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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獵取七品翼蜥之後,餘列二人囊中的丹藥符紙等物都已經匱乏,他們便沒有再在荒野之中逗留。
不過和當初設想的不一樣的是,他們沒有橫跨整個黑河流域,直撲潛郡,也沒有掉頭返回黑水鎮中坐船,而是在荒山野嶺當中,繼續的跋涉一段路程,來此了一方道鎮之中。
此方道鎮立於一片山谷當中,谷中充斥著紅褐色的礦石,整個道鎮和尋常的鎮子不一樣,並不是位於山谷的表面,而是位於地裡。
其名為“紅谷窟”,道鎮為了採礦,每每向下挖掘一層,鎮子整體也就會向下陷入一層。
根據紅谷窟中道童所描述的,鎮子已經建立了百來個年頭。
整個鎮子所有的建築和活動區域,早已經是深深的陷入在了地底之中,不見天日,甚至那些生活在紅谷窟中的凡人們,因為有數代人都沒有見過太陽的緣故,他們的面板變得蒼白,眼睛變得更大,還畏懼光線。
基本上只有從外面落到這裡的道童們,才是見過且相信太陽的存在。
紅谷窟的一條暗河中。
餘列身著一襲漆黑的道袍,站在暗河的邊上,靜靜的等待著什麼。在他的身旁,佘雙白也是靜靜的低頭站著,頭上還帶著漆黑的斗篷。
一個滿臉堆笑的人,湊在餘列的跟前,說:
“道長勿急勿急!現在外邊還是白日,咱們鎮子走商道的隊伍,都是太陽落山了才會出發。我已經令人去催促他們,讓他們日暮時分,就趕緊的動身,勿要耽擱了道長的行程。”
餘列聞言點頭,隨口說:“無事,貧道也不過是搭個順風的舟車,道友無須費心。”
“哪裡、哪裡的話。”堆笑的道童,點頭哈腰的,又不斷的作揖,唯恐怠慢了餘列。
餘列兩人此時,正是身處於紅谷窟道鎮外出的暗河通道跟前。
餘列如今已是凝結了道籙,擁有身份憑證,自然是可以隨意的出入於各地的道鎮和道郡中,無須擔心盤查的事情。
因為不想折轉回黑水鎮中,又不想再費勁巴拉的繼續再野外穿行,餘列和佘雙白略加商量之後,就趕來了黑河流域邊緣,這屬於另外一方地界的紅谷窟。
每方道鎮,即便它再是偏僻和鄉下,也都會有商隊和商路通往其他的地方,只不過因為各地的偏僻程度,間隔時間和次數不一罷了。
餘列二人來到這裡,正是為了從這裡搭車上船,和道鎮的商隊一起,趕赴潛水郡。
又因為身份終歸是有些不妥,不想和紅谷窟中的道徒們產生瓜葛,免得讓對方生出不好的想法。
餘列兩人雖然踏入了紅谷窟的地盤,但是並沒有涉足到對方經營了百餘年的老鎮區,只是在暗河邊上等待著。
負責招待餘列的諂笑道童,在餘列的身旁頓了頓,忽然壓低聲音,湊到餘列的跟前,說:
“道長,只在這裡等下去,著實是無趣。不如小的去叫幾個姐兒過來,給您解解悶。若是您覺得滋味尚可,還可以將她們帶上,這一路上也有人能伴著您。”
對方嘀咕著:“我看您帶著的那個小道童,可不像是一個識得風趣的模樣。咱們鎮子裡的姐兒們,保管讓您滿意。而且也不用花費您的銀錢,她們只要能藉著您的名頭,出鎮去城裡逛一逛,就歡天喜地了,會比您花了錢還要熱心。”
這廝說著,一道幽冷的目光,悄然就盯上了他,若是此刻尚在野外,恐怕這傢伙已經是倒在地上了。
餘列聽見了,也是啞然失笑,他扭頭看了一眼沉默的佘雙白,微微搖頭。
諂媚的道童見狀,眼睛微亮,以為餘列是不甚滿意隨身的道童,立馬說:“得嘞!小道這就給您安排……呃。”
只是對方的話還沒有說完,餘列就一甩袖子,輕飄飄的扔下一句話:“下去吧,貧道喜歡清靜一點。”
諂媚道童口裡的話噎住了,他看著餘列,還想要說點啥。
但是餘列見對方還沒有動身,就轉頭看向對方,口中冷哼:“嗯?”
真氣在餘列的身上湧動,一股被獵食者盯上了的驚悸感,立刻在諂媚道童的渾身升起,讓道童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
這廝連忙就低下頭,收斂著目光,口中呼道:“是、是。”小步快走的離開了。
餘列則是站在原地,的看著離去的這個紅谷窟道童,眼睛裡面露出些許的感慨之色。
等到對方的人走遠了,他耳邊冷不丁的響起了好聽的女聲:
“怎的,餘兄是在惋惜缺了豔福?”
說話的人,正是佘雙白。
對方低著頭,面孔掩飾在斗篷的陰影中,雖然讓人瞧不見相貌,但是缺了她從前的那張蒼白色面具,其聲色輕盈,身量也太過削瘦,再加上些許的行為舉止,勉強還是能讓人認出她是個女子的。
佘雙白麵無表情又很是尋常,但似乎又在告誡的說:
“餘兄,此等事情常有。你我同行罷了,不必、也不用太在乎貧道的身份。”
餘列的眼睛微眯,他從中品咂出了幾絲對方想要讓他認清界限,不要想太多的意思。
不過餘列的眼中也露出幾絲好笑的意味、
他側過身子,望著那名諂媚道童的身影,感慨說:“此人年紀大你我數輪,能打理此地通往潛郡的商道,又能隨意的招呼此地的女道童,修為上也是上位道童,是條妥妥的地頭蛇啊。”
“貧道是在感慨,似這等的人物,當初我只能仰其鼻息而活,最多也就是借他人的威風,狐假虎威的收穫對方的客氣。可是如今,貧道來此地不過數個時辰,就有此等人物過來奉承,連貧道的一聲冷哼都受不住。”餘列言語著,又道:
“世事變遷,果真是妙不可言。”
佘雙白聽見了,微微一愣,她瞥了瞥那離去的老道童,渾不在意的說:
“餘兄想多了,你我和這等道童可不是同一類人,彼輩落到此等偏僻的鎮子中,多是聽天由命,而非為了博取成道的機緣而來。”
餘列聽著,收回了目光,口中低聲輕笑:“嘿、聽天由命麼……”
究竟是小人物來到了小地方,還是小地方造就了小人物,這可是一個值得說道說道的問題。
不過餘列沒有和佘雙白言語太多的東西,而是話鋒一轉,忽然說:
“佘道友,你當真不需要貧道幫你在野外,也斬殺一頭七品的精怪,輔助你攢夠龍氣,凝結出道籙?”
他倆是黑水鎮中同一批得授假籙的道童,餘列能夠透過斬殺七品異域恐蜥,對方自然也是能夠的。
“眼下還算是在黑河流域中,大有機會去尋覓一頭異域的恐蜥,若是徹底離開了黑河流域,或是耽擱上半年,恐蜥世界的生靈恐怕就徹底的融入,再沒有這個機會。”
佘雙白卻是搖了搖頭:“不用麻煩餘兄了。”
她頓了頓,眼睛還不經意朝著紅谷窟中瞥了幾眼,說:
“況且再去狩獵,你我還得在此方道鎮中補充些符咒丹藥。這必然逃不過此地道徒們的眼睛,指不定就會惹來事端,徒增變故。”
見對方再次表達了否定,還給出了一個藉口,餘列也就沒有再說話了。
只不過他在心底裡暗暗的琢磨著:
“在野外凝結道籙,對於我來說算是一個‘重新落戶’的好機會,但是對這位佘道友而言,不一定是個好機會……她的來歷,多半是要比潛州道城中的土著們,更是珍貴一些。”
就在距離兩人所在處千丈遠的一個洞窟中,有兩道身影正站立在洞窟中,暗中的注視著他們。
“一個年輕的道徒,一個上位道童?此二人多半就是從黑水鎮中潛逃而出那批道童了,聽說他們可是懷揣著好東西……要不要動手?”
其中另外一人,暗中皺眉,出聲:
“還是算了,即便是,這兩人中已經有人晉升為了八品,好東西恐怕也是用的差不多了。而且我看那個瘦小的傢伙,隱隱也不俗,體內或許也有真氣存在。”
“當真?就算那人也已經晉升為了八品,只是新晉道徒罷了,她能有什麼隱匿修為的手段?”
幾聲絮叨響起,這兩道人影,最終還是紛紛口中輕嘆:“罷了罷了。”
“也對,還是不要徒增事端,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搭上了本鎮的信譽。”
言語過後,洞窟中的二人喚過來了一個道童,又往下面吩咐了幾句。
很快的,僅僅間隔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一隊人馬走出。
這對人馬吹吹打打,顯得極為歡慶,好似要舉辦一場酒席似的,其中伴隨著同行的人,臉色也多是蒼白色,看上去就像是紙人一般,眼睛中的黑色瞳孔大大的。
等走到了餘列兩人的跟前之後,當即就有人請示著餘列,恭請他們一同隨行走。
下一刻,就有紙錢符紙,像是雪花一般,一片片的灑落在暗河中。
本是平靜的河面,頓時波動,好似有巨物在其中翻滾。一道粗壯的黑影在水下竄動,一張巨口,緩緩的抬起張開,內裡猩紅無比,遍佈著菊花一般的利齒。
一隻長長的舌頭,又從巨物的口中伸了出來,就像是地毯一般鋪就在地上,從河水中一直延伸到了河岸,似乎恭請著河岸上人走上去,進入它的腹部中。
“河神開門咯!”
吹打的聲音,再次的響起,湊在餘列二人旁邊的紅谷窟道人們,大膽的就往巨物的腹部中走去。
此時餘列站在河岸邊上,他仰頭看巨物,發現這是一條像是蚯蚓的東西,其身軀一節一節的,等到有人走進它的肚子裡面之後,它依舊是安靜的立在河岸上。
忽然,剛才那個走開的諂媚道童,又來此餘列的跟前,小心翼翼給餘列解釋說:
“道長,這就是咱們鎮子走商道用的‘舟船’了,它是第一任鎮主留下的地蚓沙蟲,能開山破石,也能潛藏於淤泥河水之中,最是能夠承載貨物和人馬,可以安全的透過荒山野嶺。”
對方瞧見餘列臉上的警惕之色,以及餘列遲遲沒有動身,又笑著說:
“道長您別看它長相清奇兇惡,但是第一任鎮主,還特意為這頭地蚓沙蟲請回了一方神職,添為河神!咯,就是這條暗河了。”
“河神?”餘列聽見諂媚道童口中的兩個字,體內的真氣當即一動,他凝眉往巨蟲看過去。
果不其然的,一道淡金色的符籙,正懸浮在地蚓沙蟲的頭頂,證明了對方的身份。
餘列又透過自己的道籙感應周遭的龍氣,雖然無法獲知更多的東西,但發現這頭地蚓沙蟲得受龍氣的青睞,看來對方確實是被納入到了道庭的龍氣體系中,是個小神。
餘列衝著諂媚道童一拱手:“多謝道友了。”
然後他便施施然的,往巨物那佈滿了利齒的口舌當中走去,上車登船。
佘雙白也是不動聲色的跟在餘列身後,步入巨獸的腹部。
有龍氣和神籙作為證明,兩人心中的驚疑之色已是消去大半,勉強信任這大傢伙不會半道將眾人嚼爛消化掉。
而且兩人體內現在都有真氣,真要是在對方的肚子裡面搏命起來,指不定就是這頭地蚓沙蟲要倒血黴。
河邊的登船繼續進行。
宛如活人祭祀一般,地蚓沙蟲的口器蠕動地越張越大,最後達到了可以吞下兩頭大象的程度,在足足吞下了幾十個人,還有一些牲口後,它方才合攏口器,咕嚕咕嚕的沉在了水中,不停的冒著泡泡。
步入沙蟲的腹內後,內里人畜的氣息雜陳,亂糟糟一團。
但是讓餘列感到意外的是,繼續往裡面走,就出現了略微乾淨的蟲段,頂上的肉壁還鑲嵌著螢石,環境沒有那麼漆黑。
甚至還有幾個肉瘤出現在餘列的眼中,像是座位似的。
有人招呼餘列:“道長,快就坐吧!河神大人就要動身了。”
餘列等人剛一坐好,就感覺身子開始晃盪,上下顛倒,就像是落入到了滾動的木桶中,令人不適。
沙蟲的體內也頓時就響起一陣吵雜的聲音,驚叫和罵咧連連。
“誰摸我屁股?”
“呔!屁股快挪開,你坐我頭上了。”
餘列如今已是八品境界,自然不會被區區的晃動干擾到,他聽見噪雜聲,一時想到了當年送他到黑水鎮的擁擠船艙。
他啞然失笑的,安生的坐在肉瘤上,體驗著獨特又相似的沙蟲之舟。
不經意的,餘列還瞥了一眼旁邊的佘雙白,發現對方的神色十分驚奇。
女道正東瞅瞅、西看看,還皺眉摸著一側的肉壁,又是嫌惡又是好奇,她比之餘列,和周圍的人等顯得更是格格不入。
餘列意識到:
“看來這是最後的一段路程。下船離蟲時,就是分道揚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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