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欲做精金美玉,必從烈火中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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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沈又安剛被何謙帶進圈裡的時候,因為漂亮的容貌,很快便紅了。
那個階段可以說紅到一塌糊塗,同期小花沒有一個能打的。
何謙一口氣給她接了一堆電影電視劇,美其名曰要多拍戲磨練演技,實際上只是想盡快榨乾她身上的所有價值。
那時候的沈又安雖然不太懂娛樂圈的規則,但她從小就有一個好習慣,那就是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投入百分百的認真,可惜,事實證明,所有的努力不一定都會有回報。
高中時,她那麼努力的學習,想要掙脫泥潭,卻最終連高考都沒能參加。
既然成了演員,那就要練好演技,不然片酬她拿的也不太安心。
雖然經紀公司和經紀人抽成後落到她手裡的片酬已經所剩無幾,相比圈內大部分明星可以說是寒酸的地步,但比她累死累活的當服務員的工資還是要高多了,她已經很滿足了。
於是不管拿到手的劇本有多爛,人設有多奇葩,她也會認真的寫人物小傳,推敲人物邏輯,甚至不惜向同劇組的前輩討教學習。
可惜這張臉在這個浮躁的圈子裡,就是一種天生的原罪。
因為太美,觀眾忽略了她的演技,只會盯著她的臉花痴然後吐槽演的什麼三觀不正的玩意兒。
因為太美,她和異性有任何一點的走近就會傳出難聽的緋聞,甚至無良營銷號和競爭對手不遺餘力的煽風點火造黃謠。
因為太美,公司領導打起了她的主意,何謙把她灌醉送到了領導的床上,她保持著最後一絲理智,打碎玻璃瓶用碎玻璃片朝準自己的脖頸動脈,威脅侵犯她的人,再往前一步她便血濺當場。
那時的她、太單純也太倔強,憑著一腔孤勇橫衝直撞,直到頭破血流、遍體鱗傷。
許是她當時的瘋批狀態把老男人嚇住了,雖然放過了她,但隨之而來的懲罰便是永遠雪藏,期待著她混不下去了哭著跪在他面前主動獻身。
沈又安當然不可能如那些人的意,公司不給她資源,她便自己主動去試戲,一個劇組一個劇組的跑,即使是一個沒有一句臺詞的龍套角色她也願意演,怕這張臉再惹出麻煩,她甚至被逼學會了變妝,把眉毛畫粗,面板塗上黑粉,再點上幾粒雀斑和黑痣,隱藏在群演之中,倒也不惹人注意了。.q.
有一部大導演的大製作電影招女主角的替身,沈又安去報名,在一百多位面試者中,她因身形和女主角最為接近而被導演幸運挑中。
進了劇組沈又安才知道,這是一部武俠電影,女主角有很多打戲和騎馬戲,女明星受不了這個苦,招了好幾個替身,沈又安就是專職騎馬的替身。
那段時間,她就跟著劇組請來的馬術老師日日夜夜苦練騎馬,掌心被韁繩磨出了厚繭,每天晚上回到出租房裡的時候,她的兩條大腿內側幾乎被磨的血肉模糊,褲子和血肉粘連在一起,每脫一次都是一次鑽心之痛。
她還要防著合租的男人半夜撬門,那段日子,她會在枕頭下放一把小刀防身,睡覺也不敢睡死過去。
沈又安很難說那段日子她是怎樣堅持下去的,每個深夜她在崩潰中自愈,在自愈中崩潰,如此迴圈往復。
每當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就想到那夜的天台上,男人的那句話:「咬咬牙,再堅持一下,熬過去,總有一天,你會驕傲的轉身,你會慶幸,自己還活著。」
於是她咬牙、在每一個煎熬的深夜堅持著、再堅持著……
她出色的完成了替身的騎馬戲,那一手漂亮流暢的騎術令導演眼前一亮,破格給她加了一個有幾句臺詞和武打動作的龍套角色。
即使只有幾個招式,她也認真的跟著武指老師勤學苦練,武指老師都
佩服她的毅力,拍拍她的肩膀鼓勵她是個可造之才,將來肯定能出頭。
沈又安苦笑一聲,藏起眸底的情緒。
她是當紅小花沈又安時,連呼吸都是錯。
當她是無名群演時,世界才對她展露出一點點善意。
很可惜,這點善意也最終破滅了。
女明星不屑一個替身出彩,對金主撒撒嬌,她的戲份被一剪沒。
對方隨便揮揮手指頭,她就在群演圈裡混不下去。
在她最窮困潦倒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誘惑擺在她面前。
只要她點頭,從此她還是娛樂圈明豔照人的大美女,眾星捧月的女明星。
為此她要犧牲原則和自由,獻出身體和靈魂。
沈又安毫不猶豫的拒絕。
她永遠忘不了何謙望著她的那雙眼神,滿含嘲弄與悲憫。
「我憐惜你是個孤女,才一心想提攜你,你對餘總的冒犯在我苦口婆心的勸告下,餘總也決定既往不咎,原以為你去社會上磨練一番,終會回心轉意,沒想到……。」
男人搖了搖頭,譏誚一笑。
「你竟是個這樣傻這樣天真的女人,讓我大開眼界,我倒有幾分佩服你了。」
女人那雙被殘酷的現實淬鍊的麻木冷漠的眼神此刻只是湧動著最後的倔強,始終不肯低頭。
她雖一身落魄,可她的靈魂乾淨純潔。
她雖一生受制於人,可她於絕境仍追求著不可得的自由。
何謙第一次在圈內見到這樣的女人,看著脆弱的不堪一擊,實則百毒不侵,讓人無從下手。
真要硬碰硬,恐會玉石俱焚,雞飛蛋打。
和這樣的女人糾纏下去,實不是明智之舉。
只是這張臉……可惜了。
沈又安望著男人頭也不回走遠的背影,只是默默的搓了搓凍的發僵的雙手。
出租屋裡沒有暖氣,冬天於她來說,太過漫長煎熬。
幸好房東是個好心人,沈又安出門扔垃圾時,經常會看到門口放著吃食,還有一個救命般的電暖扇。
她想,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
她拖欠了房租,房東阿姨也從不催繳,有次還對她說:「小沈啊,我在東區還有套公寓,那裡有暖氣,條件比這裡好,咱倆有緣,我就便宜點租給你,這老房子供暖線路斷了,我看窗戶還漏風,你還是儘快收拾收拾這幾天就搬過去吧。」
沈又安心想她既然決定遠離娛樂圈,那就儘快找個工作吧,攢點錢再去讀個夜校,一點點把缺失的學歷補回來,慢慢來,總會走出困境的。
只是還沒等她搬到新公寓,在一個下雪的晚上,漏風的窗戶寒風呼嘯,把她凍感冒了。
她一開始沒當回事,等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拖著病體出門買藥。
那個晚上,寒風刺骨,是沈又安有意識以來,最冷的一個冬天。
人行道外的馬路上,偶有幾輛車匆匆駛過。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積雪上,路燈照在雪地裡,將她的影子拉的老長。
沈又安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天邊,孤月高懸,幽幽的冷光照在身上,猶如披了一層銀白的紗衣。
「也只有你永遠陪著我了。」
她忽然覺得很冷,一種深入骨髓的冷,令她的靈魂顫慄恐懼的冷。
這種潛意識的不安令沈又安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她一隻手撐著路邊的一棵大樹,一隻手抓住領口,想要把心口那股悶氣發洩出來。
馬路對面,不知何時停了一輛轎車。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彎腰從車內走下來,他的出現,讓
月光都黯淡了幾分。
男人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根放在嘴角。
想到什麼,最終還是將那支菸拿了下來,放在指尖摩挲。
男人指尖捏著煙,耷拉著眉眼,橫穿馬路。
剛剛走到馬路中間,不經意抬頭。
銀白的月光映照出女子慘白的臉,本是花容月貌的好顏色,卻因極致的痛苦而變得扭曲猙獰,一如這淒厲寒冷的冬夜,撕開了暴虐的一角,將無辜的靈魂拖入永恆的黑暗。
「啪嗒」煙從顫抖的指尖掉落,咕嚕嚕滾入飛碾而過的車輪下,被無情的碾碎,零落成泥。
沈又安倒了下去,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馬路對面有人朝她奔跑而來。
本是車輛稀少的馬路,此刻不知為何,忽然湧出好幾輛車,呼嘯裹挾著風雪駛向遠方。
男人不顧一切穿越車流,換來司機驚怒的破口大罵。
沈又安最後的視線裡,是天上的月亮。
又大又圓,讓她想起五歲那年和父親過的最後一箇中秋節,她伏在父親的膝頭,聽他講嫦娥奔月的故事。
身體裡的熱量在漸漸流失,她的意識也越來也飄忽,一生如走馬燈般飛快的閃現。
終於、解脫了啊。
在沉入永恆黑暗的剎那,有人在她的耳邊嘶吼。
原來、路人也會為她傷心的嗎?
這一生、雖顛沛流離,卻也總有值得欣慰的地方。
~
馬上的紅色騎裝少女奪目燦爛、英姿颯爽,滿場視線無一不為她停留。
他們看到了少女從容自信的風采,卻從未見過那千百個日日夜夜的崩潰折磨。
他們看到了少女信馬由韁的自由灑脫,卻從未見過那磨爛了的血肉被粘連的衣服撕開時的淋漓痛苦。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欲做精金美玉,必從烈火中煅來。
她從不後悔曾經的選擇,每一步都是人生的必經之路。
畢竟沒有曾經的她、何來今日的沈又安。
她再無所忌,信馬由韁、縱橫馳騁。
那馬上英姿,肆無忌憚的釋放著光芒,從此成為在場所有人再也忘不了的最美風景。
高雨萼巴掌都要拍爛了,「安安,你太棒了。」
沈又安的馬倌完全就是個擺設,沈又安甚至騎著馬在訓練場上跑了一圈,這小馬駒倒也穩健,跑起來步履生風。
一人一馬、自由如風。
身後馬蹄嘚嘚,沈又安側眸望去,冷雲颺策馬追了上來,一雙桃花眼深情款款。
「你總是給我驚喜。」
馬上的少女下巴微抬,微勾的唇角譏誚涼薄。
「冷少爺,你是否太高看自己了。」
她毫不掩飾鋒芒,對待討厭的人,沒必要掩飾,不然只會更加蹬鼻子上臉。
冷雲颺挑了挑眉,忽然俯身,湊近沈又安:「敢不敢和我賽一場?」
沈又安小腿夾了夾馬腹,小馬心有靈犀般躍出去,脫離了冷雲颺的靠近。
風中傳來少女冷傲的譏諷:「本小姐沒心情。」
冷雲颺大笑一聲,驅馬追趕。
閆露不可置通道:「沒想到沈又安騎術竟然這麼好,真人不露相啊……。」
關教練騎術也很好,可毫無美感可言,但沈又安騎馬,那可太好看了,說不清什麼感覺,就是特別美,特別養眼,像朝陽蓬勃明媚,似清風來去自由,彷彿這天地間沒什麼能困住她。
駱韻琪掌心都要扣爛了,沈又安今天出盡了風頭,那些男生的目光沒
有一刻不關注著她。
江聖遙雙眼放光,策馬追上去:「等等我。」
關濤大驚失色,趕緊騎馬追去,冷少可是騎著一個定時炸彈啊。
柳潤熙搖頭笑笑,和古璧塵對視一眼,兩人也騎馬跟了上去。
剩下的就是完全沒經驗的新手了,只能羨慕的看著那幫人縱馬馳騁,然後枯燥的一遍遍練習上馬動作。
高雨萼倒是有基礎,她舅舅是這裡的股東,小時候就跟著來過幾次,可那時候高雨萼不喜歡騎馬,一點都不覺得好玩,也就沒認真學,騎的歪歪扭扭的,還得靠馬倌給她牽馬。
高雨萼還想著來了之後給沈又安好好露一手,沒想到被光速打臉。
人家沈又安哪裡需要她教。
高雨萼無比後悔當初怎麼沒有好好學騎馬呢,不然她現在也能和沈又安並駕齊驅了。
沈又安跑了幾圈,跑到了高雨萼面前,笑眯眯的望著她。
高雨萼冷哼道:「你這個騙子。」
沈又安挑眉:「騙子?」
「你騎術這麼好,你怎麼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
沈又安好笑道:「你也沒問過我啊。」
高雨萼噎了噎:「我不管,你要教我。」
沈又安搖頭笑笑,策馬上前,瞥了眼一邊給高雨萼牽馬的馬倌:「請把手放開。」
馬倌被少女明亮的雙眸注視著,下意識鬆開了手。
失去了控制,高雨萼身下的馬開始不安的踢著前腿,在原地轉動起來,高雨萼嚇得趕緊趴在馬背上。
沈又安揚聲道:「直起背來,拉住馬韁,放平呼吸,不要怕,不會有事的。」
高雨萼逐漸按照沈又安的指示做,漸漸找到了感覺,眉眼興奮起來。
這時冷雲颺再次向她發出了挑戰:「沈又安,你不敢和我賽馬嗎?」
高雨萼冷哼道:「這人真是討厭,陰魂不散。」
沈又安揚了揚眉,對高雨萼道:「你慢慢練著,等我一會兒。」
話落一勒馬韁,馬兒調轉了個頭,徑直朝冷雲颺策馬奔去。
冷雲颺雙肘撐在馬脖頸處,好整以暇的望著那團火紅奔騰而來,即使在馬背上,這傢伙也是一臉不正經的慵懶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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