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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州一中教研室,這裡被臨時改做冬令營閱卷中心。

由組委會精心挑選出的閱卷組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閱卷工作。

由於數學的抽象性,解答題通往正確答案的道路並非只有一條,因而必須人工閱卷。

而閱卷的標準完全按照高考的標準走。

六道題分為六個閱卷小組。

開始閱卷時,組委會會給定誤差範圍a,經過兩輪隨機閱卷得出平均成績,若小於誤差範圍便會繼續將試卷分發給閱卷員,若還是小於誤差範圍,則試卷會最終來到組長手中。

四輪分數取差距最小的兩輪分數的平均值,便是該考生的最終成績。

要在兩天時間內批閱完五百多份考卷,且不能出任何問題,這幾十位閱卷員幾乎可以說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工作。

閱卷室內,沒有任何人說話,所有人都在埋頭認真工作,這關乎每一個寒窗苦讀多年的學子的前途,馬虎不得。

主位上,作為閱卷組長的謝風放下紅筆,拿起旁邊的保溫杯,擰開準備喝水時,才發現水杯已經空了。

助理眼疾手快的提著茶壺走過來,給杯中注滿茶水。

「組長,您辛苦了,時間不早了,您去隔壁休息一會兒,用午飯吧。」

按照規定,閱卷組包括組長在內的所有人,在閱卷工作結束之前,是不能離開房間一步的。

但閱卷員也是人,需要吃飯休息,於是隔了一道門設定了一個休息室,裡邊有簡易床有零食點心茶水,定時定點會有專人送飯,保證大家的用餐。

大家已經連續工作一天了,只有吃飯時才能喘口氣。

但若要在規定時間內完成閱卷,今晚大家都不必睡了。

謝風揉了揉眉心,正要起身時,忽然有人叫了一聲。

這道聲音猶如平地驚雷,霎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謝風皺眉看去,面色隱有不悅。

出聲的是六組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女閱卷員,氣質長相都十分的刻板,可以說把教師的呆板印象完美的刻進了骨子裡。

她手中拿著一份考卷,鏡片後目光熾熱,不可思議的讚歎道:「我見證奇蹟了。」

六組是第六道解答題的閱卷員,參與閱卷的人員水平比其他人要高出一截,這次第六道解答題是世界七大物理難題之一的納維——斯托克斯方程。

組委會出這道題並不是要故意為難考生,實際上從這次冬令營籌備初期,德仁的師資團隊就已經入駐,準備從這次冬令營的學員中擢選出好苗子,組建少才班,這是機密,很少人知道。

於是為了全維度的考察所有考生的資質,組委會出題時可謂是絞盡腦汁,這最後一道題最後經過激烈商榷選定了這道題。

作為本世紀全球七大物理難題之一,百年來無數天才都無法真正解開這道題,更別提十幾歲的高中生。

很多天才在這道題面前折戟沉沙。

組委會要的也不是真正的答案,畢竟沒有人能解答出來,能從思路中窺得考生的邏輯與創新,擢選最優者,便是最大的作用。

女子快步上前,將考卷交給謝風:「組長,我們都要見證奇蹟了。」

謝風擰眉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手漂亮的字型,風骨絕佳,自成一體,拿去參選書法大賽也絲毫不虛。

他內心感嘆了一句,字如其人,眼前彷彿已經有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當他目光落在第一行時,還能穩得住,到後來越看越震驚。

到他這個位子,已經很少情緒外露,然而此刻當著所有閱卷員的面,他竟公然失態了。

此刻所有閱卷員看向謝風,內心隱隱察覺到什麼。

三組有位閱卷員和身畔同事咬耳朵:「要出黑馬了。」

考卷千篇一律,應試教育下的萬千考生也繞不出這個圈。

但是這次閱卷,有一個考生給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不僅字寫得非常漂亮,答題思路也令人忍不住拍案叫絕。

可惜不知叫什麼名字。

這樣的人才不會被埋沒的。

也許原先窩在小地方,就像埋在沙子裡的黃金,來到更大的舞臺,黃金終於展露出耀眼的光芒。

世人會看到的。

~

肖悅結束竹林戲,下午沒有她的戲了,她並沒有回酒店休息,而是留在劇組觀摩接下來的幾場戲。

她換上自己的衣服,戴上口罩,混在劇組的工作人員中間,偶爾幫道具組做點小事,一點都沒有明星架子,為人十分隨和。

好像作為女主角就一定要端著架子似的,高高在上俯瞰所有人,肖悅深知機會得來不易,她一點都不敢驕傲。

兩點整,黃俶提著不離手的保溫杯入組。

這場戲是在竹林裡的一條大路上,道具是一輛樸素的榆木馬車,車身刷著低調的暗紅色油漆,門和兩窗由青色帶暗紋的布簾遮蓋,細節處很是雅緻貴氣。

飾演馬伕的演員有極好的控馬術,正在與拉車的大馬交流感情,現場很安靜,一切都有條不紊。

肖悅拿到的劇本是不完整的,因而她並不知道下午拍攝的是哪一場戲,但看導演這麼重視,應該是重量級演員吧。

她發現周圍的工作人員忽然變多了,男女都有,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一雙雙目光望向一個方向,目露痴然。

肖悅心想,不會是男主角陳舒城吧,所有演員中只有他咖位最大,知名度最高。

但她不是聽工作人員說陳舒城在國外拍廣告,推遲入組日期了嗎?聽說得明後天才能入組。

「來了來了。」身邊的女孩激動的抓住肖悅的手臂。

肖悅彷彿被這種氣氛感染到了,神情也隱隱的激動起來,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

風吹沙沙,竹影搖曳,晴光穿透竹葉縫隙灑落一束束天光,一道纖細的身影踩著滿地光影行走而來。

她穿著一身黑衣,本是深沉壓抑的顏色,然而行走時,衣襬上金色的暗紋若隱若現,矜貴大氣,卻也肅殺無情。

女子戴著帷帽,黑色的輕紗垂墜至頸,天光透過薄如蟬翼的輕紗,映照出女子若隱若現的輪廓,朦朧神秘,引人無限遐想。

風吹起輕紗,偶露出一角下頜輪廓,似隱匿雲層裡的彎月露了個頭,清輝皎潔、如水溫柔,世間任何顏色也無法比擬。

肖悅反手抓住身邊人的手臂,目光痴痴的望著。

詞窮,不知該用怎樣的詞語去形容此刻所見。

美女們費盡心力的化妝凹造型,然而這人卻美的毫不費力,鬆弛又從容。

這就是大美女的氛圍感嗎?

她忽然想到今早和黃導交談的那個黑衣女子,原來是她。

黃俶笑的合不攏嘴,撿到寶了這不是。

黑衣女子走到馬車旁,車伕已經在馬車前擺了腳凳,女子提裙,很是優雅的上了馬車。

這場戲,就是郡主的一場馬車戲。

沒錯,在施文編劇的新劇本中,郡主沒死,是假死。

這是一場瞞天過海的金蟬脫殼。

從皇朝郡主、到江湖最大殺手組織的首領,隱藏在血雨腥風中,素手攪動江湖與廟堂的風雲,其目的,自然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最高位置。

這世道、對女子太多約束太過苛求,她自小生在皇族,被要求循規蹈矩,學習針黹女紅,甚至當家國危難時,她要擔負和親職責。

從前她是誰的女兒,她未來是誰的妻子、誰的母親,可她從來不是她自己。

在幼時親眼目睹母親死在後宅的重重算計之中時,她的靈魂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覺醒了,她不想重蹈母親的命運,困於後宅,費盡心機爭奪男人那一點微薄的寵愛。

當今天子昏庸無德,太子暴虐無道,朝中黨派林立,各懷心思,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整個王朝都透露著腐朽的衰敗之氣。

同樣是先帝的血脈,她差在哪裡了呢?

這世間有任何一條律法規定了女子不能掌權嗎?

她偏偏要衝破這個世道加諸在女子身上的枷鎖,她要做那個第一人。

於是十幾年厚積薄發,積攢勢力,作為郡主的使命她已完成,她要用自己的死布一局棋,鹿死誰手,各憑本事。

褪去華麗的郡主朝服,她是狡詐肅殺的江湖組織首領,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不上眼的江湖,就是她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劈開這個腐朽王朝最後的偽裝。

一輛樸素的馬車平穩的行駛在鄉道上,一片竹葉在陽光下悠悠飄落。

小小的竹林,殺機四伏。

暗箭從四面八方射往馬車,瞬間樸素的馬車機關啟動,鋼板升起,完美的抵擋住所有暗箭。

殺手降落,馬伕抽出彎刀,沒有一句廢話開始殺人。

手起刀落,乾淨利落。.

鮮血染紅了竹葉。

「阿中、留活口。」

車內傳出一道溫柔寧靜的女聲,與這猶如地獄般的搏命現場格格不入,正因為這種極致的反差感,忍不住令人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要多冷血的心腸、才能在這樣的處境中說出這般溫柔從容的話。

風吹起窗簾,黑紗掀起一角,窺見帷帽下一線側顏。

玉樹瓊葩堆雪、冷浸溶溶月。

一道殘陽掛天邊,悽清如血。

猶如遍佈一地的屍體,恐怖如斯。

女子遺憾的嘆息:「該清理門戶了。」

溫溫柔柔的六個字,暗藏無限殺機,每一個聽到的人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真正的狠人不是畫著煙燻妝、用最誇張的表情說最狠戾的話。

如眼前這人一般,越溫柔,越恐怖。

這才是最高明的演技。

「卡。」黃俶笑眯眯道:「這條過了,大家休息十分鐘。」

全場驚歎、一條過。

馬車內伸出一隻手,掀開簾子。

工作人員還沒把腳凳搬過來,就見那少女從馬車上一躍而下,身姿瀟灑利落,裙襬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看的人忍不住心生讚歎。

高雨萼立即拿著水杯衝過來,擰開蓋子遞到沈又安嘴邊,被子裡插了根吸管,對於沈又安如今的妝造來說,這樣喝水明顯更方便點。

「安安,你太厲害了,完全看不出你是第一次演戲,比老戲骨都厲害,我剛才都入戲了。」

沈又安不置可否。

十年磨一劍,她這把劍不知磨的怎麼樣了。

「劇本給我。」

沈又安今天上午拿到了新的劇本,戲份不多,但很出彩,也挺考驗演技,施文和黃俶能放心交給自己,也是挺冒險的。

沈又安拿到劇本,走到角落裡,開始揣摩下一場戲。

雖然臺詞已經爛熟於心,但有許多地方還需要用心揣摩。

這個人物並不是流於表面的

惡毒配角,誠然有野心,不算一個純粹的好人,但也不是臉譜化的惡人。

在這個武俠劇中,這個角色沒有任何武打戲,純文戲,靠著智謀和手段攪弄風雲,更是憑藉著人格魅力讓那麼多江湖殺手為她肝腦塗地。

也因此,這個角色顯得更多面複雜,演技絕對不能流於表面,角色是一個冷靜型的智謀人物,主要靠著眼神和臺詞表現人物魅力,這難度就高了。

十分鐘到了,沈又安放下劇本,拂了拂裙襬起身。

場景轉換,這次是在室內,一個漏風的破廟裡。

也是組織的秘密聚集點。

此刻這裡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鬥爭。

叛徒以為主人已死,迫不及待的跳出來掌權,卻遭到一干反對。

破廟處在荒郊野外,霧濛濛的天色,淅淅瀝瀝的小雨,讓一切都顯得那麼壓抑暗沉。

黑衣女子撐著一把油紙傘,悄無聲息的走到破廟前。

靜靜的欣賞著裡邊的唇槍舌戰。

有人是主人的虔誠信徒,致死不改,有人背恩忘義、倒戈相向,有人見風使舵,自以為抱上了更粗的大腿。

一個小小的破廟裡,見證了人性的多面。

女子收起雨傘,放在靠牆的地方,一個小小的舉動證明了女子刻在骨子裡的優雅與修養。

「哼,你們以為主人還會回來嗎?她樹敵那麼多,早已成為別人的刀下亡魂了,識相點……。」

「識相點就怎麼樣呢?」

天邊驚雷炸響,所有人驚恐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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