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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佗在世,不過如此。”

陸行越坐在書案後,聽到這句忍不住抬起頭,“他真這麼說的?”

穆朗頷首:“是,咱們的人混在人群裡,聽得一清二楚。”

陸行越若有所思,“你覺得如何?”

穆朗沉默片刻,搖搖頭,“屬下說不好,感覺像江湖上那種招搖撞騙的騙子。”

“後面還有人去看麼?”

陸行越放下手裡的書卷捏了捏眉心。

穆朗說:“沒了,後面有人想試試,結果剛進門就被趕出來了,說今日神醫看診時間已到,想來的三日後早點來。”

陸行越動作一頓,沉吟良久,緩緩笑了起來。

“那神醫叫什麼?”

穆朗一頓,“不知。”

陸行越:“……姓呢?”

穆朗:“……不知。”

陸行越:“是男是女,多大年紀,長什麼樣子?”

穆朗:“……”

“不知。”

一問三不知,他自己都覺得丟人,默默地低下了頭,“屬下無能。”

“不是你無能,是這神醫太聰明。”

陸行越原本對見神醫這件事還有些抗拒,這會兒反倒是被勾起了興趣。

“還春藥堂的掌櫃說三日後神醫會來?”

穆朗說:“是,主子要去看看麼?”

想起沈嵐歲期待的眼神,陸行越無聲嘆息,“去。”

就當是全了她的心願。

*

沈嵐歲乘馬車回首飾鋪子,沒急著走,掌櫃的把之前她交代的首飾都打了出來,取出樣品給她看。

她最喜歡的一支鏤空銀蝶流蘇髮簪打出來後效果極好,流光溢彩,精緻靈動,插在髮間隨著主人走動輕輕搖晃,銀蝶似是要展翅而飛,十足抓眼。

掌櫃的和幾個夥計湊在一起看,嘖嘖感慨,“真好看啊!小的還從未見過這般漂亮的簪子,這般巧妙的樣式,怕是隻有宮中才能見到!”

“難怪之前掌櫃的不許我們看,這要是不小心弄壞了,我得自己抽自己嘴巴子!”

“要我說還得是夫人這般容貌才配得上這樣的好東西!”

沈嵐歲小心翼翼地把髮簪取下來,看了說話的夥計一眼,笑著道:“首飾有價,人無價,沒什麼配不配的,只要有人喜歡,就給她試試又何妨?”

掌櫃的捋著鬍子頷首道:“夫人說的極是,開門做生意,沒有瞧不起客人的道理,你們都學著點!”

“是是是,夫人教訓的是,小的記下了。”

幾個夥計忙不迭點頭。

“這簪子現在只有一支?”沈嵐歲合上蓋子問。

掌櫃的說:“是,目前僅此一支,是樣品,若是夫人覺得可以,我再讓人多做幾支。”

沈嵐歲沉吟片刻,叮囑道:“不用做太多,物以稀為貴,若是人人都有,也就不稀罕了。”

掌櫃的一思量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口答應下來。

沈嵐歲又看了看其他樣品,覺得好的就讓掌櫃的批次做,有的樣圖很好看,做出來卻差了點意思,她直接帶回去看看怎麼改合適。

就這麼一來一往,又過了大半個時辰。

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已是下午。

沈嵐歲進角門的時候問了一聲,“公子回來了麼?”

看門的搖搖頭:“沒有。”

她鬆了口氣,摘了斗笠往平瀾院去。

不止下午沒回來,到了晚上還是沒見到人,沈嵐歲習慣了和陸行越一起吃飯,連著幾頓都沒見到人,還真是有些彆扭,吃飯的時候她頻頻往門口的方向看。

賞夏和觀春看在眼裡,觀春低聲問:“夫人看什麼呢?”

賞夏拉了她一把,佯裝嗔怪道:“你這人怎的明知故問?”

觀春拍了下自己的嘴說:“是是是,瞧我這破嘴。”

沈嵐歲:“……”

她睨了兩人一眼,“在我這兒演什麼呢?平瀾院伙食太好,你們的膽子是越養越肥了啊。”

賞夏和觀春笑了起來。

“這不是看夫人鬱鬱寡歡,奴婢想著給夫人解解悶嘛。”觀春上前替她盛了碗湯,“公子雖傷了腿,但好歹沒被撤了官,說不定是錦衣衛那邊有什麼事呢?錦衣衛行事向來謹慎,公子也沒法與夫人說,夫人別多心。”

賞夏贊同地點點頭。

沈嵐歲端起碗吹了吹,“我不是擔心,只是忽然少了個人,心裡空落落的。”

賞夏掩唇笑了起來,“夫人這是想公子了,自古相思最熬人。”

“相思?”沈嵐歲頓了下,有片刻的茫然。

這個詞對她來說實在陌生。

平靜的心湖像是被人投入了一枚小石子,激起圈圈漣漪。

用過晚飯,她伏案就著油燈把那幾個首飾又看了一遍,寫下需要改進的地方。

邊寫邊看,看著看著卻走了神。

窗外北風漸狂,透過窗隙吹得滿背冰涼。

她抓起一邊的薄毯披好,單手撐在几上,腦中忽然浮出了一首詞,便提筆寫了下來。

寫完她看了一眼,心重重一跳,在胸膛裡砸出了迴音。

無奈輕笑一聲,她撫了撫額,“真是魔怔了。”

她抬手想把紙揉了,但這次的字難得寫的好看了些,她又有些捨不得,思來想去,還是拿鎮紙壓了,放在其他紙下面。

時辰不早,她去沐浴就寢。

月上枝頭,陸行越才踩著滿地星輝回房。

房內為他留著燈,進門的時候暖香撲面,瞬間驅散了他一身寒氣。

他腳步微頓,轉頭看向內室,沈嵐歲在裡面睡得正香。

一夜的煩躁都煙消雲散,他轉身準備去浴房,趕緊洗了回來熄燈。

結果剛走到榻前,一陣狂風驟起,猛地把小窗吹開了。

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窗子,只是衣袖寬大,不小心勾到了矮几一角,動作間鎮紙偏了方向,下面的紙瞬間飛了起來,雪片似的。

陸行越蹙起眉,伸手一抓,只來得及抓到一張。

他趕緊把窗子關上,又上了鎖,屋內才安靜下來。

手裡的紙被他攥的有點皺了,他小心展開,看清上面的字後不由得一頓。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證候來時,正是何時?”

陸行越喃喃道:“燈半昏時,月半明時(1)。”

他怔怔轉身,卻被屏風斷了望眼。

(1)引自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幹金遊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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