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現在認識 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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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又安深吸口氣,沒有回頭:「大晚上的不睡覺?在外面賞月嗎?」
「睡不著,出來坐坐,你呢?」
沈又安忽然轉身,一步步的走向雨亭。
月色下,少女玉容花貌,美的驚心動魄。
那銀白的月光不及少女容色蒼白,眉間似是籠著一層輕愁,為那玉色更添幾分動人的楚楚風姿。
冰肌玉骨、夭桃儂李,她就靜靜站著,仿若連月色都在這樣的絕色下黯然了。
少年仰著臉,眸色震動。
「啪嗒」手中的瓷杯摔在了地上,咕嚕嚕滾到腳邊。
「做噩夢了,出來透透氣。」
沈又安在他對面落座,自顧自拿起茶壺倒了杯茶。
「怪不得睡不著,這濃茶越喝越失眠。」
柳潤熙意識到自己直白的注視太過失態,趕忙移開目光,垂落膝蓋的指尖在輕輕發顫。
此刻他的心湖一刻都平息不了,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張驚鴻一瞥的面容反覆出現在腦海中,他忍不住再次抬眸。
少女靜靜坐著,垂眸品茶。
是他熟悉的沈又安,可那張臉卻美的陌生而驚心。.q.
「安安你……。」
只是摘掉了眼鏡,容貌怎麼可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太不可思議了。
但良好的修養讓柳潤熙並未刨根問底,他轉而注意到沈又安剛才的話。
「噩夢?」
沈又安低頭笑了笑,「是啊,一個可怕的噩夢。」
柳潤熙眸色幽深,在少女抬頭時,趕忙移開了目光,帶著幾分狼狽意味。
在絕對的美色面前,能忍住不動心的,只有聖人。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柳潤熙指尖微顫,嗓音嘶啞的輕聲問道:「方便和我說說嗎?噩夢說出來,也就破了。」
沈又安想了想,緩緩道:「一個從底層出來的女明星,認真踏實的演戲,然而她的努力並沒有換回回報,反因不同意潛規則而被惡意封殺抹黑,連呼吸都是錯,一生窮困潦倒,最終病死在冬雪夜的街頭,活成這樣,是不是很慘?」
沈又安說著說著就笑了,笑容淡若雲煙,仿若下一刻就要消散於薄霧中。
下一刻,她的肩頭落下一件外套,溫暖席捲而來。
沈又安愣了愣,抬頭時,少年已經在對面坐下。
沈又安摸著肩頭的衣服,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碎片似的畫面。
「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身在染缸而始終堅守心中的底線和原則,是一位可敬可佩的理想主義者,在這個社會上,太珍貴也太難得了。」
少年溫柔的目光若一泓春水,似能包容世間萬物。
沈又安怔了怔,隔著茫茫夜色,靜靜的看著他。
「她不傻嗎?」
「傻?」少年笑著搖了搖頭。
「一個心中懷有信仰和原則的人,怎麼會傻呢,歷經大風大浪而初心不改,我想在她面臨死亡的那刻,回首自己的人生中面臨的每一個選擇,她都不會後悔吧,即無悔,一生雖短暫卻足夠燦爛。」
沈又安眸光熠熠的望著他。
從沒有人這樣對她說過,沈又安,你做的對,你無愧天地、無愧於心。
「這個社會從根本上釋放了人性的慾望,在一個平面上將追逐不同慾望的行為等量齊觀,理想主義者為這樣平靜的生活注入了一絲靈氣,以她的卓爾不群來證明她的高貴,只要今天不是歷史的終結,她永遠有著她的生命力。」
少年溫柔的注視著她。
寒夜更深,溫暖卻如絲縷、不動聲色間將她包圍。
「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只有歷經現實的洗禮,她的靈魂才愈加璀璨奪目。」
沈又安靈魂驀的一震。
不知不覺間,眼眶有些發熱。
她一個人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早已滿身疲憊,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也曾質疑過當初的選擇,無論如何她最終還是咬牙繼續走了下去,即使磕磕絆絆,即使遍體鱗傷,她還是走了下去。
有一天,有一個人溫柔堅定的對她說:「你的選擇沒有錯。」
原來這個世間、終究是有那麼一個人,理解她啊。
「如果她能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
少年笑了笑,「現在認識,也不晚。」
沈又安猛然抬頭。
少年漆黑的眼珠比天上的繁星還要明亮溫暖,似能洞見世間一切。
沈又安在他的眼睛裡清晰的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那艘在大海中飄了很久的孤舟,歷經無數風雨海浪,終於迎來了雲開霧散,一線天光透出,循著命運的指引,她看見了停泊的港灣。
夜色瀰漫,寒露深重,之後的之後,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有漫長的沉默和無言的陪伴,以及空谷遠山中傳來的不知名蟲叫,為這個夜色增添幾分雅趣。
沈又安漸漸忘記了身體的疼痛,那些縈繞她的噩夢也在一瞬間遠去,融入記憶的深海。
有些話,不必多說,彼此心知肚明。
良久後,夜風裡傳來少年的輕聲細語:「夜深了,回去睡覺吧,一夜無夢,好眠安枕。」
「好,你也是,濃茶不要再喝了。」
少年垂眸笑了笑:「可能已經形成一種習慣了吧。」
沒有人知道,光風霽月的柳潤熙、終年被失眠困擾。
額頭被一點清涼親吻,似冰雪融於眉心。
他愣了愣。
耳邊落下少女含笑的聲音:「其實我會魔法,現在我已經在你身上施展了魔法,回去睡覺吧,你也會好眠安枕。」
話落翩然轉身,於夜色中悄然遠走。
獨屬於少女的幽香隨風捲走,潛沒入夜,他忽然覺得心頭空落落的,忽然伸手想要抓住什麼,然而只有無情的寒風穿過指尖。
少年下意識伸手,摸了摸眉心。
彷彿指尖相觸的剎那,平靜的心湖一瞬間波瀾起伏,巨浪來襲,將他淹沒。
一個人靜靜的坐了一會兒,他推開涼透的茶盞,起身離開了雨亭。
房間內沒有開燈,他熟練的在黑暗中行走,走至床邊,脫鞋躺下。
他盯著天花板,這次沒有盯太久,不知何時,眼皮耷拉下來。
少年緊蹙的眉峰不知何時鬆開,唇角含著一抹淺笑,沉入夢鄉。
沒有吃人的夢靨、那裡鳥語花香、一片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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