,你褲子膝蓋位置上的磨洞讓我覺得很新潮。”

“哦,那不是,那是我前些日子一直跪在甲板上刻陣法磨出來的,你覺得新潮麼?”

“是的。”

“我也覺得這樣挺好,不過我一開始故意不換褲子就是想要讓那個老傢伙更容易看見我的付出,你知道的,現在大環境不好,想找一份穩定合適還有前途的工作真的好難。”

“那你來對地方了,在我們這裡,保證什麼都有。”

“對啊,我就是看中了這裡的潛力,放心,我這個人很聽話,也很識時務,我覺得我們肯定能相處得很愉快的。”

“那是當然,進了我們小隊,我們就是一家人。”

“呵呵,那,好兄弟,有件事我想問你。”

“嗯?”

維克湊到阿爾弗雷德面前,小聲問道:“那個女孩,她叫什麼名字?”

阿爾弗雷德看了過去,隊伍就三個女孩。

“哪個?”

“就是那個好像沒睡醒的那個,經常就閉著眼睛,我覺得她好可愛,是我喜歡的型別。”

“哦,她叫菲洛米娜,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孩,有些呆呆的,但為人很熱情,你懂的,愛睡的女孩都這樣。”

“是麼,那她家裡有什麼人?”

“她和她奶奶相依為命,感情很好。”

“真可憐啊。”

“是的。”

“我去認識認識她,去打個招呼?”

“好的。”

卡倫本想上樓一個人待著休息休息,馬瓦略卻找了過來,示意自己和他出去。

阿爾弗雷德則特意過了一會兒才上樓,當他來到樓梯口時,聽到“砰”的一聲,然後就看見維克倒飛出去的場景。

“你不喜歡他?”穆裡小聲問道,先前阿爾弗雷德和維克的對話,站在旁邊的他可是聽到了。

誰不知道菲洛米娜是小隊裡脾氣最不好且實力僅次於隊長的存在,也就在隊長面前,她才會“變乖”。

穆裡也是學過心理學的,還曾和卡倫切磋過,但怎麼說呢,穆裡很佩服卡倫的實踐能力,畢竟不是誰都敢對菲洛米娜這樣的存在使用心理攻勢的,而且……還能這麼成功。

所以啊,有些時候不得不感慨,和隊長這樣的人在一起,有時候就得做好光芒被完全壓制的準備,但穆裡本人倒是不覺得反感,反而還挺享受的。

嗯?自己也被隊長心理攻勢成功了麼?

哦不,是被這個人。

穆裡再次看向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只是覺得這樣可以加深印象和鞏固感情。”

維克一邊揉著胸口一邊站起身,看著阿爾弗雷德,不滿地囔囔道:

“這叫溫柔?”

“她在現實裡是溫柔的。”阿爾弗雷德篤定道,“不過這裡是她的夢。”

維克愣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索,然後馬上問道:

“幹,她是不是姓費爾舍?”

“是的,沒錯。”

“被詛咒的家族啊。”維克打了個寒顫,“不敢惹,不敢惹。”

這時,艾斯麗和布蘭奇跑了過來,喊道:“我們剛剛去借用了一下通訊法陣聯絡了一下,你們猜猜我們知道了什麼訊息,尼奧團長和理查都活著,而且他們已經回到約克城了。”

阿爾弗雷德本以為孟菲斯的房間門會開啟,然後激動地問一句“真的?”

但孟菲斯的房門卻很安靜,反而先前剛剛閉合的房門,也就是菲洛米娜的房門被開啟了,這把維克嚇得趕緊後退避讓。

菲洛米娜開口問道:

“真的?”

……

來斯安娜來到了吉拉貢的面前,她事先已經蒐集好了這次事件的細則,她也知道自己大機率會被安排來審判這頭兇獸。

不過,她只帶了兩個助手來。

一個助手為她搬來了椅子,另一個助手為她撐著遮陽傘。

沒有陪審員,旁觀席上有兩個觀眾,就是普洱和凱文。

來斯安娜開始宣讀吉拉貢所犯下的罪責,吉拉貢三顆腦袋就趴在那裡,看著面前坐在椅子上身穿審判服的女人。

它得到了普洱的吩咐,接下來面對審判時,要態度良好,要非常恭敬。

因為理論上來講,它的狗命,就在這個女人手中攥著。

罪責宣讀好後,來斯安娜開始對吉拉貢進行問話。

她攤開手掌,一個小錘出現在她的掌心,小錘落下,對著地面輕輕一敲,出現了一道黑色的星芒,星芒中浮現出三張顏色不同的人臉。

一張人臉負責翻譯和轉述,一張人臉負責探查真偽,最後一張人臉負責監督審判秩序。

吉拉貢開始用“嗚咽”來回應來斯安娜的每一個問題。

按照普洱的要求,它隱沒掉了和普洱與凱文在意識波紋碰撞的夢境中交流的事情,其餘的,全都照實去說。

它原本就是打算被破開封印後趕緊離開這座島,下海去躲藏的。

但後來,它被三方勢力給影響到了神智,最終幾乎被逼瘋,開始對整座島進行屠戮。

來斯安娜手中還有維克幫泰希森寫的由泰希森署名的事件報告,裡面也有對吉拉貢行為的公正描述。

尤其是在泰希森垂危後,吉拉貢本可以繼續破壞和竄逃,結果它就一直乖乖地躺在這裡,等待審判來臨。

在這一點上,它做得無可挑剔。

當然,這也是因為普洱知道它身上被【戰爭之鐮】留下了印記,看看這次事件中秩序神教對火島事情的處理態度吧,它怎麼可能逃得掉!

所以,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態度良好,等待開庭。

最終,來斯安娜宣讀了判決。

判決吉拉貢身縛鎖鏈,為秩序奴役獸,刑期一百年。

根據功勳和付出,可得到減刑機會,刑期結束後,吉拉貢將得到屬於自己的自由。

隨後,來斯安娜拿出一條枷鎖,對著吉拉貢丟了出去,枷鎖落在了吉拉貢中間那顆狗頭眉心位置,然後滲入血肉,三顆狗頭額頭上,都出現了網格。

整個過程中,吉拉貢都沒有做出反抗,意味著它接受這一判罰。

普洱長舒一口氣,雖然它知道最後一句話純屬放屁。

不過被秩序神教收入奴役獸,也不算是太差的結局,畢竟吉拉貢這麼乖,雖然是名義上的兇獸但肯定不會遭受真正對待發狂兇獸的待遇。

至於刑期的事情……其實吧,自由確實很可貴,但很多兇獸其實挺願意一直留在神教內的,因為它們出去也不見得能有多自由,說不定還會被其他神教抓。

像秩序神教這種底蘊深厚的教會,還會為它提供成長和修習的條件。

普洱跳上了凱文的後背,離開了這裡,它知道,以後想去看廢狗,只能依靠卡倫的地位了。

“蠢狗啊,這次回去卡倫應該會給你再解開一層封印了。”

“汪。”

“你說全憑卡倫的意思?你這個時候謙虛什麼呀,得主動一點啊,不然他忘記了怎麼辦?”

“汪汪。”

“你說卡倫不會隨意忘記一件事,如果真忘了那也是一種命運中必然的規避?

你今天說話語氣怎麼怪怪的。

對了,蠢狗,你有沒有覺得卡倫這次醒來後,有些不一樣了?”

吉拉貢的事情結束後,普洱這才有心思想其他的,它是有感覺的,畢竟它可是卡倫的枕邊貓。

“汪?”

凱文開始搖頭。

“你說你不知道?”

“汪。”

“你說去隨意打探和觀察別人的心理變化有些不道德?”

“汪。”

“你說卡倫有自己的想法變化這很正常。”

普洱愣了一下,然後兩隻貓爪當即抓住凱文的狗耳朵,等同勒住韁繩,讓凱文停下前進的狗腿。

“我說蠢狗啊……”普洱將腦袋向凱文狗頭位置靠了靠。

“汪?”

“我怎麼感覺,你現在有些害怕卡倫了?他又沒犯那個癮啊。”

“汪?”

凱文扭過頭,用疑惑的大眼睛看著普洱,表示自己不清楚普洱到底在說什麼。

普洱皺了皺眉,

篤定道:

“你,是真的在怕他。”

凱文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普洱對視著,然後,它的目光開始漸漸變得嚴肅和認真,很鄭重地道:

“汪汪。”

“你說,卡倫確實是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開始真的變得更像另一個人了。”

另一個人指的是誰,很清楚了,只不過現在島上秩序強大存在太多,不方便直呼名諱,哪怕是用“狗語”。

“汪汪汪汪。”

“你說我應該學會和他保持一點距離,還要開始習慣去敬畏他?”

凱文用力點頭!

普洱身子後仰,肚皮朝上,靠在了凱文的背上,兩隻肉爪開始玩弄著自己的尾巴:

“可是我做不到啦,誰叫他做魚那麼好吃呢,嘻嘻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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