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謝氏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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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宗文正為朝中大臣紛紛遞送庚貼與其聯姻之事頭疼不已,沒幾日中書省便下詔犒賞平亂有功之臣。
以大將軍府司馬劉裕為建武將軍,監會稽八縣諸軍事,大將軍府兵曹掾、鷹揚將軍諸葛侃遷為左軍將軍,任新城太守,大將軍府法曹掾鄭略由靖遠將軍遷為寧朔將軍,任河南太守。
張軌由折衝將軍升任建威將軍,田洛由輕車將軍升任廣武將軍,任河陰太守,幢主徐溫晉升材官校尉,兼任徵北大將軍門下督。
如此一來,洛陽通向關中西面的三座重要關隘便都握在驍騎軍的手中,日後驍騎軍伐秦便能有了十分主動的進兵方向。
禁軍六營中,原跟隨謝琰伐孫恩的虎威錄事檀韶遷虎威將軍,左羽林衛功曹檀祗遷左羽林衛指揮使,龍驤軍司馬毛安之為龍驤將軍,這三人不僅將功折罪,還都各自升了二三級,當真是皆大歡喜。
唯一令人惋惜的是都督徐州、前征討大都督謝石的訃告在朝野傳開了!
謝石病歿與謝琰兵敗身死有很大的關係,謝琰是太傅謝安之子,眼下陳郡謝氏的家主是都督豫州、車騎將軍謝玄,眾所周知,淝水之戰中除了謝石、謝玄二人,再能領受軍功的謝氏族人唯有謝琰謝瑗度一人而已!
太傅謝安死後,謝玄以深厚的人望與軍功繼任陳郡謝氏家主不僅是謝玄一人的野望,更是謝安的遺囑,而謝玄之後,謝琰將成為頂起陳郡謝氏一片天的柱石,如今謝琰戰死,這說明陳郡謝氏已然後繼無人!
如琅琊王氏那樣的高門閥閱都免不了因為人才不足,難以在政壇繼續保持其當軸士族冠冕的地位。
後來的潁川庾氏也是因為庾亮、庾冰、庾翼兄弟先後去世而讓龍亢桓氏後來居上。
如今龍亢桓氏的家主南郡公桓玄甚至沒有成年,太元九年桓衝死後,龍亢桓氏大局全靠桓石民、桓石虔等人苦苦支撐。
陳郡謝氏自領頭羊太傅謝安逝世以來本就遭受了多方打擊,謝玄、謝石先後出鎮陳郡、彭城,陳郡謝氏的處境好不到哪裡去,不過是老人們在為謝琰日後接任在勉力維持罷了!
可謝琰一去,陳郡謝氏徹底斷了希望。
當軸士族一旦出現人才斷層就意味著家族衰落。
謝石性格多譎,又上了年紀,受到這樣的致命一擊,在彭城養了半個月的病,終於藥石無救而逝。
聞訊,謝玄只是建言朝廷早已擇選徐州刺史人選,畢竟是京畿腹心,不能久置。
“請朝廷太學議論謝都督的諡號,要個吉利的,死者為大嘛!”徐宗文接到訃告,也是突然想起來北伐故事,不經有些傷感。
那時候的大都督謝石溫文爾雅,器量宏大,朝廷論敘北伐之功時他便開始變了,大肆收受軍中將領的賄賂,私畜上百姬妾,說話也越來越不注意場合,脾性也變大了,儼然換了一個人。
但說到底,謝石畢竟是三路北伐軍名義上的統帥,如今人死燈滅,到了蓋棺定論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名分而已,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桓衝、謝安、謝石,轉眼間這些朝廷重臣一一逝去,如同秋風落葉般凋零,淝水之戰也成為了過去。
“主公,只聽說過有美諡、惡諡與平諡,屬下還未曾聽說過吉利的諡號。”郭裳說完,全然不顧禮儀,當場放聲大笑起來。
徐宗文附和了幾聲,並未在意,他的意思,只要不是個惡諡就行,畢竟淝水之戰謝石是有大功的,給他一個好名聲,也是給北伐一個好名聲。
因為謝石病逝,臨賀郡公府原本定好的慶功宴也只能取消了,為表哀悼之意,徐宗文還親自上烏衣巷去給謝石上了香,一一安慰謝石的子女妻妾,席間,徐宗文再次與謝玄相見。
“都督,您回京了!”徐宗文在靈堂見到了一身白衣的謝玄,他也不顧什麼祭拜之禮,徑直上前攀談了起來。
謝府的僕役婢女畏於徐宗文的聲威,無人敢上前阻攔,謝玄倒是絲毫不在意徐宗文的失禮之處,他請徐宗文到閣房一敘。
“大將軍蒞臨,謝府上下蓬蓽生輝啊!”謝玄親自招待徐宗文,作為陳郡謝氏的現任家主,這無疑是最高禮遇!
徐宗文落座,他望著這位年長自己二十餘歲的老上司,如今的境況並不算太好,謝安、謝琰、謝石的故去讓他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家族重任全都繫於一身,他的眼眶深陷不少,眼神也黯淡了下去,遠沒有淝水之戰時那班銳利!
“都督還是叫我宗文吧!”徐宗文也不能笑,畢竟今日是謝石的葬儀,他只能故意彎了彎嘴角,謝玄看起來想要跟他保持些距離。
謝玄抬眼遠遠望著徐宗文,始終沒有說出宗文那兩個字,只是突然道:“如今的朝局你已經深陷其中,現在又想要帶著謝氏嗎?”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謝玄的這句話讓徐宗文的心微微一冷。
“都督這是怕受我徐驍連累麼?”徐宗文知道謝玄意有所指,如今的他表面炙手可熱,已經成為大晉朝軍方第一人,實際上卻深陷朝局,一步錯,不僅是他一人,整個臨賀郡公府,整個東海徐氏都會牽涉其中!
聞言,謝玄不再接話。
徐宗文滿臉嚴肅,他自顧自道:“都督也許認為我徐驍是一個熱衷功名利祿之人,我不否認。但是,這世上又豈有真正能夠免俗之人?就算是太傅,當年為了陳郡謝氏,不也得放棄山水之間的逍遙自在,東山再起?”
“我徐驍能有今日不光是戰功彪炳,也是受了你謝氏提拔之恩,不想你想躲就能躲的掉的。”徐宗文見謝玄仍舊不為所動,還是埋頭翻看著簡牘,說實話,徐宗文的話沒有錯,但是他聽了心裡不是滋味。
徐宗文滯一下,淡淡道:“自太傅去了之後,士族們最你謝氏也並沒有手下留情,已故的謝大都督被免了尚書令,刺徐州,出鎮彭城,都督你雖說不排斥去陳郡,可誰都知道那也不是一廂情願的。”
“再看看如今琅琊王氏,三臺五省哪裡沒有王氏族人?當年王珣當初為了不被打壓,努力擠進中書佔個位置,甚至不惜成為大司馬桓溫的入幕之賓,桓溫過後,他又默默無聞待在太傅身後,一直到今日,王氏終於迎來了第二次成為當軸士族的機會!”
“都督難道願意放縱謝氏步此前王氏、庾氏、桓氏的覆轍嗎?”
徐宗文的一字一句無不激盪著謝玄的內心,只是他不願意承認。
徐宗文見沒有一句話打動得了謝玄,只有提起那個名字:“聽聞慶兄還只是一個秘書郎,這怎麼能行?我已經擬好了拔擢慶兄為光祿大夫,過兩年再外放三吳主政一方,回朝之後三臺五省任其自選——”
“宗文,夠了!”徐宗文的話被謝玄直截了當的打斷了:“說吧!你想讓我如何做?”
謝瑍,字慶,正是謝玄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如今年滿十八,憑藉門蔭入仕,擔任秘書省秘書郎。
打蛇打七寸,這謝瑍謝慶便是謝玄的七寸所在了!
徐宗文分析半天朝局,以及士族之間的傾軋局勢,謝玄都絲毫不為動容,再這麼下去可就要無功而返了。
所以,徐宗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都督既然回來了,那便留在建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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