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49.10-A章：數字與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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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石魔像粗重的手掀開骰盅，你和赫拉然法師同時出示了自己寫的紙條。猜測的數字，完全不同。

他寫的是3、5、5、8。

你寫的是1、4、6、9。

三枚骰子分別是2、3、4。

空氣彷彿凝固般令在場圍觀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不知是誰低聲問道：“這意味著誰贏了？”某處悄悄答道：“意味著沒人贏。”如果嚴格按順序，你和他都猜錯了骰子點數，如果碰對一個也算，你和他各猜對了一個。也許，勝負，全都在於神秘的額外數字。

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尷尬局面，大概類似雙劍相擊之後，俱碎吧。最後的全力占卜，與最後的全力運氣互相拼殺皆被幹擾得極其嚴重。

抖了抖手裡的紙條，赫拉然法師顯得非常緊張。預測結果，關係到他的生死存亡。對於將大半人生都投入在虛無縹緲占卜事業上的人來說，咬牙撐過同行、家人、朋友的不理解、勸說、失望，滿腳是血終於透過一條滿是荊棘的道路，達到名利雙收的人來說，「占卜不準」這四個足以令他失去一切。他必須贏。

換句話說，如果輸的太難看，還不如自行了斷。

他突然大手一揮將骰子全部遠遠打飛：“事到如今，骰子什麼的已經不足以證明我是絕對準確的占卜師了！想必，你也是如此認為吧？但如果你是真的猜錯了，呵呵……”

“這第一個數字！「3」！我猜的是貴公會的冒險者小隊「長擊晨空」和「靈石長梯」在任務中，幹掉了多少隻巨魔！”

他咧著嘴角目不轉睛的瞪著你。自信的笑容中隱藏著慌亂，他已經實在輸不起了。“你猜的什麼？”

恰巧，你第一個數字「1」也是猜的他們兩支小隊。

說著，這兩支小隊由遠及近飛奔過來。他們剛剛完成任務歸來，還未入鎮就直接來找海瑟薇彙報，看陣仗還以為要打架，便氣勢洶洶的來支援。

“任務順利嗎？”

“是的秘書小姐！我們經過激戰，在附近的山林中擊潰了三股獸人勢力，並擊殺了三隻巨魔。哎呀真是難殺，他們生命力實在頑強，是真正的怪物。”

兩支隊伍全員生還，疲憊的神情中卻透露著得勝後的欣喜，狀態不錯。赫拉然法師聽罷也鬆了一口氣，再也無力如之前那般叫囂了。默默的，他享受著這甜美的第一勝，但安心卻為時尚早。

顯然，沒有任何數字是你的「1」。

“第一勝我拿下了。第二個數字，「5」，我猜的是……”赫拉然法師頓了頓，遙望城鎮的方向，“宅法師的部下死傷人數。他反不反抗是其次的，但他埋首研究，在獲悉有執法部門前來砸門之前不會有任何回應，護衛們當然會抵抗。普通傭兵能打得過執法隊才有鬼，五人，就是死傷人數。”

聽罷，執法隊隊長抱著胳膊，在你身旁笑而不語。

周圍的人們低聲議論紛紛，難道真的有白痴膽敢拒絕執法隊進門搜查嗎？或許，真的有。因為執法隊為國王直轄，實則歸依蘭德驅使，不僅選人都是貴族次子三子權力武力都極端過硬可謂精英中的精英，而且幾乎每次執行任務都會遇到情況非常複雜之事導致全隊經驗素質都異常高，重要的是，平民跟執法隊毫無交集。宅法師區區一界平民，恐怕做夢都想不到在你的庇護下仍會有執法隊來踹門……退一萬步講，踹，也應該先踹勞米啊梅拉尼之流才對。

來者執法隊？扯淡。宅法師的私人護衛斷然不會相信，極可能動手。

“啊，終於抓來了。”

執法隊隊長向遠方招手，示意部下們先別急著押走宅法師。很快，聖武士們用兩把劍架著五花大綁披頭散髮的宅法師以及五名私人護衛，擠進了人群，擠到了你的身邊極近之處。

有些話不需要說。

正值用人之際。抓勞米、梅拉尼甚至伊麗莎白都會極大的激怒你，而抓外圍成員則是一次恰到好處的敲打，順便也許還能深挖一下你的其他罪名當作把柄。究竟如何控制有能力但曾主推起義且屢次桀驁不馴的平民貴族才更合適呢？這是千百年來封建社會積累下來的管理經驗。

下一個就是退休老主教，罪名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你不聽話。

你的數字「4」何在？

沒有。

宅法師這件事上根本沒有任何數字「4」，這讓占卜師的肩膀徹底放鬆下來，如釋重負。他用手掌在臉頰旁扇了扇風，儘管在冰霜女主人駐紮的這附近根本就不熱。

來精神了，來情緒了，來勁頭了，占卜師彷彿大難不死絕地反擊般容光煥發兩眼放光胸膛都挺了起來。“這不怪你。運氣，是玄妙的，人掌握不了。占卜是一門科學，是睿智者的技術，需要統合許多其他的諸如情報收集、邏輯推理、行為心理學等複雜知識。這不怪你。”

“第三數字，我猜的是貴公會「即興地圖」抓捕的皮克精或小妖精的數量。5只！”

海瑟薇怔了怔，脫口而出：“他們的任務是驅趕，而不是……”說到一半突然啞然而止，彷彿意識到自己對這支新小隊根本沒有絕對的把握，實際上，之前他們也惹了事，並未準確執行任務。

令人絕望的是，大老遠的，「即興地圖」也趕赴而來。即使離得很遠根本看不清他們的臉，也能看到隨著步姿而搖晃的五個光點……

果不其然，他們真的抓了三個小妖精和兩個皮克精，共計五隻。海瑟薇當時就急了：“腦殘啊！為什麼要抓她們！”

“不是，我們是自衛啊。”吟遊詩人顯得頗委屈，“它們飛的太快，又射起來沒完。秘書小姐您放心，我們一個也沒殺。”

不，這不是殺不殺的問題好吧！

海瑟薇扶額，嚴肅的確認道：“提問。如果你們跑到一個信仰鹿為當地神靈的村落去執行任務，如果鹿頂你，你會不會把它們抓起來。”

“不會！”吟遊詩人斬釘截鐵的回答。

“我們會把它們烤來吃！直到它們屈服為止！不用擔心我們的食量！”他那術士女友補充道。

矮人隊長就很不高興：“打昏就好，不要得罪村民。”

半身人喃喃著剝皮的工作可以放心交給他。

哈哈哈的笑聲只來自占卜師一個人，在空蕩的河畔起，消失在粼粼水波里。還需要說其他的嗎，他三個數字全部猜中了，只剩下最後的數字，其實也意義不大了。這場勝負總體來說或許是你贏了，但最後的最後他完美的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足矣。他挽回了聲譽，當著小凱爾和眾多觀眾的面再次展現什麼叫百分之百的準確率，什麼又是區區運氣無法與之抗衡的真正的技術。

後面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你三局兩勝贏了，他也證明了自己。先回家好好休息然後再仔細考慮要不要給小凱爾打工吧。儘管他比較願意跟隨小凱爾，但首先需要先回家把自己失去的名譽全都奪回來，強勢奪回。那屬於他的立世之本。

“……等等。”一旁的「長擊晨空」隊長舉手說道，“我們也是新來的，不太……我確認一下啊。公會不允許抓俘虜？”

海瑟薇連連擺手，解釋道，因為皮克精和小妖精情況特殊兼備吉祥物的作用，抓捕它們可能會令精靈家園那些德魯伊提出抗議。“什麼意思？難道你們抓了巨魔俘虜？”海瑟薇覺得奇怪，巨魔這種大型生物是這麼容易俘虜的嗎？

“不，我們抓了一個獸人軍閥，在鎮門口交給守衛隊了。”

你默默的在自己的紙條上，第一個數字「1」上打了個勾。

眾人譁然，尤其是占卜師顯得驚愕無比。

不是說獸人軍閥有多麼強悍，既然擊潰了敵軍那麼抓捕俘虜也並非不可能，但重點在於，「長擊晨空」和「靈石長梯」兩隻小隊裡都有精靈，總數達到四人。精靈從不俘虜獸人。

海瑟薇眨著眼，盯著冒險者：“為什麼要俘虜？”

“我們在城寨裡找到了一些奇怪的證據，很微妙。雖然困難重重，但我們還是希望能夠撬開這傢伙的嘴，多少得到有用的資訊。這非常重要。”隊長看了看周圍很多外人，暗示不便多說，內情複雜。

特殊情況下並且小隊裡有人類和半身人在，使精靈俘虜獸人成為了一個奇蹟般的結果。

“為什麼他們抓了獸人沒事，我們抓了蟲子就要挨訓啊？”吟遊詩人翻了翻白眼，“好歹我還忽悠了六隻樹人來領地。那可是免費衛兵啊，大型暴力狂。”

吟遊詩人索要海瑟薇的誇獎。

海瑟薇附耳對女術士低語了幾句。

女術士突然發瘋，揪著男友的頭髮兩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廝打起來，頭破血流，非常難看。

你默默的在第三個數字「6」上打個對勾，造成了圍觀群眾極大的震撼。

無論任何情況，樹人都是中立的，都住在森林裡，不可能替人族守地盤，這種奇蹟罕見無比。可實際上這件事壓根就不是什麼破天荒之事，因為吟遊詩人頭頂上有一個能夠控制精類生物的花冠，所以才能抓捕皮克精這種常態隱身的機靈鬼，也有機會忽悠樹人們，雖然已無從得知當時具體說了些什麼。畢竟交涉話術是吟遊詩人老本行。

占卜師發現你並沒有在第二個數字上翻盤，暗暗鬆了一口氣。

宅法師低垂著頭，被破布堵著嘴，時不時有氣無力的看你。他的眼神彷彿在訴說，我被抓走沒關係，我什麼都不會說，一定能堅持下去，但你無論多久可得想辦法把我撈出去啊。他也看出來，如果你現在形勢有利，也絕不會任憑執法隊把他抓走，顯然如今事態早已脫離了控制。

其實宅法師想的沒有錯。事到如今，你只能先讓執法隊把人抓走，然後再想辦法儘快將其撈出來。執法隊的目的並不在宅法師這類小人物身上，而是想給你下馬威。抓走，目的就達到了，撈人就是難為你，但關押卻完全不重要。你有很大機率能想辦法保釋宅法師，順利的話，還得欠下五巨頭其中一人的人情。巴掌和甜棗的效果這不就全都有了麼。

遠遠來了四隊馬車，

下來四個管家，

把執法隊隊長叫到遠處，竊竊私語。然後，執法隊隊長黑著臉就自己走回來了。極其不愉快的對部下們擺了擺手。

部下們愣住了。這手勢啥意思？

嘁了一聲，隊長氣呼呼的走向宅法師，開始解繩索。“咦？長官！您這是幹嘛！？”某個不識趣的聖武士立即阻止長官，卻捱了反手一個耳光。眼睜睜的，隊長把宅法師和五個負傷的護衛全部鬆綁。

滾蛋！——這是執法隊隊長首次顯露出不再那麼從容淡定，對著宅法師如此怒吼，然後目送那四隊馬車原路返回揚長而去。馬車上沒有家徽，但絕對都是貴族的豪華馬車，隨行騎兵們也全身魔法裝備。

占卜師指著半句話也不想說就帶隊轉身離去的執法隊，看著你。你搖了搖頭。

占卜師又指著遠方看著海瑟薇，後者也搖了搖頭。

他又看向小凱爾和宅法師。在場沒有任何人知道那四隊馬車是怎麼回事。

你的三個數字都實現了預測，勝負忽然落在了原本並不重要的第四個數字上。「什麼情況，出了什麼事，怎麼個意思」──占卜師的表情會說話。

“最後的數字「8」！我預測！你新建的火車有八節車廂！快說你的「9」是什麼意思！”

車廂……

……有幾節。

昨天就能直接看到正在趕工的半成品了，這種事真的需要占卜預測麼？為什麼不說預測人有兩條腿？

占卜師顯得信心十足。事後證明，他真的沒有去提前偵查，而是全力預測的，但問題是，幾節車廂這種事確實沒什麼意義吧。你叮囑冒險者們護送宅法師回鎮。無論究竟為何，免除了牢獄之災，他現在都需要壓壓驚，護衛們也需要療傷休息。

說起來，今天確實是蒸汽火車首次試執行的時刻。你作為領主，小凱爾也作為出資者，你倆確實應該順道去觀禮。

漸漸的，沒有人繼續關心占卜師究竟還在說些什麼了，唯獨小凱爾還在笑容滿面的遊說對方受僱，而占卜師則完全沒在聽，一門心思去確認大部分人都早已確認過的數字。當然，車廂確實有八節。確實。

他的數字是「8」，你的是「9」。

占卜師終於找回了笑容：“我想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決鬥。從某種意義來說，你也是對的，如果算上火車頭，嗯，是9，沒錯。”

他暗自得意著。其實勝負已經不重要了，占卜師沒了瘋狂復仇的想法，不再對你具備威脅，而且也安心下來，準備接受小凱爾的招募了。這件事就這樣告一段落，平穩的。算是平手吧，雖然你的數字全都是奇蹟來的。

領民們的關注點從「黃金王冠」身上轉移到了火車試執行上面。這個世界，頭一次出現這種奇怪形狀的長長的交通工具，無比新鮮。這麼多的鐵，這麼多人力物力，真的值得嗎？真的有用嗎……而且還懸掛在鐵軌下方，離地半人高。

孩子們最是熱鬧。

當火車冒著滾滾濃煙，慢騰騰的往前行駛時，也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個好事者，騎著馬，跟蒸汽火車比速度。

火車被馬遠遠的甩遠，足足八節車廂整整一個車身的距離。速度非常慢，因為太沉了。看著滑稽的大傢伙，無數群眾哈哈大笑，感到無比開心。占卜師也感覺到無比開心。

貶低別人能讓人快樂。面對新事物的第一反應也總是牴觸。

周圍熱鬧非凡。在嘲笑聲中，占卜師忽然轉頭對旁邊的小凱爾說道：“你確實需要我這樣一位人才，替你準確把握投資方向。這種異端技術造出來的大鐵傢伙，完全是廢物。以後要虛心的聽從我的建議，這也是你高薪僱我的理由。”

“嗯？啊，是是，大師您說的對。”小凱爾剛才正在聽部下附耳彙報著什麼，然後匆匆回應著占卜師。看來本次拉攏人才行動總算落實了。

至於彙報的什麼，

因為周圍嘈雜，部下的聲量略大。反正也不是什麼機密事項吧，這個音量只有旁邊的占卜師和你聽到了。

彙報內容是這樣的：「老闆，試執行非常順利。共有9個城鎮的市場代表暗中觀察了火車之後，馬上就下了訂單，要求訂購鐵軌、火車或長期運貨合作協議，反響強烈。」

占卜師的笑容，僵住了。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事後你聽說到小凱爾提前邀請了許多城鎮的市場負責人來觀看蒸汽火車的試執行，許多。雖然有的市場看到火車慢吞吞的樣子也大肆嘲笑了一番，但更多的市場代表腦子反應快，馬上意識到這是重大的商機，火速下單。慢不要緊，重要的是運貨量，這也是海岸城市比內陸城市更繁華的原因之一。

徒步只能背一件貨，木筏則能載十件貨，馬車能載十件貨，大船能載數百件，水運與陸運之間的載貨量差距直接決定了城鎮的繁華差距，而火車運貨量遠超過馬車。並且這種……

咳咳……這種懸掛式鐵軌能比馬車更適合翻山越嶺，更能避開襲擊，很玄的樣子。

你回頭看了看占卜師，失去了對他最後一絲興趣。他已經，再無任何心力對你做任何事了，這是一場儘管百分之百正確卻依然完敗的決鬥。數字有含金量的差別。

時間到了下午，看來不會再有更多冒險者回來了。

明天，你打算把哪一隊派出去，潛入敵後，去摧毀沙國的空軍──那些飛龍呢？

A，黃金王冠

B，水月伴定，須支援。

C，其他小隊去了就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