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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宗文舉著一盞青銅爵自顧自獨飲著,他開啟嘩窗,望著窗外夜幕上的半輪明月:“一場家宴,不知道二位先生對我徐氏的這些叔伯兄弟如何看待?”

“將軍深夜不寐,又邀我二人至此,我當是何事呢?原來是要對徐氏動手。”在徐宗文的身後,郗檢自問自答起來。

長身而立的郭裳給自己倒了一爵酒,一引而盡後他也開了口:“據在下觀察,徐氏子弟中,四叔徐益之官聲尚可,但至多也就是個守令之才,將軍的同輩之中,三弟徐建之性格急躁,難成大器,四弟徐澤之城府頗深,不可重用!唯有二弟徐謙之恭謹有禮,進退有據,謙卑守節,是個可造之材!”

“子衿看人,果然獨具慧眼!”徐宗文緩緩回身,遠遠的捏著空爵朝郭裳舉杯示意,後者仰頭豪飲一樽。

徐宗文目光灼灼地望著郗檢,肯定道:“守約說的不錯,我有意讓徐氏宗族北遷郯城,回到祖籍。”

郗檢與郭裳互遞了個眼色,二人的嘴角不約而同的上揚起來。

“將軍這是要在徐州安插下一顆釘子。”郗檢毫不避諱道。

郭裳把青銅爵放下,他插了一句:“將軍或許是在引領士族遷回原籍的潮流,讓北伐之火重新燃起!”

徐宗文被二人道破心事,他絲毫沒有不悅,只是笑:“你們說的都不錯,驅除胡虜,收復失地是我畢生追求!這一次,就讓徐氏成為先鋒吧!”

“將軍,若是當真要引領士族返遷原籍可不容易啊!”郗儉提醒道,他擔憂徐宗文是一時興起,所以進言。

徐宗文何嘗不知這其中的厲害?

然而晉,朝如果要北伐,要收復失地,要驅除胡虜,士族北遷原籍這條路是必須要走的!

徐宗文一首把著空銅爵,一手摸著頜下兩寸短鬚:“若是我上疏,請求陛下下詔允諾先回原籍計程車族可以擁有先選擇土地的權力呢?”

土地兩個字的重量像是一塊大石頭立刻墜入郭裳和郗儉二人心裡,掀起了一陣大波瀾,讓二人許久不能平靜下來!

士族說到底還是以土地為根本,北方各州郡被胡人侵佔數十年之久,留下的土地荒廢不知道有多少?

徐宗文的奏議要是得到晉帝同意,士族一定會爭相效仿遷回原籍的!如果朝廷再出臺一些優惠政策,那麼這件事非常可行!

“啪嗒——”窗外突然傳來一個東西掉落的聲音,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隨而至,當門開啟,原來是聶蓁兒端著三碟點心邁了進來。

“見過將軍和兩位先生,這是蓁兒為你們準備的點心,請慢用!”聶蓁兒把點心整齊的擺放在書房的茶案上。

徐宗文對著郭裳和郗儉二人招了招手,三個人朝著角落裡走了過去。

聶蓁兒小心翼翼的侍立在旁,不敢出聲攪擾。

“蓁兒姑娘,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此前疏忽了你,你可不要怪罪將軍,他軍務纏身,所以忘了把你接回江東。”郗儉嘴裡嚼完核仁酥,抬起頭替徐宗文辯解起來。

聶蓁兒忙回道:“蓁兒不敢!將軍是在為國征戰,小女子怎麼敢心存非分之想?”

徐宗文看到郭裳在偷笑,他拉長了語氣:“蓁兒姑娘,我曾答應幫你尋找令弟,可是至今一無所獲,說起來是我虧欠了你。再者,郯城之後,你無微不至的照顧我,這樣大的恩情你說我該如何報答你?若果你有什麼想要的,儘管說出來,在這裡的都不是外人,但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滿足你!”

說來也怪,龐白找了那麼久,就是沒有聶蓁兒親弟弟的下路。

或許這個人已經死在戰陣中,或許餓死荒野,被山賊擄走,被胡人抓了壯丁。

此外,徐宗文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可能性了。

“尋找舍弟一事將軍已經盡力了,蓁兒眼下沒有別的妄想,只希望能夠留在將軍身邊,侍奉左右,便足矣!”聶蓁兒忽然跪了下來,倒讓徐宗文一時舉止失措,不知該當如何了?

“你可知侍奉將軍意味著什麼?”郭裳擱下一塊甑糕,用備好的手帕搓了搓手。

聶蓁兒的耳後根突然發燙起來,她輕聲細語道:“蓁兒知道,意味著蓁兒日後就是將軍的人。”

徐宗文手上的五味脯突然從手中掉落,他的左手摩挲著茶案的方角,有些糾結起來。

郗儉似乎是看透了徐宗文的憂慮,他直言道:“將軍可是擔心桓娘子那邊?”

徐宗文並不瞭解婚儀,更不清楚就算他不打算納妾,按照古禮,跟隨桓獻容陪嫁過來的婢女名義上都是他的女人,甚至可以成為妾侍!

“怎麼可能?”徐宗文死鴨子嘴硬,不敢承認。

“呵呵——”郭裳絲毫不顧及場面,他率先笑出聲來……

三日後,徐宅廳堂。

贊者:“吉月令辰,始加元服,棄爾幼指,順爾成德!”

“一加緇布冠!”

清晨早起,二叔徐延之以輩分最高主持徐宗文的加冠之禮。

徐宗文加冠所需的禮服陳設在徐宅東房內西牆下,衣領朝東方,以北為上首。

先是爵弁服:淺絳色裙、絲質黑色上衣、黑色大帶、赤黃色蔽膝。

其次是皮弁服:白色裙、黑色大帶、白色蔽膝。

再次是玄端服:黑裙、玄色大帶、赤黑色蔽膝。

贊者:“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

“二加皮弁!”

徐延之吧加緇布冠所用的頍項、繫結在頍上的青色冠纓上,為徐宗文束六尺長整幅寬的黑色束髮巾,以及加皮弁所用的簪子、加爵弁所用的簪子、鑲著淺紅色邊飾的黑色絲質冠帶。

徐宗文身著玄端,赤黑色蔽膝,站立在廳堂東階下邊正對東序的地方,面朝西方。

徐氏宗族全都身著黑色的衣裳,站在洗的東邊,面朝西方,以北為上首。

徐宗文向贊者作揖行禮,又與賓客們相對一揖,然後先進入大門。每到轉彎的地方,主人必與賓相對一揖。

到了徐氏祠堂前,母親聶氏揖請賓客進入。

徐延之與徐宗文叔侄相互拱手一揖,徐宗文即席坐下,徐延之也坐下,為徐宗文說梳理頭髮,並用頭巾束髮。徐延之為徐宗文整理束髮巾,然後站起,由西階下一級臺階,郗儉負責持冠,升上一級臺階,面向東把緇布冠交給徐延之。

此時,郭裳儀容舒揚地前行至席前,然後致祝辭:“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

贊者:“三加爵弁冠!”

四叔徐益之為徐宗文加頍項,繫好冠纓,完畢。徐宗文站起,叔侄二人作揖行禮。徐宗文進入房內,穿上玄端服、赤黑色蔽膝,從房中出來,面朝南方。

加冠結束,再三行醮禮,為徐宗文正式賜予表字。

由於徐宗文的表字是父親病逝前留下的,宗族按照輩分為了重新取了一個——羨之,徐驍,字羨之!

結束一切後,徐宗文正式繼承東海徐氏家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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