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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煤氣冷庫的建立,冷藏血液和冰盒、冰塊建立起來的簡易冷鏈在元老院統治的核心區域已經建立起來,目前兩處血站都能進行採血、冷藏、交叉配血和常規輸血的操作。發酵工業早就能夠提供足夠量的檸檬酸——也就是衛生口所說的枸櫞酸,配合冷庫,離體的血液能夠儲存近一個月的時間。
對於沒有冷媒的元老院工業體系,要發明冰箱還是遙遙無期的事情,煤氣冷庫又不適合機動使用,只要依靠冰盒和冰塊的車輛和船隻並不能覆蓋多大的面積——這種粗陋的血液保障系統基本上只能保證傷員獲得不到一半的生還機率。
除了冷鏈問題和交通問題,另一大重要的限制就是血源匱乏。
人工採血輸血是在17世紀不但驚世駭俗,甚至聳人聽聞。幾乎和“妖魔”劃上等號。即使在臨高這樣的“老解放區”,也主要依靠歸化民,特別是軍隊和學校這樣新意思灌輸最多,有嚴格組織性紀律性的單位的歸化民獻血。連工廠、機關這樣的地方的歸化民們聽說要組織獻血都會有嘀咕。不少人雖然不敢抗拒,但是內心頗為牴觸。關於定期獻血制度還引發了若干元老院搞妖術的議論。
到了廣州,群眾基礎更差,想有人“義務獻血”幾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為了鼓勵獻血,熱心於建立省港血站的林默天在廣州啟動了“獻血補償”的機制,不出意料地在衛生口和一些愛湊熱鬧的非衛生口元老們當中又掀起了一場撕逼大會――“賣血”!這可是個大爆點!
“讓窮人當有錢人的‘血葫蘆’,這是開歷史倒車!嚴重的倒退!”
“絕對不允許在我們的土地上重現‘許三觀賣血記’的人間慘劇!”
“鼓勵賣血會導致‘梅毒村’的出現,對於社會穩定和帝國歸化民健康都是嚴峻的威脅……”
“想掙錢想瘋了吧,這可是真正的吃人血饃饃啊!”
劉三也覺得有點不妥,專程找林默天委婉地談過這個事情。
“他們想在17世紀的廣州搞無償獻血的想法簡直是……naive!”林默天對反對啟動“賣血”的意見嗤之以鼻,“就說在舊位面捐次精,精子庫還得給你幾千塊錢的‘交通補貼’呢,在這個時空,給點獻血補償算得了什麼啊?這個時代人普遍營養不良,你讓他們獻了血,還不讓給人家吃頓好的、補貼點路費,像話嗎?再說了,要推廣獻血輸血,首先得讓他們知道這個技術是什麼。就憑他們的見識,不把採血輸血當成妖法就算給足我們面子了。最好的宣傳就是有大量的人能靠輸血活命!廣州不是臨高,這麼多的人口,需要用血的人不計其數,但是能理解輸血是什麼、又能自願無償獻血的,一隻手絕對數的過來。”
“咱們不是還能鼓勵部隊獻血嘛。”劉三提議道。結合舊位面經驗,部隊可是重要的血源。
“是啊,這當然倒是,這時候能信我們話、知道獻血輸血不是作妖法的可能也就伏波軍了。可軍隊就那麼幾個人頭,咱們還能指望著這點人撐起整個廣州城的用血需求嗎?更何況我也不是想一直這麼搞賣血,等兩廣的百姓都知道什麼叫獻血、輸血了,再來談無償獻血也不遲。”
劉三還想說什麼,林默天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劉專員,我是什麼人你也是知道的,血站的收入不可謂不高,但我可是一個銀元都沒往自己兜裡揣過――掙了點錢還不都當元老院的衛生財政支援了嘛。咱們衛生口在廣州就這麼兩個醫院,一個省港醫院、一個傳染病醫院,現在是靠著您勉力支撐才能維持個收支平衡,有時候還不免得向劉市長打秋風。可咱們也不能老是跟組織提困難,光‘節流’不夠,得自己想想怎麼‘開源’啊。這‘輸血補償’其實沒幾個錢,但是帶動起來的血源猛漲可是實打實的……”
聽到這裡,劉三不說話了:林默天說得客氣,實際上大家都很清楚,衛生口目前基本上是賠錢賺吆喝,兩廣現在還在打仗,廣州的財政狀況本來就一直讓劉翔齜牙咧嘴,血站創收不薄,能往衛生財政上補個窟窿,這是管事的各位爺都喜聞樂見的事――至於倫理上的爭議,這點不和諧的聲音在一片大好的局勢中根本起不了什麼波瀾。
“就算有爭議,誰還管得了元老院?這年代除了我們,還能有誰知道什麼醫學倫理原則?”林默天還在振振有詞:“就說劉專員您立下的功勞,潤世堂的那些中成藥,上市前過了一二三期臨床試驗沒有?動物實驗、人體試驗、毒理試驗做了沒有?當初製藥廠試製的第一批粗製磺胺還有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新藥’,連動物實驗都沒做就給收容來得難民用了?按照他們的邏輯這事根本不能忍啊,可是當初這麼有違倫理原則的事也沒見誰出聲,這時候倒跳出來了,純屬借題發揮、沒事找事!”
聽聞“潤世堂”三個字,劉三胸中一動,隨即點了點頭,心裡不禁想:這也就是技術條件達不到,要是有那個本事,這林默天敢去呼籲器官買賣合法化。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劉三也不是真的對賣血存在倫理方面的顧慮,所想的不過是這事在其他元老們口中的風評不太好罷了。
雖然相比於舊位面,血製品的需求量並沒有那麼大,但採血仍然不是個容易的工作。由於並不是隨處都能做到採血和輸血在技術上的分離,因此有些早已被淘汰的輸血手術就不得不被重新拾起了。比較受歡迎的是“間接輸血術”:用金屬或者橡膠的管路把獻血員的血管和傷員血管連線起來。而聽上去更加兇殘的“直接輸血術”則是把獻血員的血管和傷員的血管直接縫合在一起——這種風險高、難度大的原始技術連元老醫師們做起來都皺眉頭,所以即使它解決了管路中的血液凝固問題,推廣度仍然不高。
“筆者想在此提醒的是,雖然我們的技術和舊位面完全無法相提並論,但就算是這樣的技術,也已經達到了舊位面20世紀20年代的水平,甚至可能比這個水平還要超前。”林默天當初在論證前線血庫可行性的報告中這樣寫道。
但是以元老院目前的技術條件,想在前線復原按照舊時空標準堪稱“喪心病狂的不合格”的血站血庫都是不可能的。受限因素很多,最顯著的是橡膠和冷鏈問題:橡膠的產量沒上來,輸血管路的產量得不到保證;冷鏈在前線和準治安區幾乎等同於沒有,血製品安全性得不到保證――雖然林默天在論證血庫可行性的時候出於習慣措辭都是“血製品”,但其實大家都很清楚,想搞濃縮紅細胞、血小板、冰凍血漿之類的成分輸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目前元老院所謂的“血製品”幾乎就等同於新鮮全血。
在冷藏無法保證的條件下,枸櫞酸抗凝的全血只能儲存幾天,在炎熱的兩廣更是堪憂。為了安全起見,離體超過48小時的全血就要被集中到“備用區”再放24小時,應急的時候用一用,到時間用不到就處理掉了。所以在前線更依賴於“獻血員”,現抽現用。
陳瑞和見擔架員一頭霧水的樣子,嘆了口氣,向急急忙忙趕過來的護士吩咐道:“先躺留觀室吧,但是血止不住,通知謝老師和手術室準備急診手術。再找幾個B型或者O型血的獻血員來!”
然而這邊還沒交待完,謝耀已經徑自趕了過來,他全身血葫蘆似的,一件白大褂都變了色:“哪個病人是低血容量性休克的?”
話音未落,謝耀已經看到了擔架上的王初一,只打量了一眼就嘆了口氣:“行吧,先躺留觀室,注意保持休克體位,掛上水,準備好獻血員。我那邊還有一個沒整完的重病號,手術室那邊你打個招呼,必要的話你先消毒鋪單,能搞就先搞著。”
“我可搞不了……還是等您吧,謝老師。”陳瑞和連連擺手,讓護士去找人做獻血動員了。
不想還沒等喘口氣,又聽見吵吵嚷嚷的聲音。
“怎麼又是你!”陳瑞和把王初一安頓好,回頭看見流水臺前剛才那個要加塞的軍官還在鬧意見,不禁火氣上來了,衝上前問道。
“剛才你說按著號來,先給縣長看,行啊,我等等;哦,這會兒這個小娘皮又說看病分個輕重緩急,讓我再等在這個傷員後面!我都等了幾個了?還看不上啊?我們中隊長打仗受了傷,排這麼長時間隊看不上病。縣長怎麼了?要不是這**縣長瞎胡鬧,也不會連死帶傷損失了那麼多兄弟,死了都活該!”那個軍官聲音不大,臉上卻寫滿了不耐煩,橫眉豎眼地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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