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墳塋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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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斗笠說要回宗門養傷的江迎幾次婉拒了通天觀邀請小住的美意，並承諾回來時會奉上香菇醬油，終於和首富帶著破損的竹琴和剩餘十六支小陣旗離開了。

“咱們現在去哪？”

“銅城，高家繡坊。”

————

五珠門滅門後，高小妹仍住在高家繡坊，只是那身即將繡完的嫁衣被她一把火燒了。

“呀，你這眼睛確實詭異，怎麼弄的？”江迎掀開斗笠上的紗幔，著實嚇了高小妹一跳。

江迎對著小鏡看了又看，心裡清楚這和那股突然湧進身體的力量、對蛇妖無名洶湧的殺意脫不了干係，但卻不能說，所幸八師兄也見過通天觀妖丹的紫煙。

“應該是這竹琴中所藏的妖丹所致，天生異香、紫煙詭譎、引八方妖修奪寶，我被這妖丹暗算了，吸了太多紫煙。八師兄，那到底是什麼妖物的內丹，厲害至此？”江迎看向首富。

首富沉默了半刻，終於張嘴：“這應該是六尾狐妖的內丹，相當於人族修士元嬰期。”

“怪不得它自己有意識，那麼說來，一直是這竹琴鎖著妖丹，它若完好，在法器中稱得上半步妙品了。”江迎感嘆道，不過說起法器，她想起這趟出來帶的東西。

“小妹，之前我說要給的寶貝，你看！”江迎從納戒中取出朱厭傘遞給高小妹。

高小妹接過絹傘。緩緩撐開，整個傘面紅似豔霞、絕妙的繡工勾勒填充出一隻栩栩如生的朱厭鳥——猴身鳥羽，通體金紅，頭冠雪白。身體和傘面之間用七種不同的紅色絲線層層勾勒，短而豐滿的尾羽散開和傘面融為一體。好一把巧奪天工的繡傘！

看到高小妹一時失語和臉上驚歎的神色，江迎知道這禮物是送對了！

“這東西我得來的巧，為避免麻煩，小妹你收藏、研究即可，儘量不示人。”

高小妹笑著點點頭：“明白，雖看不透用途，但這份繡工在繡娘眼裡，比妙品法器還要貴重。真是值得鑽研！”一邊說著還一邊愛不釋手地輕撫傘面紋路。

江迎錯眼瞥見首富正滿腹心事，斷定竹琴的事還沒完，至少八師兄還有事情沒說。

“小妹，不知你認不認識什麼手藝人，可以修復竹製樂器的？我現在眼睛沒好，貿然返回宗門恐怕麻煩，不知道能不能先把竹琴當做樂器，修好。”

首富聞言抬起頭來意外的看著江迎：“當作樂器……修好？這可行嗎？”

“八師兄，我們不問你為何看重此物，不管它有什麼意義、能力，首先都是以一個樂器存在的。”江迎的安慰似的拍了拍首富的肩，本應妖異的紫瞳卻讓人感到心安。

高小妹也應和：“這位兄長，竹琴是咱們蜀地道觀樂器，銅城北門外就有個小道觀，觀主就極善演奏，與高家也是舊相識，我寫張紙條，他應該有法子的！”

高小妹紙條墨水都未乾，首富便迫不及待拿著往城北去了。

江迎見他風風火火出門去，轉頭和高小妹說：“走，我們也出門，去看看你爹和你姐姐。”

遠離了人群后，江迎用荷葉載著高小妹徐徐向東行，遠遠地看到粼水河波光瀲灩，像一條綴滿金片的絲帛。

她想起嬌憨的檸檬、火爆的呼延嘯、毛茸茸的灼灼。放開靈識去探尋，到處都沒有虎妖的氣息。不知道這一家三口有沒有回到安嶽老家，如果沒有受傷呼延嘯可以完全化人形，至少和檸檬一樣是金丹後期的實力，只要不被李天絕那種妖丹愛好者盯上，虎生應該會美滿。

到了高頂天和高小姝埋骨之地，高小妹只是站著、看著兩塊簡陋的墓碑流眼淚，或許是心中有愧、或許是“近鄉情怯”。江迎則蹲在高頂天墓前，變出一壺銅城街頭買來的酒，往地上倒了小半瓶：

“老高，我答應你的事都做到了，小妹今後可以乾乾淨淨的活著。”

江迎回想起離開識海前高頂天最後跟她說的話——“女俠，溶丹術任你處置，只是不要告訴小妹，她離高家的過去越遠越好。彭忠請讓小妹親手解決，至於高家……，就交給我這個死人吧。”

溶丹術握在江迎手裡，高小妹從未過問；而燒光五珠門、燒死地宮中瘋魔的高家人的那把火，二人也都心照不宣。

“老高，你這麼聰明的人……可惜。”

“我去採些花來。”高小妹抹了抹眼淚，轉身下了山頭，想平復下心情。

江迎看著小妹走遠，把酒壺往地上一墩，自己則席地盤坐，手中出現了溶丹琉璃罐。

“早就想給你們了，上次走的匆忙。”語畢，江迎運氣操縱琉璃罐騰空，罐身在空中翻了兩圈，罐口朝向那二人墳塋。

識海中“溶丹術”的後半部分口訣不斷裡被江迎念出，心法流淌間溶丹琉璃罐中金光愈盛！生機之力從金光中絲絲縷縷地透到空氣裡，那是令人心馳神往的生命力！江迎閉上眼，拒絕了生命力向她靠近、滲透，那股力量轉而順從地滲入高家父女的墳塋中。俄而，原本藏在泥土中的花草種子紛紛突破了土層，一層嫩綠的青草覆蓋了原本的灰頭土臉，野花在墓碑周圍三兩招搖。

生的喜悅從標誌著死亡的界碑旁破土而出，非黑即白的結果之地意料之外的鮮豔。墓碑背對著的幾棵樹也不甘示弱地抽了新枝，為父女二人搭起茵蓋。東邊一片開闊，一路繁花向著高小妹所在的方向延伸。正在山腰採花的高小妹突然被香氣環繞，野百合、風鈴草競相在她身邊生長、開放，是她最愛的花，它們蹭著她的裙襬扶搖而起，在她腰間開放。向山頂看去，高小妹只看到金光一閃而過。父親和姐姐沉睡的地方，大樹為他們遮陰，鮮花為他們盛開。

直到回高家繡坊，高小妹都懷抱著一束野百合與風鈴草，那是爹和姐姐給她的最後的禮物。

首富已經在門前等待，他走來走去，像是有什麼棘手的事。見江迎來了，他趕緊上前：

“是魅術，我們都中了那妖丹的魅術，你的眼睛應該也是因為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