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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卻讓慕敏聽不明白了,“昭雪”、“還死者一個清白”,怎麼聽都是冤案的意思。但是又說這是殺人案。
看他的樣子,不像偽裝。此事似有天大的冤情,慕敏點頭道:“你帶到預審室去。我一會就來。”
“謝首長!”看這警察的意思,恨不能立刻跪下來給她磕頭。慕敏無奈的笑了笑,眼下這種事情越來越多了。類似“攔轎告狀”、“擊鼓鳴冤”的案子,每天市、區兩級政府都要轉幾樁過來。反倒是那位梁法官精心佈置的法庭乏人問津。
不過,反過來想,這些被轉過來的案子幾乎都是刑事案件,牽扯到人命。或是案情不清,或是有冤屈,而且往往是陳年舊案,光釐清脈絡就夠要費很大的精力。
她辦完受傷的事情,來到預審室裡。卻見告狀的女子三十多歲,穿著妖豔,臉上塗抹的妖里妖氣,看模樣似乎是樂坊街上的妓女。
她素來對妓女反感,當下沉下面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在有何冤屈要報案?”
那女人,抽咽道:“民婦王賀氏,有一樁陳年舊案,求老爺……首長……昭雪!說到“昭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號啕痛哭起來。
哭聲極其慘痛,不過對慕敏來說這也算是家常便飯了。她點點頭,道:“你莫要哭,起來慢慢說話。”
女人擦乾眼淚,斷斷續續的說起案情來。
案情本身並不複雜,這女子孃家姓賀,閨名一個熙字,生在小康之家,打小也念書識字。十六歲嫁給了本地的一個王姓秀才。即是門當戶對,又是少年夫妻,琴瑟和鳴,很是恩愛。後來
這王姓秀才在文瀾書院唸書,十年前,因為不滿書院裡院董、掌事的侵吞公費,剋扣錢款,便與院中書生一起起來相爭,一度搞得聲勢浩大。全城無人不知。
沒想到這掌院的莫容新心機極其歹毒,竟勾連了關帝廟人馬,派了老千來勾引王秀才賭錢,幾個局一做,王秀才不但傾家蕩產,還欠下鉅額的賭債,連家裡的一點祖產都被佔去抵債。
雖然此時他已幡然悔悟,知道這是中了莫容新的局,卻也無可奈何。
“……民婦當時亦勸他,不如不再和莫家相爭了,忍一忍便過去了,”女子哭訴道,“沒曾想,那莫家竟歹毒至此……”
她雖然說歹毒,卻不肯說歹毒在哪裡,還是那警察代為表述,說她當時為了還清債務,曾去孃家商議籌錢。有一日單獨在家,有人給她傳話,說孃家已經允了此事,要她趕緊過去商議,這賀熙便急匆匆的跟著來人去了。
“……這一去,便入了虎口,”那警察嘆道,“原來,這是,這也是那莫容新安排的。”
賀熙的孃家在城外,半途中因為口渴便在路邊茶攤喝了一盞涼茶,沒想到這一喝下去便人事不知,醒來卻睡在一座破廟中,身上衣服被剝淨,竟是被人姦汙了。
說到這一節,賀熙只伏在地上慟哭。慕敏知道當時的社會環境下,以她這樣的書香門第出身,被人玷汙就只有尋死了。心中十分同情。
自然,這事立刻傳得滿城風雨,活靈活現。都說她在那破廟裡與和尚野合。王姓書生即遭破家之災,又遇這等顏面掃地之事,精神上徹底崩潰,最後自縊在書院裡。而賀熙本人,也因為“夫債妻償”,被人賣到了樂坊街上當妓女。
“奴婢原想一死了之,還是奴婢這孃家兄弟相勸,說:‘即有天黑的日子,便有天亮的時候,黃河還有河清日,莫家難不成一輩子隻手遮天不成?’”說罷又哭了起來
這話說的那警察也垂淚了,一邊用袖子擦淚,一邊還勸解:“莫要哭了,有首長給你做主。”
慕敏聽了心中很是憤怒,她進廣州案子辦了無數,不見天日的案子也見多了,這麼歹毒的絕戶計還頭一回遇到。然而再一想,這事卻和刑事案件完全不沾邊。她男人是自殺,這點她自己也承認,要說能法辦的,只有兩條:一是騙子手設局誘賭,可以以詐騙論處,二是下藥***可列入強姦。無論哪條,都算不上人命案。而且案子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物證不用說全湮滅了,人證更是不知去向。憑她這一番話怎麼立案?又用什麼罪名立案?
不過,這案子牽扯到文瀾書院和關帝廟人馬,的確是很有用的“黑材料”,慕敏打定主意,當即關照先帶她先去錄一份完整的口供。
“錄完口供,你把她帶到市局看守所暫時拘押起來,不要讓她再外出了。”
“是!”警察見慕敏的態度很重視,不由得精神大振。
陸大剛搖著痠痛的脖子走出廣州警察局的大門,路上過往的警務人員無論是老歸化民警員,還是廣州招募的的警員都要他叫一聲“一級指揮員同志”。這個警銜在廣州不說絕無僅有,也是寥寥無幾。
他原在臨高的一個派出所工作,選入瓊崖支隊到廣州之後全部官升一級到幾級,他接任命為市局治安科下屬的巡警一隊的隊長,管理著百十名新招募的警員,還要兼任著警察專科學校的教員,平日裡忙的不可開交。
陸大剛對這種忙碌是有一種享受的感覺的。北上之始,陸大剛的領導就對他說這次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將來少說也要做到自己這個位置。他從勞改隊出來之後便給改了名,當時還不解其意,現在看來一字之差卻要莊重不少,配得上他這個隊長的位置。陸隊長體會到了權力的滋味,對自己的工作甘之如飴。
今天自己隨著慕局長巡視自己管理的巡區,看起來對自己的工作比較滿意,言語中似乎對自己還要有重用。這讓陸大剛充滿了獻身北上大業的力量,更加起勁的整治自己的那群新瓜蛋子。
陸大剛正打算在路上胡亂吃些就回自己的宿舍休息,忽然聽到背後有腳步聲靠近,這幾日慕局長耳提面命,廣州城內的反動勢力礙於元老院的強大暫時蟄伏,但明逆絕不會甘心情願的放棄自己的利益。他們一直在等待時機對元老院發起破壞。陸大剛心中一緊,一手拔槍轉過身來大喝:“什麼人。”
來人連忙停下解釋:“表弟,是我……我是你韓長樂表哥啊!”
“表哥?!”
日落西山,紅霞漫天,就在距離市警察局宿舍不遠的一家小酒館中,兩個男人佔了一個桌子等著上菜。
這酒館是新開張的,因為距離近,從臨高過來的歸化民警員一般不帶家眷,雖有食堂供應三餐,平日裡也想換個口味,這酒館便發達起來。因為警察作息時間的關係,營業一直到半夜――這在當時的廣州飲食業裡也算是少有得了。
“表弟啊!海南潰敗之後表哥不是沒想找你,表舅跟舅媽死的早,你也沒個兄弟,連老婆都沒娶。我不管你,誰管你。我腿腳一能下地就去打聽打聽你訊息,逃回來的人膽都嚇破了,哪個顧得上你。可恨我腿腳不方便,不然我就是追到臨高,也要找到你。”韓長樂說的六分真四分假,可說著說著就落了淚。陸大剛在世已無親人,他少年便投軍,無論是在明軍還是臨高都是集體吃住。極少享受到親情。如今遇到姑且算個表哥的親人,對方說的又動情,不禁也被感動的流淚。
兩人談起往事,不勝唏噓,陸大剛問起韓長樂現在的生計,韓長樂不敢實說,只說在大戶人家當護院混日子。
不多時,菜已經上齊。兩個下酒的冷碟:水煮花生米,涼拌海蜇,上面淋著香麻油。又上了兩個熱菜,一個是聞名遐邇的澳洲菜:西紅柿炒雞蛋,一個是小炒肉,最後中間放上一鍋冒著熱氣的燉魚。陸大剛明天還有工作,就只要了幾兩黃酒驅驅晚上的溼氣。
夥計還特意上了兩瓶瓶冰鎮的紅茶菌,說是敬得。
兩人邊吃邊說,韓長樂偷眼打量著陸大剛。幾年不見,陸大剛身量壯實了許多,眉宇間多了一股精悍之氣,腰間繫著牛皮的腰帶,顯得身軀挺拔整齊。腰帶上掛著一個皮套,裡面露出烏黑髮亮的把手,正是澳洲人常用的“轉輪連珠手銃”。韓長樂指著陸大剛腰間問到:“連這等軍國利器都有,看來表弟頗受大宋重用”
韓長樂這句話頗戳中了陸大剛的癢出,不無自得的回答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從海南來的幹部大多都配了一把――大明的地界亂,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就出來跟元老院作對,走了這個,便是高裡來去的什麼高手,一顆子彈也教他有來無回。”說著拍了拍腰間的配槍。
韓長樂嘆了口氣說道:“還是表弟你福大命大造化大,當初以為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如今你這投了大宋,還做了大宋的官兒,也算是衣錦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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