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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

樊樓冷公子名聲更盛。

其在大庭廣眾之下,品評完百官後,竟還品評起了當今的官家。

他稱:當今官家,恭儉仁恕,天德純粹,其治之盛,已遠勝漢唐,唯堯舜可比乎……”

雖皆是贊言。

但恐怕趙禎本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功績已經可比肩堯舜了。

……

官員們也都或多或少聽到了一些關於冷公子的事蹟,但民間士子之言,雜亂偏頗,多無良序,大家都未曾放在心上。

這一日,深夜。

蘇良與劉長耳小酌數杯後,走在南門大街上,吹著涼風,散步回家。

此時,街道兩側,依舊是綵樓招展,甚是明亮,不時還會聽到一道令男人渾身酥麻、雙腿發軟的聲音。

“大爺,進來玩嘛!”

蘇良遠遠瞥了一眼那些搔首弄姿、節約布料的風塵女子,拐進一條巷子裡。

此巷道,乃是回家的近路。

蘇良剛走數步,便聽到不遠處隱約傳來一陣聲音。

“小娘子,今晚你若上了我的馬車,本公子保證你以後將會貴不可言,這也將會是你此生做過的最正確決定!”

“滾開,我……我根本不認識伱們,你們再耍流氓,我……我就喊人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

“公子,此事若讓高爺知曉,恐怕會……”

“什麼高爺?你們聽他的還是聽我的,本公子都快要憋死了,放心,不會有人知道的!”

……

蘇良聽到這些對話,有些哭笑不得地自言自語道:“這麼爛俗的英雄救美戲份,竟讓我碰到了?”

蘇良嘴裡嘟囔著,快步尋聲而去。

很快,他就看到在前方拐角處,三個男子圍住了一個女子,而女子手提一個竹籃,正拼命地反抗著。

蘇良藉著月光和遠處的燈光,定睛一看,發現他竟然認識此女子。

“幼娘?”

此女子,正是與唐宛眉甚是交好的方幼娘。

蘇良不由得快步奔了過去。

嘭!嘭!

蘇良大手一伸,當即將前方三人推到一邊,然後擋在了方幼孃的身前。

此刻的方幼娘,臉上滿是淚花。

他見到蘇良,嚇得連忙摟住了蘇良的手臂。

蘇良安慰道:“幼娘,沒事了,有我呢,你先退到後面。”

方幼娘慢慢退到後面的牆壁旁。

蘇良看向三人。

居中一人,身穿錦衣,面色俊朗,看上去不像是潑皮流氓,而一旁二人,身材粗壯,看上去像是他的打手。

“汴京城內,竟然敢調戲良家女子,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蘇良冷聲道。

那錦衣青年面色冰冷,道:“殺了他們!”

唰!

那兩個打手驟然從腰間掏出兩把匕首。

蘇良不由得一愣。

此人張口就要殺人,這在汴京城裡可著實難見。

但蘇良並不懼怕,他環顧四周,最後將方幼孃的竹籃要了過來。

唰!

兩個打手,手持匕首便朝著蘇良捅來。

蘇良身形一閃。

在躲過去之後,將竹籃重重扣在一名打手的頭上,然後一腳踹襠。

打架,花裡胡哨沒用,必須一擊制敵。

這一腳,勁頭極大。

在那名打手痛苦地蹲下時,蘇良揮出一拳,直擊對方下頜。

“嘭!”

一拳之後,後者牙齒脫落,嘴角見血,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匕首也掉在了一旁。

與此同時。

另外一名打手握著匕首朝蘇良刺來。

蘇良身形一閃,然後一手抓住對方的手腕,欲用力彎折下去。

令蘇良意想不到的是,這名打手的另一隻手,化拳為肘,朝著蘇良的肩膀迅速砸來。

蘇良連忙放棄攻擊,後退了兩步。

這一擊,蘇良便看得出來,此人是個練家子,且練得是殺人技。

蘇良也被激起了血性。

其雙手握拳,再次發起進攻。

在那名打手也揮動著匕首刺來時,蘇良身體一矮,一手抓住那人的腳踝,一手抓住腰部的衣服。

與此同時,那打手的匕首一轉,突然劃在了蘇良的手臂上。

“刺啦!”

蘇良的手臂被劃出一道狹長的口子。

蘇良忍著疼痛,雙腿呈弓步,肩部一扛,將那人使勁摔了出去,砸在牆壁上。

“嘭!”

那人重重砸在地上,已無再戰的能力。

蘇良揉了揉手臂的傷口,大步朝著那錦衣公子走去。

“你……你……你若敢……”

“砰!”

錦衣公子話未說完,蘇良便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後者直接倒在地上,痛哭起來。

蘇良正欲再揍,發現其中一名打手站起身欲朝著後面的方幼娘奔去。

他連忙後退,來到方幼孃的身邊。

方幼娘看著蘇良流血的手臂,眼神裡滿是疼惜。

這時,兩名打手扶著那錦衣公子迅速朝著巷子外跑去。

此刻。

蘇良的臉上滿是汗珠,其長呼一口氣,道:“還好還好,再多一個,我可能就打不過了!”

方幼娘心疼地看著蘇良。

“走,我扶你去醫館!”

片刻後,二人來到了醫館。

蘇良的傷勢並不重,傷口雖長,但並不深,抹了些藥,包紮一番,兩三天基本就能結痂。

蘇良包紮好後,一旁的方幼娘依舊哭得梨花帶雨。

方幼孃的雙眸,大而明亮。

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兒落下,就像一顆顆透明的珍珠摔落在地上。

蘇良笑著看向方幼娘。

方幼娘不由得一愣,道“你……你……笑什麼?”

“方姑娘,你流的眼淚比我流的血都多,再哭下去,將醫館都要淹了!”

方有娘不由得破涕而笑,一臉委屈道:“對……對不起,是……是我連累了你!”

“沒事兒,你是宛眉的好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只是沒想到汴京城竟能發生這種事情,走,咱們去告知巡邏的衙差,讓他們務必將那三人抓捕歸案!”

“嗯嗯。”方幼娘點了點頭。

片刻後。

蘇良在街口找到了巡邏的開封府衙差,說明了剛才發生的情況。

方幼娘,畫工頗佳。

當即就找來紙墨,畫出了那三人的肖像。

而後,蘇良令衙差將方幼娘送回了家,然後將自己也送回了家。

此刻的他,戰鬥力幾乎為零。

回家後。

唐澤和唐宛眉得知蘇良被刺,不由得大驚,在知曉蘇良的傷口不是很嚴重時,才放下心來。

他們沒想到汴京城內竟然還有這種事情發生。

蘇良甚是疑惑。

莫說包拯執掌開封府以來,沒有發生過這類事情,即使前幾年,也從來都沒有見過這種調戲不成便動了殺機的人。

翌日,蘇良直接請了假。

其手臂痠痛,難以坐衙,另外他要去開封府將此事告知包拯。

他細細一想,覺得昨晚與他動手的二人,不但是練家子,很有可能還是軍伍之人。

那個錦衣公子的身份更是可疑。

近午時。

蘇良剛走到開封府府衙前,便碰到了準備去尋他的衙差。

衙差告知蘇良,昨晚行兇的三人已經抓到,方幼娘也上了大堂。

但那三人拒不承認昨晚在調戲女子且要刺殺二人。

他們稱蘇良與方幼娘在行苟且之事,讓他們撞上了,他們為了自保,才發生了打鬥。

聽到此話,蘇良不由得勃然大怒,當即大步走向開封府府衙。

這輩子,他最討厭的便是誣陷,誰敢誣陷他,他必將和對方一斗到底。

府衙大堂內。

包拯端坐於上方,蘇良大步走了過來,剛走到堂內,便見那名錦衣男子高聲道:“包學士,正是此人,昨晚就是他意欲和那女子行不倫之事,被我三人恰好撞見。”

“此人甚是彪悍,我們身上的傷便是他打的!”

此刻,錦衣男子的半邊臉都蒙上了紗布。

那兩名打手,一個牙齒脫落了兩顆,臉上滿是淤青;另外一個的臉上滿是血痕。

蘇良望向一旁有些緊張的方幼娘,站在了她的旁邊。

“砰!”

包拯拍下驚堂木,冷聲道:“冷青,你可知他是何人?”

“冷青?”

蘇良一愣,這個就是那位名聲在外的樊樓冷公子。

沒想到竟是個衣冠禽獸。

“他乃當朝監察御史蘇景明,你若涉嫌誣陷,罪加一等!”包拯面色陰沉地說道。

“監察……監察御史,蘇……蘇景明?”

冷青先是面帶驚訝,旋即朝前踏了一步,鼻孔幾乎朝天,一臉睥睨地說道:“你們可知本公子是誰?”

聽到此話,兩旁的開封府衙役都有些傻眼。

在包拯面前,他們從未見過有人以如此倨傲的態度說這種話。

莫說此人是宗室外戚的子弟。

即使汝南郡王趙允讓和曹國舅親至,也萬萬不敢以如此口氣向包拯說話。

這裡可是開封府。

“吾乃當今官家遺留在民間的皇子!”

說罷,冷青從懷中拿出一物,展現在眾人面前。

“龍鳳刺繡抱肚?”

包拯一眼便認出了此物。

龍鳳刺繡抱肚乃是宮中之物,且有特殊寓意。

前些年。

趙禎求子心切,勤於播種,禁中的宮女都在其寵幸的範圍之內。

但凡被寵幸的宮女,都會得到一件龍鳳刺繡抱肚,以作憑據。

蘇良有些哭笑不得。

此事若是真的,且若曹皇后所懷胎兒為女,那此人比趙宗實更有可能成為當朝太子。

實乃萬頃地一根苗。

蘇良喃喃道:“朝堂要炸鍋了,汴京城要炸鍋了,可能整個大宋都要炸鍋了!”

注:趙禎假私生子冷清之事,史料源於《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百六十八,皇祐二年篇,本書取其因果,劇情皆為杜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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