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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罐子,薄胎,直口,短頸,圓肩,鼓腹,下部內斂,內挖圈足。
高約12厘米上下,口徑約五厘米,足徑為七厘米。
除此以外還配有一個瓷蓋覆於罐口。
有些奇妙的是,這罐子第一眼看上去像是一個彩瓷,但細看上去又有青花瓷的特徵。
竟然是一個鬥彩罐,這可很稀少啊。
“天字罐?”沈愈用不確定的語氣問了中年人一句。
中年人點點頭:“確實是天字罐,但是不是成化鬥彩天字罐就不好說了,也不瞞小兄弟你,這罐子我也逛了幾家,都給我按照現代工藝品算價。
“還有的更氣人,看我拿出這罐子,連看也不看直接把我就趕了出來,說我是江湖騙子,氣得我差點吐血。
“他們知道什麼?按照家裡長輩的口口相傳與家傳的記事簿記載,這罐子是我曾祖的祖父收藏的,到現在算上我已經傳了七代人,怎麼可能是現代工藝品?”
說到最後,中年人已經氣的臉色漲紅。
沈愈真怕他一氣之下失手將罐子給摔了,趕緊安慰道:“您消消氣,明成化天字罐有一個算一個,全天下估計也超不過二十個去,也不怪他們。”
“您把這罐子放在這桌上吧。”沈愈起身將角落的一張小型的紅木方桌拉了出來,然後對中年人說道。
中年人依言小心翼翼的將罐子放到了紅木桌上,然後退了一步,並對沈愈做了一個請觀賞的手勢。
沈愈點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將目光放到面前的罐子上。
此罐胎質潔白,釉質瑩潤。
用色異常繁雜,油紅,鮮紅如血,雞冠紅,紅似雞冠。
杏黃酷似黃中帶紅。
陽綠,帶著些如嫩葉般的綠色。
松綠,綠中帶著一絲青色,還有葡萄紫,藍色等。
不過有一點,如此多的顏色搭配竟然很自然,屬於雜而不亂,完美協調的組成一個色彩豔麗卻清新雅緻的至美彩瓷。
其紋飾有海水,蕉葉,瓜藤,蓮瓣,蔓草。
罐身最顯眼的位置繪製有一條夔龍,龍身成盤旋狀,在波濤洶湧的海水中回首咆哮。
山海經中這樣描述夔龍,“東海中有流坡山,入海七千裡。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有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黃帝得之,以其皮為鼓,橛以雷獸之骨,聲聞五百里,以威天下。”
當然這天字罐上的夔龍就不太一樣了,算不上樣式古樸,而是象鼻、雙足、無鱗,看起來有些萌,不是很威風。
另一側還有一條龍角凹峭,目深鼻豁,須尖鱗密,威風凜凜的巨龍在雲霧中時隱時現。
此龍角似鹿、頭似駝、眼似鬼、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看樣子是一頭應龍。
應龍就是神話傳說中的真龍,也可叫祖龍,黃龍,天龍。
應龍在龍的級別中,屬於最高階別的存在。
看到這裡沈愈算明白了,也不怪別人誤會,現在已經知道的十餘個成化鬥彩天字罐中並沒有兩條不一樣的龍,有兩條龍的也都是一種,比如兩條應龍或者兩條螭龍。
一個罐子上同時出現夔龍與應龍的這應該是第一個,怪不得人家看都不看直接就給轟出來了。
“您別站著啊,這罐子是您祖上傳下來的?”沈愈態度和善的向中年人詢問。
中年人點點頭,“沒錯,確實是我曾祖的祖父購入後傳下來的,家中記事簿記載這位祖宗是乾隆朝的一位五品知府,後來離任時,友人送了他數件瓷器。
“但那位祖宗後來又託人送去紋銀三百兩,算是買下的,其中就有這件鬥彩天字罐。”
沈愈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問一下其實就是做個樣子,對方說的是真是假除了他自己外,那也只有天知道……
當然,面前這位茶中老饕說的並沒有什麼邏輯漏洞也是真的。
沈愈開店做生意什麼人都碰到過,有時候也會出現他的曾祖在康熙年間購得一件雍正青花瓷這種漏洞百出很難自圓其說的話來。
“您喝茶自己倒,要是餓了茶几下面有餅乾與麵包,您可以先墊墊肚子,這罐子我還得再端詳端詳。”
中年人忙道:“謝謝小兄弟,我吃早飯了。”
鬥彩又稱逗彩,創燒於明朝宣德年間,是釉下青花與釉上彩相結合的一種彩瓷工藝。
製作方法大致是先以青花為料在成型的胎體上勾勒出想要燒製的圖案輪廓,然後罩上一層透明釉入窯高溫燒製一次。
出爐後這只是屬於半成品,還需要在勾勒好的輪廓中填上各色彩料,入爐經二次低溫燒製而成。
鬥彩起源於明宣德年間,但成熟於明成化時期,這個時期的鬥彩最受藏家推崇,所以說起鬥彩來,多為“成化鬥彩”這四個字。
但很有意思的是,鬥彩這個詞,在明代是沒有的。
在明代所有的資料上都沒有這個詞,大部分寫的是成化五彩,或者是青花間裝五色彩。
鬥彩這個詞最早出現在清代雍乾年間的《南窯筆記》,這是一本清代介紹有關瓷都各種瓷器的札記著作,作者無名氏。
裡面第一次提到“成化,正德,嘉靖,萬曆四朝有鬥彩、五彩、填彩三種彩瓷。
“先在瓷胎上用青料畫花鳥半體,複用彩料,湊其全體,名曰鬥彩。
“青料雙鉤花鳥人物,復入彩爐填入五色,名曰填彩。
“五彩,則素瓷純用彩料畫出者是也。”
由此可以得知,填彩也是鬥彩的一種,但是五彩就純屬於釉上彩了。
“這罐子我能上手嗎?”沈愈出聲詢問。
中年人笑道:“當然,瓷器不上手怎麼能看出真假啊,小兄弟你隨便看。”
沈愈用水衝了下手上的汗漬,又用乾毛巾將手擦乾後,才回到天字罐前。
他先將罐子的瓷蓋取下,瞄了一眼罐子內部,這是確認罐子裡有沒有別的異物,萬一裡面裝著一個元寶或者鐵塊,石塊什麼的,一拿從裡面撞裂了,這就麻煩了。
雖然這種機率很小很小,但在古玩行裡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沈愈反覆確認沒有任何問題,罐身也並沒有什麼殘破之處後這才雙手將罐子拿了起來。
不怪沈愈如此小心,實在是天字罐這東西太過珍貴,絲毫不能大意。
成化鬥彩無大器,這個罐子說白了還不如個手機高,沈愈一個手也能握住,但古玩行中雙手看瓷是規矩,別說是罐子,就是拿個小酒杯也得倆手。
無規矩不成方圓,在古玩行吃飯就得守規矩,沈愈深知這一點。
罐子拿起,沈愈並沒有看別處,第一眼就朝罐子底部看去。
而此時的中年人,瞳孔微微縮了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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