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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娥方才還在院子裡張望,想看馮蘊的熱鬧,哪知事態突變?

冷不丁被點了名,看馮蘊一臉不善,她有點腿軟。

到堂時,不等發話,她便盈盈朝裴獗拜伏下去,聲音嬌滴滴的。

“妾見過大將軍。”

裴獗低頭飲茶,一言不發。

馮蘊冷笑:“林姬好歹毒的心腸,只因我安排你到田莊幹活,就給我下藥,想置我於死地?”

林娥面色一變。

她是有聯絡方公公,那頭也有給她毒藥,想讓她尋個機會陷害馮蘊,下到她碗裡,再失寵於將軍……

可她不是還沒有做嗎?

此事無人得知,馮蘊就被人俘走了,她正高興呢?怎麼會被將軍救回來了,什麼事都沒有不說,還指她下毒?

“沒有……妾沒有。”林娥搖搖頭,矢口否認,“妾被十二孃安排到田莊鋤地,頭頂烈日、腳踩黃土,每日豬狗般勞作,從不敢有半分怨懟,又哪裡敢生出這般歹毒心思?”

馮蘊哼笑。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在將軍面前告狀,說她派她們幹苦工,虐待她們嗎?

“是不是林姬下的毒,一搜便知。”

馮蘊看了裴獗一眼,見他沒有插手的意思,又平靜地道:“阿樓,你請兩名將軍的侍衛去林姬房裡去搜。”

為什麼要帶裴獗的侍衛,自然是怕人說她陷害林娥了。

阿樓應下,匆匆領人去了。

不過小半會功夫,他回來了,興沖沖地稟報。

“女郎,林姬的妝盒裡發現這個……”

馮蘊讓人拆開,那是帶點土黃色的粉末。

馮蘊道:“拿到林姬面前。”

林娥低著頭,不敢多看,身子有些跪立不穩,顯然是心虛害怕了。

馮蘊問:“林娥,這是什麼?”

林娥瞟一眼,眼神有細微的變化,隨即低下頭去,“妾不知,妾不曾見過。”

馮蘊笑道:“是嗎?那不如你來品鑑品鑑這是何物?”

林娥嚇得臉都白了。

這樣的虎狼之藥當場吃下去,她如何還有顏面存在?往後還如何服侍將軍?

“女郎,妾,妾想起來了,這是妾前些日子買來敷面用的,放在妝奩裡便忘了……”

馮蘊笑:“看來林姬很是健忘啊。”

遂又沉下臉來,厲聲吩咐阿樓。

“給我灌!等林姬嚐到味道,說不定記憶就回來了……”

“不,不要……”林娥神色大變,嚇得尖叫出聲,在阿樓的手上掙扎著,眼看那帶著腥味的土黃色粉末就要入嘴,她突然閉上眼睛大叫。

“說……妾說……妾什麼都說……”

馮蘊示意阿樓停手。

林娥鬆口氣,又跪地上前,仰頭看著裴獗,懇切地道:

“此事,妾不敢對外人言,請將軍先屏退左右。”

當著眾人的面說出是方公公指使,即使她今日僥倖活命,來日也逃不出太后的手掌心,林娥不蠢,不敢這麼做。

馮蘊看裴獗不應,笑道:“依她吧,”

裴獗擺了擺手。

堂上的人都下去了,獨留了裴獗和馮蘊,以及一個幾乎快要虛脫的林娥,跪在堂中,哭著掉眼淚。

“將軍,妾有罪……”

沒有打罵沒有上板子,林娥當場便哭哭啼啼地交代了,清清楚楚。

她嫉妒馮蘊得裴獗的寵愛,又氣恨馮蘊將她丟到田莊裡做粗活,便託了以前在玉堂春的“相好”,給方公公帶話,以表忠心。

沒想到方公公很快就差人捎來那藥粉,並再三叮囑,讓她要找到好的機會才下藥,不可輕舉妄動,讓將軍察覺……

“妾害怕那東西會要人命,心有慼慼,拿回來便藏在妝盒裡,尚未敢用……”

說到這裡,她又趴伏下去,梨花帶雨的,訴說衷情。

“自賤妾第一次見到將軍,便被將軍風姿折服,心生愛慕,從此自拔不能……賤妾想要服侍將軍,可十二孃多方阻撓,竟將妾等放到田莊裡,日曬雨淋,粗活加身,妾恐失了顏色,為將軍所棄,這才有了埋怨,但妾善心未泯,並沒有狠心下手啊……”

她說得磕磕巴巴。

聽上去,是很真心。

馮蘊不做將軍的主,笑看裴獗。

裴獗皺眉,又端茶盞。

林娥見狀,又嫉又恨又害怕,一雙淚眼轉向馮蘊,又爬過去朝她重重磕頭。

“女郎饒了妾吧,妾嫉妒你是真,但從沒想過要謀害你的性命啊……女郎中毒的事,妾不知情,當真冤枉啊……”

馮蘊沉著眸子,也不看裴獗。

“我上次在府獄提人,與方公公有言語衝撞,原以為已當場化解,不承想……竟生出這等誤會……”

她並不說李桑若。

又道:“此事如何處置,由將軍做主吧。”

裴獗滿臉寒意,儘管林娥還在叩頭求饒說自己冤枉,可他已然沒有了聽下去的耐心。

“來人。”

兩個侍衛走進來。

裴獗道:“拖下去,杖斃。”

一聽杖斃,林娥渾身僵了僵,哭聲便沒有了,只有眼淚啪啪往下掉,瘋了似的想往裴獗和馮蘊的面前撲,臉上是扭曲的恐懼,整個人都在顫抖。

“沒有,妾沒有。”

“將軍饒命,妾沒有下毒啊。”

她吼叫,不甘,大叫冤枉。

可沒有人聽她信她,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拖著她的胳膊出去了。

馮蘊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略皺一下眉,對裴獗道:

“我的事解決完了,該聽候將軍發落了。”

她指的是私放溫行溯的事情。

裴獗說了她該受懲罰,就不會放過她。

不料,裴獗表情仍是淡淡的。

“此事,就此作罷。”

馮蘊不敢置信。

鐵石心腸的裴大將軍會這樣放過她?

私藏敵將和放走敵將,隨便哪一條都可以讓她和林娥落得一樣的下場……

裴獗面不改色,喚來敖七,“吩咐下去,出了田莊,若還有人提及今日的事,一律殺無赦。”

他沒有多說,但敖七明白他的意思。

不可提及馮蘊收留敵將的事情,也不可提及馮蘊被人下藥的事情,否則腦袋就不用要了。

阿舅對十二孃真是恩寵有加……

這麼大的事情,就為保全十二孃的名聲,不僅不追究十二孃,連同他們也都饒過了。

敖七悶頭悶腦地站在那裡,傻傻不動。

裴獗眉頭微皺,“還有事?”

敖七回過神來,看著裴獗眼裡一掠而過的光,心裡一亂,連忙抱拳行禮。

“屬下看守敵將不力,原該受罰,請大將軍治罪。”

裴獗道:“下去吧。”

“喏。”敖七內心很不平靜。

如果阿舅像往常那般罵他兩句,甚至罰他軍棍,他反而踏實一點。

可阿舅用這樣的眼神看他,讓他有一種無所遁形的羞愧,就好像衣袍下藏著的隱私,被他察覺了一般。

敖七懊惱,煩悶,一顆心像墜在冰窖裡,又放到火上烤。

一下冷一下熱,他理不出頭緒,出門時垂著頭,一副喪喪的模樣。

而莊子裡的其他侍衛和梅令郎都長鬆一口氣。

撿回一條小命,他們都十分感謝將軍對十二孃的疼愛……

馮蘊卻不這樣認為。

人人都道她受寵,但在她看來,裴獗這麼做,無非是為保太后清譽罷了。

林娥交代出方公公下藥陷害的事情,那方公公背後的人是誰?裴獗比誰都清楚。

這樣的處置,與其說是裴獗饒過她和梅令郎,不如說是一種等價的交換,令大家都守口如瓶……

堂上只剩他們兩人了。

馮蘊面色不顯地看向裴獗。

“多謝將軍不殺之恩。”

這一聲謝說得不那麼真誠,裴獗聽出來了。

他皺了皺眉,“姬還有不滿?”

馮蘊看著裴將軍冷峻的面孔,微微一笑,“沒有。將軍大度,饒我之過。我哪敢枉度將軍的心意,做出讓將軍為難的事?”

裴獗垂眸,只是飲茶。

馮蘊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深深揖了一禮,“但此事全因我的緣故,大兄無辜,還望將軍高抬貴手,饒了我大兄……”

她嗓音婉轉,很是動人。

因了那藥傷身的緣故,臉色看上去仍有些慘白可憐。

裴獗看她片刻,才道:“我信。”

馮蘊剛要道一聲謝,又見他眯了眯眼,沉下聲道:“他是無心,你是有意。”

“……”

馮蘊被他噎住,遲疑問:“那將軍準備怎麼處置我,還有我大兄?”

她始終不信裴獗會就此揭過。

這人心狠,必會有後招。

裴獗道:“姬是我的人,罪由我領。溫行溯不同,犯到我手上,須得從重處罰,以正軍規。”

三更,稍後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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