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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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庵的飯桌上，老廟祝笑盈盈端來好幾盤熱氣騰騰的素食，有菜糕，菜粿和麥梗，外表看著不怎麼樣，但氣味兒鑽進鼻子裡是相當的香。

陳初始用快子夾起一塊菜粿咬了一口，外酥裡嫩，口感非常好，忍不住對老廟祝讚嘆道：“您的手藝真不錯，火旺能經常嚐到這些東西真的太幸福了……”

“哈哈哈，都是一些普通素食而已，就是我做的時間會多點。”

老廟祝幫陳初始從電飯煲裡盛了一碗麥羹，說道：“你在這裡好好吃飯，神明們的神像出現細小裂紋，得請個手藝好的師傅修補一下。”

說起神像的事情，他老人家也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前一會兒在廚房煮飯呢，只覺得外面天色黑了一下緊接著又白了一下，地藏庵裡微微顫動。他出來檢視一圈，差點沒有被嚇到心臟堵塞……

只見原本供奉在神臺上的巨大神像。

地藏王菩薩的神像上面，有一道裂紋自下而上貫穿全身！增將軍那裡更加離譜，神像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細小的裂紋。

損將軍倒是還好，但原本固定在手裡面的三叉戟卻插在香桉上面！

老廟祝猜測他在廚房做飯的時候，很顯然地藏庵裡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此刻在地藏庵裡的除了他這個老頭，就只有廂房裡睡覺，還有陳初始。陳初始表示他也被嚇了一跳，只是眨眼的工夫，神像們就變成這樣了……

這話老廟祝是相信的。

陳初始是修道之人，雖不是佛門弟子，但大家都是在做引人向善的事情。

他若是起了歹念破壞神明的神像，那麼別說地藏王菩薩，就是官將首這關便過不去！倘若陳初始是個普通民眾的話，毀個神像什麼的，神明們還可以當作無知者無畏，稍微體諒一下。這個道理就跟普通民眾對天發誓和修道修佛之人發誓效果不一樣同等道理。

老廟祝立即擲聖盃詢問情況。

沒想到神明們一點事情都沒有，說神像只是一點意外無大礙，裂就裂了點。

有神明們的回答，老廟祝這才放下心來，他對神明的話不相信還能相信什麼呢？不過就這樣放著有損神明們的威嚴，陳初始吃了午飯，他再出去請個師傅過來修補……

陳初始吃飯的時候，老廟祝離開請師傅去了。

地藏庵外面陽光勐烈，晴空萬里，誰知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在剛剛那短暫的時間裡被停止了兩次！第一次是黑色眼睛出現，神明們爭先恐後將其擊退的時候。第二次是增將軍透露太多關於那什麼黑暗之地太多資訊引起黑暗之地的瘋狂侵蝕，白蠟石在陳初始的請求下閃爍著白光靜止了一切把侵蝕生生打散。

陳初始吃著老廟祝準備的素食。

他看似面色如常，心裡實際上波濤洶湧，腦海裡更是猶如經歷了一場狂風暴雨。

白蠟石所展現出來的力量越來越厲害，先前展示的力量，基本上都跟穿越有關，搜諸天世界的委託任務，諸天穿越，完成任務，帶走獎勵，時不時還能提升獎勵物品品質，甚至還會出現特殊物品。

白蠟石擁有守護功能，這點陳初始後面才知道。

從第一次穿越《馗降》世界的時候開始，白蠟石便開啟了它的“穿越保鏢”生涯，在陳初始從這個世界到另外一個世界的過程裡，避免受到黑暗的侵蝕，避免受到那些惡意怪物的傷害。

但即便是如此，它也是側重於守護他。

剛剛增將軍受黑暗侵蝕，陳初始不希望增將軍受到未知傷害，情緒激動下委託了白蠟石出手相助，沒想到這一出手，著實太嚇人。

黑暗眼睛出現只能定住這個世界，定不住神明！白蠟石的出現連神明都能定住，事情解決完的時候，增損二將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地藏王菩薩的神像始終沒有反應，也不曉得菩薩究竟有沒有察覺到……

陳初始目光落在手背上白蠟石圖騰上面，它自始至終就在那兒，但只有他能看見，其他的無論現實世界的師父師伯甚至天師府老天師，還是異世界的神明，全都無法發現白蠟石的存在。

白蠟石空間能修復身體。

他直接把身體當成了消耗品使用，斷手斷腳都是家常便飯，甚至還把身體都霍霍爆了。

白蠟石似乎不僅存於手背上，應該更類似於網路裡金手指系統之類的全繫結，就是哪怕世界爆炸混沌重啟，它也是屬於你的……

如果能自由駕馭白蠟石的力量，那麼接下來的諸天任務就很簡單了。

陳初始看著暗澹的白蠟石圖騰頓時又放棄了這個想法，上次委託白蠟石做了件什麼事情，任務完成回到空間的時候，獎勵直接被白蠟石當場消耗掉一個才恢復成平日乳白色的狀態。

增損將軍對於黑暗侵蝕突然消失，都曉得跟陳初始有關，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們都沒有詢問其中的原因。只要陳初始心中還有正義和善良，那便是神明們最在意的事情，機緣這種東西，是你的，才會你的，不是你的，搶了也不是。

穿越這麼久，不知不覺在諸天世界認識了很多朋友，時不時還可以透過明信片交流，旅行券見個面之類。

不會很孤單。

在陳初始獨自一人享用素食的時候，房門嘎吱一聲，只見林火旺打著哈欠迷迷湖湖走出來。

陳初始睜大眼睛，主角都這麼離譜的嗎，林火旺說要去睡覺到現在只有四十多分鐘，辦事效率好高……

他問道：“見到你爸爸了嗎？”

林火旺拿起一塊毛巾浸溼擦拭著面龐，還有眼角殘餘的淚痕，臉上露出一絲回憶的神色：“是的，我見到爸爸了，他坐在一輛人力三輪腳踏車上，戴著帽子，看起來文質彬彬，說話的聲音非常溫柔……”

毛巾扔進臉盆裡重新搓洗了一下。

他用力擦拭面門，掩飾泛紅的眼圈，說道：“我還見到村民們生前的樣子，他們真的好可愛好有禮貌，跟在村子裡遊蕩時完全不一樣。

我問了爸爸關於媽媽的事情。

爸爸說，他經常能感受到來自媽媽的思念，時常會因為強大到近乎實質的相思之力在夢中相見。媽媽在夢中意識並不清晰，就像一個喝了酒的人，只會下意識把現實中的情感放大……

爸爸嘗試不斷用話題引導溝通，這才知道媽媽跟我並不住在一起，早在十幾年前失散了。”

陳初始喝了一口麥羹，快子上還夾著一塊菜粿，聽著林火旺充滿悲情的親情故事，心情變得沉重起來，這塊菜粿往嘴裡塞不是，放回盤子裡去也不合適。

他嘆了口氣說道：“別搓了，臉皮都快被你給扒拉下來……”菜粿舉起來：“坐下來慢慢吃慢慢聊吧，你阿公做的東西很不錯。”順手塞進嘴裡面。

林火旺放下毛巾，坐在桌子旁邊，用快子也夾起一塊咬了口說道：“跟我爸的見面收穫了很多關於我媽的重要資訊！

原來我媽媽姓黃，叫黃美霞，在小二十幾的時候生下我，沒想到遇到村子劇變，兵荒馬亂危急關頭將我託付給一個鄰居幫忙照看，沒想到鄰居死了，而我機緣巧合被路過的阿公發現後帶到地藏庵裡去。

地藏庵跟興中村相隔不是很遠，但也有幾里路。

興中村劇變過後，媽媽死裡逃生，生了病，剛恢復意識便回到村子裡來找我，造化弄人，那時候我已經在地藏庵裡面……

媽媽在興中村發現鄰居的屍體，沒發現我的，便認為我還活著，可能被不知道哪個好心人帶走了，她便離開村子去找我了。

陳大哥，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爸爸告訴我，媽媽……就在一所叫中嘉中學的學校工作，具體不知道是幹嘛的……中嘉，是我現在上學的地方。”

啊？

這句話讓陳初始渾身一顫。

他可是見過世面的人，妖魔鬼怪甚至神明都見過了。

就是沒見過這麼造化弄人的操作，命運這東西真的存在嗎，如果有的話，真應該扔在地上用石頭砸個稀巴爛……

在林火旺原本的人生軌跡裡面，只要他活著就跟親生母親沒有緣分。

母子相見的那天，林火旺的母親已經十分年邁，高齡八十多歲，她深夜拉著一車垃圾紙片路過林火旺的靈堂，被那個曾經受林火旺贈過幾顆糖果的推車小鬼提醒才發現，原來靈堂裡祭拜的就是他心心念念尋找了一輩子的兒子。

命運真是殘忍呀。

林火旺把一生都交給地藏庵，六十多歲去世，母親活到了八十多歲體驗了母親送兒子的痛苦。

“我這一世……怎麼會如此命苦……”

陳初始的腦海裡甚至還在迴響林火旺母親那充滿疲憊的一句話，也是她留在世上最後的遺言。

】

林火旺手裡的快子在發抖，他此刻恨不得立即前往中嘉中學去尋找母親黃美霞，但不知道母親現在是什麼生活，突然失蹤十幾年的兒子再次出現，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陳初始聽完他的擔憂，抬手就是一耳光。

林火旺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不知道陳初始怎麼這麼突然，錯愕道：“陳大哥？”

陳初始站起來打了一碗麥羹，林火旺下意識伸手去接，誰知陳初始自己喝了一口說道：“年輕人胡思亂想，只會徒增猜測！你以為我拿個新碗要給你盛麥羹，但實際上我只想自己喝！

人們所以為的恰恰都和現實相反，你學道法，讀佛經，難道還不能領悟出一切隨心，遵從最真實的想法嗎？”

林火旺面頰上五指印腫起來，火辣辣的疼痛。

陳初始咳嗽了一聲，這一巴掌只想讓他清醒一點，找了十幾年的父母，現在終於就差臨門一腳，你還扭扭捏捏？

巴掌確實甩用力了……

還好沒有學當頭棒喝，不然林火旺恐怕今天這頓午飯只能下輩子再吃了……

他給林火旺打了一碗，放上滿滿的配菜，語氣變得溫和：“吃完飯我陪你去看看吧，旁觀者清，如果現實確實不適合相認，我自然會進行勸阻，你覺得如何？”

林火旺試探著伸出雙手，接過陳初始手裡滿滿當當的碗，心裡頓時充滿了溫暖說道：“陳大哥你說得對，我聽你的！”

他開啟了乾飯模式……

十分鐘。

林火旺吃飽了。

他去洗了個澡，換上新的學校衣服，挎著布包走出來：“陳大哥，我們走吧！”

就在林火旺打算把地藏庵的門關起來，老廟祝帶著兩個中年男人回來了，帶著各種工具和不同顏色的油漆。

老廟祝疑惑看著林火旺：“不吃飯就要出去？”

林火旺手裡抓著書包，壓著激動的情緒說道：“阿公，我已經找到線索了，原來媽媽距離我是那麼的近……我現在要去看看她……”

老廟祝愣了一下，伸手重重拍了林火旺肩膀，故意板著臉：“知道了還不趕緊去，待在這裡浪費什麼時間呢！”

林火旺抓了抓頭髮，嘿嘿笑了兩聲，告別一聲，就往外走。

在快離開院子的時候，陳初始回頭看了一眼，修補神像的師傅已經進去了，但老廟祝還站在院子裡愣愣看著他們。

老廟祝在《打鬼1》劇情裡，也就是九年前，便已經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

如今九年過去變得更加蒼老。他的神情很複雜，有替林火旺高興的心情，也有念念不捨的樣子，還有難受……

陳初始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親身近距離體驗他們的喜怒哀樂，自然明白老廟祝此刻是一個什麼樣心情。

林火旺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老廟祝收養了，小小的孩子養這麼大真的很不容易，特別是男人養孩子很容易把一件事情的難度瘋狂提高。

他們的關係已經比親爺孫還要親，現在孫子找到了親生母親，值得高興，為他高興，但以後要看到林火旺的次數應該會少了。

老廟祝的年紀太大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突然死掉，內心更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