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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寫意花鳥,顧名思義主要突出一個意境。第一眼你也許只能看出這是一隻鳥,但是什麼鳥,是畫眉?

是喜鵲?還是灰雁,觀畫之人有時候還真得好好看幾眼才能看出來。寫意畫算起來是從元代開始的,元四家黃公望,吳鎮,王蒙,倪瓚,要麼歸隱林泉,要麼大隱於市,他們作畫摒棄南宋院體的寫實畫風,而注重神韻逸趣,有時候對於形似就不那麼講究了。

尤其是倪瓚,他直接說

“逸筆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娛”。吳鎮在字畫上也多題

“戲作”,

“墨戲”,就是畫給自己玩的意思,愛咋地咋地。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畫不了,比如董其昌贊王蒙,

“其畫皆摹唐宋高品,若董、巨、範、王維,備能似之,若於刻畫之工,元季當為第一。”主要是古人的東西我會了之後,就得有些自己的東西。

寫意花鳥畫,嚴格來說當是始於元末明初的王冕,潑墨大寫意則是興起於明中期的陳淳與徐渭。

王冕與陳淳徐渭之間還有一位可說是承前啟後的中間人,就是沈周,沈啟南。

沈周花鳥與山水兼得,並且畫的都是出神入化,其花鳥畫對後來的大寫意名家陳淳與徐渭影響很大。

可說沒有沈周,也就沒有明代陳淳,徐渭的大寫意。自陳淳徐渭之後,寫意花鳥就徹底火了。

清代四僧之一的石濤,清六家之一的惲壽平,八大山人朱耷,近代吳昌碩,齊白石,潘天壽都是寫意花鳥畫名家中的名家。

白石老人有一首詩,

“青藤雪個遠凡胎,缶老衰年別有才,我願九泉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這裡面青藤指的是青藤畫派創始人徐渭,雪個指的是八大山人朱耷,缶老則是指的吳昌碩,這是白石老人對三位大師的崇敬之情。

現在動不動拍出上億天價的很多都是寫意畫,比如白石老人拍出天價的一些作品,大半為大寫意花鳥,總價高達20多億元。

……

“既然是二選一,那就不要先著急判斷一幅畫的真假,再來看看這幅。”見沈愈久久不語,那邊李翰林又在另一張紫檀條桌上將第二幅畫展開了。

沈愈笑笑走了過去。這是一副卷軸,紙本水墨,縱約80厘米,橫約40厘米。

這幅畫的牌面就遠不如上一幅畫了,鑑藏印只有可憐的數枚,還都是名不見經傳的。

畫的一角更是有明顯被火燻燒過的痕跡,沈愈用放大鏡看了看,不是故意做舊,而是真被燒過。

不過這是很正常的事,一幅古畫流傳數百上千年,不知道要經歷多少磨難。

在古時,戰亂一起免不得讓人流離失所,很多人自己都顧不上,哪還顧得上這些身外之物?

所以在古代,有很多名畫名帖都毀於戰火之中,不得不讓人扼腕嘆息。

在古代,就算在太平年間,書畫的儲存也是個難題,因為一些有名氣的書畫往往會被有錢的藏家收藏,好東西都在一個人手裡也不是什麼好事,稍不注意發生火災,一屋子名畫名帖就是

“團滅”的下場,這幅畫估計也經歷過火災,但運氣還算不錯被救了出來,所以字畫多了後分開收藏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畫的內容是實打實的潑墨大寫意花鳥,一隻無精打采的烏鴉孤零零站在一顆看不清本來面目的枯樹上,烏鴉翻著白眼,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餓的。

筆法甚簡,寥寥百筆即成一畫。此畫估計是作者喝醉了畫的,沈愈都沒法評價,要是往畫的好的方面想,畫的還不錯,畫風肆意狂放,頗有青藤白陽之筆風。

尤其是烏鴉翻白眼的樣子意趣盎然,小眼睛裡充滿了不屑,頗有幾分憤怒小鳥的感覺,製成一個表情包也不錯。

要是往畫的不好的方面想,整幅畫烏漆麻黑的,這畫的什麼破爛玩意?

此畫有畫名,為《枯藤寒鴉圖》。署名是:成化庚寅秋,沈周作。有五言詩兩句:“霜高人憑欄,枯藤寒鴉伴。”最下為鈐印三枚:“啟南”朱文印、

“石田”白文印,

“白石翁”朱文印。沈愈主要在白石翁的朱文印上看了看,然後默唸一聲鑑寶,一團淺藍色蠶豆般大小的寶光在畫上浮現而出。

“贗品就是你了!”為了保險起見,沈愈又走回到剛才那幅《九禽杏花圖》前,當然畫名是沈愈自己起的,反正古玩行的規矩,誰先取就算誰的。

默唸一聲鑑寶,一團深青色核桃般大小的寶光自畫紙上方三寸處凝聚而出,果然這幅畫才是真跡。

長出一口氣沈愈緩緩直起身來,同時暗暗問了自己一句,

“董老身為萬寶樓的店東不可能說話不算話,這幅沈周真跡的市場價當是在七百萬至一千萬這塊。

“董邦達真跡換一副沈周真跡,一分錢不用掏,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上掉餡餅?”

“小沈啊,看你的樣子定是看出哪幅為真,哪幅是假了?”董鵬程笑呵呵的向沈愈問道。

沈愈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是的董老,這兩幅畫中若說有一副是贗品,那就是這幅《枯藤寒鴉圖》了。”董鵬程一雙略顯枯黃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詫異,用稍顯意外的語氣問道:“哦,不知小沈你是如何看出來的,或者說此畫假在哪裡?”沈愈心中暗道,

“我就知道你會問畫假在哪裡,不說出個一二三來,肯定應付不過去,幸好我的基礎功足夠紮實。”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沈愈冷靜分析道:“此畫用筆狂放,完全不拘形似,乃是實打實的花鳥大寫意,畫中烏鴉的眼睛中充滿了凌厲,彷彿作畫之人心中有一種怨氣要抒發,單單這一點就不可能出自沈周之筆。”

“說說你的看法。”品了品沈愈剛才的話,董鵬程讓沈愈繼續往下說。沈愈毫不遲疑繼續開口:“沈周為人寬厚有大氣度,曾經有陌生人拿著臨摹他的畫,登門請這位畫壇宗師題個字好出去顯擺一下。

“沈周看了一眼,嗯,畫的不錯,這水平還題什麼字啊?我直接給你蓋個章吧,然後拿起自己的印章就蓋了上去,一張仿畫瞬間成了‘沈周真跡’。

“還有的讀書人或家裡窮的揭不開鍋,或老母重病,或趕考缺盤纏,聽聞沈周的畫值錢,自己畫了一副畫,跑去讓沈周題款,好出去賣錢,沈周看了,也是欣然應允題字蓋章。

“這不是亂講,而是有出處的,沈周的忘年交,明代名臣、內閣首輔,大文學家,有‘海內文章第一,山中宰相無雙’之稱的王鰲說過:先生高致絕人,和易近物,有作贗求題以售者,亦樂然應之。

“並且沈周的花鳥畫講究一個渾厚質樸與清秀古雅,他的畫自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這幅畫上未曾看到超凡脫俗,卻是看到了憤世嫉俗,若說是八大山人的我信,說是沈周的我絕對不信!”董鵬程笑笑,

“不要只說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你覺得是這樣,但我看著可不是這樣。

“此畫筆墨酣暢,毫不拖泥帶水,並且鈐印也是沈周的,我覺得當是真跡無疑。”沈愈也笑笑,一副您老別再蒙我的樣子,

“此畫重點在於這枚白石翁的白文印。”

“這印章有問題嗎?我看就很好嘛,要知道白石翁可是沈周晚號啊!”董鵬程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盯著沈愈,很是平靜的問,就好似這印章真是毫無問題。

沈愈用毛筆倒轉點了下畫上的印章,

“這枚印章很有問題,我們先說一下沈周這方‘白石翁’印章的來歷,其實頗為有趣。

“據古籍記載,沈周一生隱逸,未曾出仕,但相交遍天下,他非常好客,家裡也有錢,縱然算不得土豪,但產業很多,經常以酒會友,以文會友。

“有一次明代詩人,著名書法家黃雲去沈周的某處別院拜訪,恰逢一位道士在沈周處求得一副字畫,因為黃雲詩書雙絕,道士就請黃雲在畫上題一首詩,讓畫再添幾分名氣。

“黃雲也是爽快,提筆寫下了‘千畝何嘗貯在胸,出塵標格有仙風;疏髯短鬢俱成雪,消得人稱白石翁。’

“沈周為人豁達,見此對二人笑道‘吾年正好六十,以後就稱白石翁矣。’

“沈周做事很利落,說做就做,請來同為書畫名家的金琮為他親手刻制了這枚‘白石翁’印章,因為沈周長壽,在沈周晚年作品中經常能看到這枚‘白石翁’的鈐印。

“這枚白石翁印章大約是在成化二十年,也就是公元1484甲辰年刻制的,所以此印只有出現在成化二十年以後的沈周作品上才算正常,絕對不可能出現在沈周之前的作品上。

“您看此畫寫的自題是成化庚寅,這指的是成化六年,也就是1470年,此時沈周這方印章還沒刻呢,怎麼可能印在畫上面?

“這完全不符合真跡用印的規律,所以這幅所謂的《枯藤寒鴉圖》百分百是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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