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波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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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容霽看著江迎，突然想起那日師傅斥他：

“修無情大道，在於無，不在於情。你刻意無情，恰是有情。”

那時覺得雲裡霧裡，現在看著這個坦誠自己貪生怕死的少女，她有七情六慾，但她不在乎。

隨他人揣度評判，我要我道心坦蕩。

容霽覺得自己終於摸到了無情大道的門邊。

邀仙宗掌門瘦削的臉上神色凝重，凌厲的目光逐漸沉成一塊堅冰，雖然多數時候她是一個平和的老頭，但元嬰後期強者散發出的壓迫氣息還是讓眾人都緊張起來。因此主殿中一時間靜的可怕。

江迎也自知此話一出，眾人會對她多有鄙夷——對同門見死不救，在他人眼裡遠不如慷慨赴死來的有價值。

掌門與程羽嬌家族交好，遷怒自己也很正常，江迎頂著強者刻意施下的威壓，更直了直腰板。她要活著，她沒有錯。

“盈盈做得好！你不僅活了下來，還把師傅也帶回來了！”

“是啊，大師兄都打不過的話，你跟去了也是送死。”

江迎深感意外，回頭看，師兄師姐們站在她身後也承受著元嬰級別的威勢，竟然不僅沒迎合掌門鄙視她，反而還大聲的認可了她。

轉過臉來在面對掌門，江迎坦然的神情中，又添了三分自在。

沉吟半晌後，掌門終於開口：“江盈盈。”

“弟子在。”

“修道之人，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珍重，如何珍重天地萬物？”語畢，掌門耷拉的眼皮下堅冰融化，原本的壓迫感化作柔和的靈力散佈在大殿之中，在場弟子均被靈力滋養！江迎更是感受到周身經脈一陣清涼，雖然還沒有築基內窺，但憑感覺就知道，掌門給自己開小灶了！

“當年贈你食夢貘內丹時你心智將摧，沒想到能有今日之堅定，危機既是機緣，希望你經此一事在修行之路上更添體會。”說罷掌門一揮手，看向容霽：“去小金峰請昌伯師弟往和壽峰一趟吧。”

和壽峰弟子御劍護送荷葉上的莊海平和江迎回家。坐在荷葉上的江迎，吹著邀仙宗的山風，看著四周御劍的師兄師姐們，回想起方才主殿中大家重壓之下對她的迴護，第一次在這裡生出了“家”的感覺。

路上和一行人遠遠的打了個照面，最前面那人的身形有些像李天絕，江迎回頭看了好幾眼。後來才知道，那是李家目前的話事人——李家三房李天糾，他親自來也算是表明了對邀仙宗的重視。

小金峰的昌伯真人得了訊息，趕到藥廬。他雖醫術不如莊海平，但讀書萬卷最是通曉百事，有他在儘可以放心，除了悟能其他人就不留在這添亂了。

和壽峰弟子們好像瞬間長大了，有的去溫書、有的去切磋、有的去山頭打坐，自覺的修行了起來。

江迎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了這位昌伯真人。

舉人焚稿、悟道上山，修仙界唯一的文科生，他也算是一個有故事的老頭了。

出了藥廬，外頭只剩下隨昌伯真人來的容霽。

只見他立在飛劍上，衣袂隨風飄揚，三月不見竟長高了不少：“師傅命我親自送你回去。”

“我不善御劍，坐這個回去吧。”說著江迎掏出了她的荷葉，她可不想再閉著眼尖叫一路。

就這樣，一劍一葉緩緩地飛向靜堂。日上中天，江迎一路強打的精神開始渙散，眼前出現搖搖晃晃的景象：大雪紛飛的日子，她先是被一個婦人抱在懷裡奔跑，又聽到那個婦人在哭泣哀求：

“我孩子被蛇咬了，您行行好救救她，她還不到三歲！”

對面的人看不清臉，只聽他說：“毒蛇咬的？那這孩子就不能吃了，可惜。”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恐懼感席捲了她，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沒抓住，卻又被厄運抓的死死的。

江迎面色發白，不受控制的乾嘔了幾下，立刻撐著身子坐直。她以前通宵做實驗的時候也這樣過，越是彎腰越想吐。

“你……修道講究道心通明，不要鑽牛角尖。”容霽見她瘦削的肩膀，一張清秀的臉上透著疲憊，出言開解。

“海平師伯是元嬰境界的大能，不會有事。”

一夜無眠，江迎猜測白日裡自己看到的是原主江盈盈的記憶。原來她生在易子而食的世道，修道十多年這段記憶始終留在身體裡，這倒提醒了她，江盈盈的心魔，也有可能會影響如今的她。

可她的心魔到底是什麼呢？

橫豎想不通，睡不著的江迎索性翻出從那二人屍身上搜出的倉袋，打算清點一下里頭的東西。

當她倒出幾個冒著光的物件時，她就知道賺大了。當時心中疑慮就好了一半，念頭通達的不得了！

當中她留下了兩個看著最貴的：一把繡工精美的傘，上面的那隻朱厭鳥栩栩如生，傘中靈力流動，以她的境界還看不破；還有一方泛著松香的硯臺，雕工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江迎試著將靈力送進去，如泥牛入海令人驚歎。剩下四樣均有歸雲水閣標記，她飛羽傳信請了八師兄。

“我就說你到底年紀小，雖然平安回來，肯定還是心神不……我靠！”八師兄邊走進靜堂邊開腔，想著用開朗豁達感染江迎一番，結果一進屋就被桌子上的東西驚得合不上下巴。

“你你你，你這從哪弄的？”看江迎不說話，他上前拿起一串玉珠反覆檢視，最後得出結論——“你去歸雲水閣搶劫了？這可是弱水玉珠啊！”

“還是八師兄見多識廣，”見他一語道破物件來歷，江迎心說人找對了。

“不瞞師兄，我逃出李家堡時……”話說到一半，卻被八師兄打斷了。

“得了，我不打聽來歷了，這弱水玉珠難得的寶貝，你自己收好，剩下這幾樣首飾和法寶，我想辦法賣了，五五分。”

這八師兄可真是個妙人！江迎編的瞎話都沒用上，他已然明白意思了。

江迎笑的叫牙不見眼，全然沒有白天疲憊憂思的影子。

月餘之後，八師兄拿著四張半尺見方的輕紗來她的靜堂做客。江迎第一次見到了這個世界的“紙幣”——靈帛，一張輕飄飄的靈帛竟價值一百兩靈石。

“這真的能當靈石花嘛？”

“除了不能修煉用，其他的和靈石一模一樣！你放心花！”

直到江迎在宗門賬房用一張靈帛買下和壽峰山腰的一處小洞府，她才有“變有錢”的實感。拿到洞府通行牌的一刻，她覺得自己昇華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快樂充斥著她！

沒聞過錢味兒的江盈盈如果知道了，應該也會高興吧？

時間過去半年，莊海平仍未醒來，和壽峰築基以上可以出山門的師兄師姐們，也從未放棄過查訪大姜無涯和程羽嬌的訊息。

除了小金峰的昌伯真人定期會來查問莊海平的恢復情況外，其餘三峰長老也都會輪流過來授課，幫助和壽峰弟子修煉，掌門也常派徒弟來切磋交流。

莊海平幾百年來與人為善，終於在這個時候換得和壽峰眾弟子安心修行。

江迎在這半年來，則一直泡在書閣，每日翻讀門派前輩閉關修煉的手札，小金峰昌伯真人知道了，還曾感嘆過：“此子好學，將來必成大器。”，然後專門送了些小金峰上修煉手札過來。

大家的日子過到了新的正軌上。

直到修為盡失、身懷大肚的程羽嬌夜叩山門，和壽峰又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