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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帝寫給徐宗文的密信在兩日後送到了錢唐,剛好這一天徐宗文下令把吳郡太守顧悅之檻送京城,提前得到訊息的顧悅之之子顧愷之趕到錢唐縣衙,帶著顧氏宗族的人把衙署圍了個水洩不通……

“幹什麼?幹什麼?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圍攻官府衙署,你們是要造反嗎?”張三帶著五十名狼衛從錢唐縣衙裡衝了出來,立刻和顧氏的人對峙了起來。

顧愷之年紀也不小了,年近四旬,一把鬍子老長,身穿一身淡青色寬大袍子,手持一把裹鹿皮雲杉鞘的利劍,站在前頭堵住了押送顧悅之的囚車:“我父親還是吳郡太守,是朝廷命官,還沒有被解職,為何要將在職官員去除官服,還以罪人布衣之身解送建康?”

“兒啊,此中牽扯太廣,你不知情就別趟這淌混水了!趕緊回吳縣去吧!兒啊,你就聽你爹的話……”顧悅之見到兒子帶著人氣勢洶洶趕到,立刻從囚車裡坐了起來!

張三斜眼瞥了一眼顧悅之,轉身走下臺階,對顧愷之據實相告:“原來你就是將軍口中的大畫家,顧悅之的兒子!果然儒雅風流,看來你不僅是書畫一絕,嘴上功夫還如此了得!今日我張三也算是見識了。”

“不敢,敢問閣下是何人?”顧愷之讓人散開,給張三讓開一條道。

張三來到近前,也讓狼衛們收起手中的刀劍,朝著顧愷之拱了拱:“我叫張三,是徐使君的護衛統領,顧大公子你就叫我張三就行。”

顧愷之見張三雖然不善言辭,卻也沒有山林莽夫的世俗之氣,反倒是自身散發著一些殺氣,他突然聯想起徐宗文的出身,很快就參詳透了,認定張三和他手下這些人大多都是跟隨徐宗文北伐的將士。

“原來是張統領,煩請張統領代顧某引見徐使君,家父一定是有冤情,他絕不是那種貪汙受賄,決堤害民的貪官贓官!”顧愷之也拱著手,對張三態度十分恭敬,絲毫沒有因為張三是個武夫粗人,就輕視張三,反倒有理有據的交涉著。

張三對於顧悅之的案子並不是特別瞭解,但是錢唐毀堤淹田的影響不可謂不大,數萬人的生計得到影響,近萬人死於水災!

不過,顧悅之這個人既然徐宗文親自審問過了,又命令押解建康,想必已經有了實質性的證據,張三也確實不好多說什麼。

“顧大公子你稍等一下,我先去向使君請示一下,您看這樣行不行?”張三隻能把這裡的實情告訴徐宗文,然後等待命令。

顧愷之一聽有機會見到徐宗文,立刻讓張三去請示。

很快,徐宗文就親自出來了。

“你就是畫聖顧愷之?”徐宗文嘴角帶著微笑,一步步走到顧愷之身前。

顧愷之精通丹青,其人的書畫在江左也頗有盛名,聽到徐宗文嘴裡提起自己的名字,他心裡倒是有了些底!

顧愷之連連行禮:“顧愷之見過使君!”

徐宗文一面打量彬彬有禮的顧愷之,一面問道:“聽說你要為令尊陳情訴冤,有什麼冤情就請在這裡直接跟本刺史說吧!”

“使君,家父任職吳郡太守,雖說這錢唐縣隸屬於吳郡,名義上是家父的轄區,可是這並不能證明錢唐令丁泰和縣尉朱楨二人毀堤淹田的罪行就是受家父指示。這其中一定有背後之人主使,請使君明察秋毫,還家父一個清白!”說這,顧愷之的腰身已經深深的彎了下去。

徐宗文遠遠的望了一眼正遠眺的顧悅之,顧悅之與他剛一對視立刻就默默低下了頭,徐宗文扭過頭對顧悅之回覆道:“顧公子有所不知,此案的案卷本刺史早已經呈報了建康,陛下詔令此案交付御史臺、廷尉與謁者臺三法司共同審理,與此案相關的一干人犯都必須押解入京,現在連本刺史都沒有權利過問。”

“什麼?此案交由三法司審理了!”顧愷之如同五雷轟頂,一下子懵了:“這麼說家父的去留連使君也做不了主了?”

徐宗文無奈的點了點頭:“是這麼個理。”

“少主,少主!”顧愷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幾個眼力好的顧氏家丁立刻上前把失了魂魄的少主給扶了起來。

顧愷之白跑了一趟,徐宗文下令讓張四把顧悅之、丁泰一干吳郡罪員押解進京。

晉帝的密信徐宗文已經看過了,錢唐毀堤淹田一案的幕後除了吳郡士族和司馬道子之外,南遷士族中的幾個大族也牽涉其中,這些他都心知肚明,可是他沒有選擇揭露這一切,而是順著晉帝的意思,把一切都推到了吳郡顧氏一家身上,讓顧氏當了替罪羊。

徐宗文知道,現在的他還很弱小,以他的影響力和陳郡謝氏、琅琊王氏、龍亢桓氏這些頂級士族門閥根本無法同日而語!現在,遠遠沒有到和士族徹底決裂的時候。只有等到有朝一日他的權力和軍事實力達到一定程度,才可以捅開晉朝身上士族這塊最大的膿瘡和腫瘤!

郭裳瞧見徐宗文一副心思深沉的樣子,踱著步子來到他身旁:“將軍是在想士族的問題?”

徐宗文隨口應道:“是啊!此案如此重大,可是陛下卻事事都以士族利益為重,那受災而死的成千上萬的百姓在他們的眼裡根本不算什麼!一想到這些,我的心裡真不是滋味!”

“士族就如同紮根已久的大樹,在朝中內外根深蒂固,士族之間相互聯姻就不說了,他們上與皇族攀接,下與地方州郡盤根錯節,勢力之深,影響之遠,不是明面上這麼簡單的!歷朝不知道多少位先帝想要解決士族專權的問題,可是他們不是成為了士族的傀儡,就是變成了鬼魂。”郭裳祖上雖然是鬼才郭奉孝,但是他們這一支郭氏並算不上什麼士族,跟潁川郭氏的血緣關係早已經稀疏,所以郭裳對士族並沒有好感。

徐宗文明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大晉,士族與皇權相輔相成,缺一不可,一旦其中一方勢力收到損害,另一方將會失去掣肘和制衡!

“也罷,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還是先考慮怎麼了解錢唐的案子,再去思量其他。”徐宗文開始著手處理毀堤淹田的後事,因為他清楚,過不了多久讓他返回建康的調令就會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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